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無功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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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文勉在京中已經呆了半個月了。這半個月讓他深深地感到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他一步步的看著京城的官員對他的態度,從仗義相助,到晦暗不清,到最後的冷淡至極。

一開始他們來到京城,找到了熟悉的戶部梁侍郎,張文勉自然利用家裡的關係,狠狠的拉了一波關係,直呼梁侍郎為梁世叔。張文勉把張家遭遇到的種種情況跟這位梁世叔進行了詳細的介紹。

張居正置換皇園那是張居正自己的事情,寧國侯府知法犯法敢於接受饋贈,那也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張家不過是為修宅子墊錢而已,雖然難免有討好上官之嫌,但是絕對也不能事涉皇族財產啊。

梁侍郎仔細聽了張文勉的介紹,也覺得確實如此。當時京裡傳的也不過是御史督察院偵知,寧國侯府有侵吞皇園的事情發生。由於事涉皇家財產,為天下警惕,因此不得不與上報。話說這個事情不過是皇上的舅舅家,佔了皇家的一點便宜。一個宅子,又不是一個跑馬場,能有多大。但是這個意義卻不一般。

皇家的財產,那就是皇室的威嚴啊。雖然國舅是皇帝的舅舅,但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以臣欺君,說你大逆不道都不過分。當然太后娘娘還活著,所以大家也就還保持著分寸。也就是準備教育批評一番也就是了。

但是隨著事情的發酵,竟然牽扯出了張居正置換皇園的事情。雖然皇園的地方沒有減少,但是畢竟是給皇園挪了點位置。皇上的舅舅大家可以放過,你個張居正算什麼。

皇帝的老師難道就能侵佔學生的財產?何況你要活著大家不敢說什麼,但是現在張居正早就入土為安了。這大家不得跳著腳罵,來表示對皇帝的忠心和尊重。

梁侍郎接待張文勉的時候,就是這個時候。由於當時倒張派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證明張居正結黨營私,任用黨羽上面,所以對於財產方面的關注還比較有限。梁侍郎也沒覺得這個事情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就是給張老頭再填上一捧土罷了。

但隨後的訊息就彷彿發酵的美酒一般,迅速的醞釀出濃濃的烈酒之氣。彈劾張居正和寧國侯府的奏疏開始增多。這個事情的性質也由單純的財產侵吞關係,慢慢開始轉變成為了張居正有心接納後宮,意圖不軌的證明。

更要命的是寧國侯府的一個下人,竟然偷盜出了一封張居正寫給寧國候的問候書信,其中語氣曖昧,備至關懷,而且說明了寧國侯府的外府轉增於寧國侯,書信的結尾,張居正為表謙卑,署上了自己的表字叔大。用表字稱呼,那一般都是長輩對小輩的稱呼。你個當朝首輔,對一個無權無勢的侯爺這樣卑躬屈膝,目的何在。

事件迅速從經濟案件轉移成為了張居正結黨營私的政治案件。張文勉再想見到梁侍郎,卻發現人家府門都不讓自己登了。無奈,張文勉只得根據周廖的建議,動用他們家隱藏的關係,找到了禮部侍郎常有敬。

張居正逝世之後,張思維在萬曆的支援下登上了首輔之位,而常有敬正是張哥老在禮部的盟友。常有敬自己就是倒張派的骨幹,他對於這件事情自然門清。他雖然看在過去的薄面上接待了張文勉。但是也言明此事難於運作,恐怕不是張家想的破財就能免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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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員眼中,錢財那不過是權力的附庸。有多少權力,名利自然水到渠成。就如張居正,登上首輔之位

後,名利也就淡了。因為那些已經是取之不盡了,想做什麼都會有人準備好,又何須損毀自己的羽毛,沾上貪財的名聲。

現在朝廷中對於侵吞皇園的事情倒張派是準備作為尖刀去對付張黨的。不然也不會費那麼大力氣去找什麼張居正結交寧國侯的證據。在此等大是大非面前,又豈是一個遠地商賈用財力所能左右的。

從常侍郎附中回來,張文勉深感壓力巨大。他忽然發現這個事情根本不是自己能夠應付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原原本本的儘快把自己收集到的資訊傳回家裡。自從梁侍郎閉門不見之後,張文勉寫給家裡的書信就開始變為兩日一封了。急急的催促父親趕緊來京師坐鎮,看看還有無挽回的餘地。

現在官員們還集中做的事情是確定張黨是否有意賄賂寧國侯的事情。如果這個事情確定,那麼張家只要事涉其中,就必然是張黨無疑。

張文勉殷勤的盼望從家裡傳來父親的訊息。忽然他聽到房門輕釦的聲音,他立刻衝過去開啟房門,看到周廖。他焦急的問道:“廖管事,車馬行可傳來了訊息。”

雖然明代永樂之後官府出現了所謂的民信局來為民間傳遞信件,但是速度根本沒有保證。所以富有的商家都選擇走南闖北的車馬行用來傳遞信件。

周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張文勉無奈的搖搖頭。他嘆了口氣說道:“二少爺也不用太過擔心,老爺想必已經知道了咱們的訊息。我反覆跟周家車馬行確認過了。他們確實把信件交給咱們府的下人了。老爺沒傳來訊息,也許還是另有打算。也許過兩天,老爺就會到京城了也說不定。”

