（10月13日）倒計時第78天

一夜無話。

天剛放亮，老人起身鑽出帳篷。

整整一夜的大雨將這片平地以下的坡地衝擊得面目全非，雜草、灌木倒伏在地，偶爾有草皮被連根沖走，裸露出紅褐色的岩石，像一塊塊難看的補丁。山坡上，一條條被大水沖刷出來的溝槽，雨水順著幾條溝槽，衝擊在他們夜宿的這塊平地上，順著昨晚臨時挖出的排水渠流向下面的山坡。

“這是一場幾十年不遇的大水啊。”老人把目光投向遠處的水木鎮，水木鎮掩映在一層薄薄的晨霧之中，不甚真切。

“也好，衝得個乾乾淨淨的。”姚曉依也鑽出了帳篷，立在老人身後接過話來，“至少，我們不用擔心昨天上山留下的痕跡。”

“你認為那個人還會追到這裡來？”老人回過頭，見姚曉依精神飽滿，臉上一掃昨日的陰霾。

“我不確定，但有種預感，這大山裡，將會發生點事情。我們還是早點趕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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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食就礦泉水當早點，兩人匆匆用完，隨即收拾行李。

姚曉依檢視了一下地勢，將一部微型攝像機架在一棵松樹上，除錯了一下手機，裝置能夠清晰拍下這塊平地以下大部分範圍，從水木鎮方向進山，大機率會通向這片平地。

老人見狀，明白了姚曉依的用意，遂取出砍刀當鋤頭，改變上方幾條溝槽的流向，使得更多的雨水流往這塊平地，藉此沖刷他們露宿留下的痕跡。

填埋上昨天挖出的溝槽，清理掉留下的垃圾，兩人馬不停蹄，往山頂進發。

臨近中午，他們來到一個山頂。

“按遺書所指，唐老先生提到的山坳，應該在這個方向。”老人手指左前方。

姚曉依點點頭，回望剛剛走過的上坡路，彷彿看見了四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一個老人懷著莫大的悲憤，激發出全身潛能，揹負妻兒的遺體，一步一步艱難爬行在山路上。

姚曉依故伎重演，再樹上安上又一個攝像機，除錯一番後，掩蓋好剛剛留下的痕跡，向左前方趕路。

這段山路較為平緩，他們明顯加快了速度。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人漸漸顯露出疲態，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兩人不得不放慢腳步。

姚曉依一度懷疑老人是不勝山頂的寒氣，扶著他加了件衣服，但似乎不頂用，勸老人休息一下，老人堅持說不。

姚曉依不得不攙扶著老人慢慢往前，沒過多久，老人更加不對勁兒，步履踉蹌，神態也恍惚起來。

好在前方不遠，似乎有一塊平地。姚曉依二話不說，將老人的一條手臂繞過自己的後頸，幾乎是架著老人快步衝向那塊平地。

剛衝上一個緩坡，定眼一看，這哪是什麼平地，而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湖泊。湖泊大約有一個足球場大小，灌滿了剛剛下過的雨水，一種姚曉依叫不上名字的野生菌密密麻麻長在湖泊四周，顏色豔麗，在豐沛雨水的滋潤下肆意瘋長。

望著新鮮的野生菌，姚曉依心神也不由得恍惚起來。她強迫自己定了定了神，這才將老人扶在地上坐好。

老人狀態更加不堪，眼神迷離，半開半睜。

“擅入者或瘋瘋癲癲，或昏迷不醒”，姚曉依記起查閱後山資料時，讀到過類似這樣的文字，和老人出現症狀高度吻合。

不詳之山，兇險之地，果真不假？！

“打，打，打你個小紅人！”處於半昏迷狀態的老人突然開口了，胡亂揮舞著手臂，似乎要趕走什麼東西。

“小人國幻覺！”

姚曉依心念一動，暗罵自己太傻，老人顯然是中了致幻劑的毒，而罪魁禍首，正是眼前滿眼的野生菌。

唐濟老先生在遺書中提到過他留下的致幻方，俗稱小人國幻視方，是採用水木鎮後山特有的一種牛肝菌提取而成，既能治病又可致病，可作用於中樞神經，在人的大腦中以假亂真，擾亂大腦的正常功能，使人產生幻覺。中毒者僅10多分鍾就可產生幻覺，就像進入了小人國裡，到處皆是不及一尺高的小人，面目多樣，穿紅著綠，不斷對病人挑釁、圍攻、糾纏住不放，病人看到這種處境，十分煩惱，對小人表現出指責、驅趕，嚴重者多表現精神分裂症，痴呆和木僵。關於致幻劑的效果，她已在網路作家楊陽和撞進月半彎公寓的那個男子身上實驗過了。

不用多想，姚曉依趕緊掏出解藥喂老人服下，自己也吃了一點。

半個小時過去，老人總算睜開了眼，逐漸恢復了清明。

“我這是？”

“你應該是中毒了。吶，就是這種野生菌。”姚曉依扶老人坐起，指了指湖泊四周。

“所謂不詳之山，就是因為這個？”望著茂密的野生菌，老人一臉疑惑。

“鎮上那些所謂中過邪的人，是不是神志不清，張牙舞爪，滿口“打你個小紅人”之類的胡話？”

“這……你也知道？”

“嚴重的，直接昏迷不醒。”

“對，就是這樣。”

“這就對了。你剛剛也這樣，中了一種毒，毒素來源正是這些菌類。”

“那……我的毒是怎麼解的？”

“你忘了唐老先生生前是做什麼的了。”

“……我懂了。唐老先生早就知道了這邪惡後山的秘密，留下瞭解藥。”老人站了起來，走了幾步，並無大礙，“對了，我耽誤了多長時間？我們得趕緊趕路。”

“也沒多久，前前後後一個小時吧。我們出……”

“發”字還未出口，手機傳來“咚”的一聲，是木樓的監控裝置提醒她有了新動靜。

姚曉依點開手機影片，驚在原地。

畫面中，木樓的院門被推開，自動觸發新裝上的感應裝置，但見肖鋒和高飛一前一後跨入了院子！

姚曉依預想過肖鋒或者高飛可能會成功破解姐姐留下的死亡密碼，從而準確找到水木鎮來。只是萬萬沒想到，他們來得這麼快。

“我們出發。”

姚曉依不動聲色關掉手機，仔細檢視了一下四周地形，確定了湖泊的大致方位，和老人繞過湖泊，朝右前方，即目的地相反的方向前行，沿途刻意留下清晰的腳印。

路過一片草地，確認無法留下腳印後，他們才一個一百八度轉彎，往左前方前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