周廖作為服侍了張晉宋數十年的老人,對張晉宋的瞭解周廖可能還在這位少爺之上。張晉宋是一個謀而後動的人,不把事情反覆想清楚,他不會輕易行動。而現在這種情形,只能說事情有變,張晉宋還在考慮和下決心。雖然他也感到現在事情刻不容緩了,但自己也沒什麼辦法。

張文勉聽到此處,忽然覺得一身的力氣又平白的消失了。他現在倒也不在擔心自己辦事不力受到父親的責罵,而是擔心自己的家族是否能在著風波中生存下來。他有時也想過,是不是家裡把當年的建設文書毀了就能把事情撇個趕緊。

或者乾脆像大哥對付範掌櫃一樣,把當時涉事人處理掉也就是了。但是轉念一想,這個事情完全不同,人家都不用有實際證據,只要一問寧國府的人就能確定根本沒支付過建設的錢。這點無從抵賴。

只要這個事情定性為張居正結交國戚,那麼任何對張家有敵意的人都可以上書一本,把張家打成張黨一派。張家要是官員還可以爭辯兩句,但作為一個商賈,那不是如同魚肉一般。想到這裡他頹然的靠在椅上,動都不想動一下。

正在此時,門外響起了叫門聲。只聽門外一個聲音喊道:“張文勉張公子在嗎,請問哪位是張公子。”

張文勉他們居住的這個地方是一個旅店的後院,單獨的一個小院租住的。這也是客棧專門為張府這樣有身份的客商準備的地方。所以來人也不敢擅闖,只能站在院中大聲詢問。

張文勉彷彿沒聽到,一旁的周廖神色一動,他快步的走出門外,應道:“哦,你好,我是張府的管事周廖,我們張文勉公子正在屋內,不知兄臺哪位,找我們張公子有什麼事情。”

來人三十歲的年紀,素色短衫打扮,一看就是某個府的下人,只見對方拱手答道:“在下是禮部常侍郎的府內家丁,我們老爺想邀張公子明日申時到府內一敘。煩請周管事的通報一聲。您這裡給我個確定的答覆,我好回覆我家老爺。”

周廖驚疑不定,但是他敏銳的感覺,這應該是個好事情,不然對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而不用這樣專門遣送家人來送信。周廖快步走到房內跟張文勉交代了經過。張文勉現在自然無事可做,所以也就順勢的答應了常侍郎的邀請。

第二日常侍郎府內,張文勉和周廖都在客廳靜候常侍郎。按說這個場合周廖不該在場,但是張文勉要求再三,周廖只能靜立一旁服侍。張文勉實在已經是六神無主了。

只聽門外爽朗的笑聲響起,常侍郎春風滿面的走了進來,一進來不等入座,他就拉著張文勉的手說道:“世侄啊世侄,你可真是的,你們既然有這個辦法,怎麼也不跟老夫提前打個招呼。不然老夫昨天在金殿上也好有個準備啊。

瞧瞧你們,這個,世叔可要批評你,你太不厚道了。幸虧俞老頭那兒反應快,抓住了機會,老夫才跟上表態,不然老夫都要錯過了。”

常侍郎這一頓“親切”的數落徹底把張文勉弄暈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怎麼就張家有什麼辦法了,怎麼就上了金鑾殿了,怎麼還一個禮部侍郎都來不及反應,俞老頭又是誰。

常侍郎看這個後生竟然還是愣愣的,不僅有些真的生氣了,這個時候還不認錯,難道還覺得自己做的對了不成。

昨天他們金鑾殿奏答天子,忽然山西道御史楊寅初上奏一本,參寧國侯府侵佔民財,仗勢欺人,強迫商人墊付建府金額,而後又拒不認賬,此行惡劣,還請皇上發付有司調查問案。

楊御史的這一言立刻就如同在熱油中潑上了冷水,瞬間滿朝都炸了鍋。對於文官來說,抓皇親國戚的小辮子,那簡直就是天賦使命啊,這麼大的雨點子,竟然被楊寅初接住了,大家瞬間羨慕不已。

倒張派現在千方百計的也在把張黨和後黨扯上關係,幫助萬曆進行政治清洗,一聽這個新聞簡直就如同貓兒聞到了魚腥,哪裡還能坐得住。

正當大家猶豫,應該如何出手的時候,只聽刑部給事中俞方明出班搶先說道:“臣啟陛下,刑部也於昨日剛剛收到大同知府轉呈上來的案卷。現有朔州商賈之子,張文勤狀告寧國侯府,不付工錢一案。由於事涉皇親,刑部尚在斟酌,因此並未來得及稟告。但案件文書俱全,一應買賣聘用契約,全部具備。寧國侯府的簽印也都具備。”

餘方明那也是張四維閣老的頭號打手之一啊,他昨天看到這個檔案,本也是如獲至寶,但是畢竟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什麼場合使用這些證據,都需要提前跟閣老和諸位同僚通氣,才能起到規模效應,因此並未冒昧呈報。

他昨天僅是初步的審閱了一番。本打算今天回去之後,坐實了證據,再向閣老稟報。不想他還沒有行動,今兒一早,楊寅初一棍子就給捅出來了。

這他就不能坐視了,不然這個功勞將來就算有,也是楊御史的全功了。所以他言明,確實如楊御史所言,而且證據初步確認了,這就是跟楊御史說明,功勞還是你首倡的,但是也要分點給我們刑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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