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淮南鴻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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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王劉安之人,自父死之時,其魔繞身數十年不變,若無著作於心,當真入魔瘋狂,終於人生末時聞道真理,於無憾於命,自死之後,劉徹憶起功績,又無其罪之名,故遂以鴻烈之言,以賞淮南王劉安之功也!——華夏鼎世

元朔五年,朝堂之上站著一個叫雷被的人,從淮南國而來。劉徹之所以在朝堂之上見這麼一個人,完全是因為此人是淮南八賢之意,是從遊俠而來,成為淮南王劉安的門客。這雷被出現在朝堂之上,代表著劉徹要對淮南王劉安動手了。所以滿朝文武再也不支支吾吾,紛紛對遠在淮南國,還不知情的劉安上獻罪責!

但在最開始的時候,劉徹沒有讓雷被說話,而是望著遠方的門口,記起來了兩年前的事情。

那日和今日一樣,都是遮天蔽日,烏雲密佈。但天空中不閃雷鳴也不下雨水,朝堂之上更是無人開口,就這麼等著,等著。

劉徹記得正是兩年前的今天,自己剛剛坐上龍椅之上,正在煩悶匈奴人的內鬥並沒有想象的那般長的時候,丞相公孫賀卻破天荒的遲到而來。見了面後也不跪拜行禮,只是激動的說了兩個字——張騫!

劉徹聽聞張騫,在第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畢竟自己主動開口叫張騫的時候,已經是十幾年前了:“什麼情況?”

“陛下,張騫回來啦。”公孫賀再也難掩激動心情,渾身顫抖的跑出了前殿,拉著一個渾身絲綢,但也破布不堪的老頭走了進來。

可是這老頭在進了前殿之後就沒有動,一直站在門口望著劉徹。劉徹的眼神不如年輕時那般清楚,此時的張騫也和十幾年前判若兩人。只是張騫手上那漢臣使節作為張騫撐地用的東西,顯得格外的顯眼。

劉徹懷著重生的心態,一步一步的來到了大殿的中央。這時候的劉徹已經能看得清楚了,門口的人,正是失蹤了十幾年的張騫。

張騫見劉徹不動滿眼真誠,自己就拄著漢臣使節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而在張騫路過太史令司馬遷的時候,司馬遷見張騫已然變樣,立馬哭出了聲。之後張騫每路過一名大臣,大臣們便用哭泣作為回饋。

這時候的朝堂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勾心鬥角,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張騫,已經用自己的親身行動來告訴了朝堂上的所有人——此生無悔入華夏!

哭聲愈演愈烈,在張騫和劉徹可以四目相對,看清對方的時候,整個前殿的哭聲,已經可以響徹到了整個未央宮了。

“諸君退朝,朕要和博望侯好好的敘敘舊。”劉徹至此一句話,立馬讓滿朝文武知道,張騫已經是博望侯了:“陛下,博望侯,臣等告退。”

大臣們在退朝的時候很少沒有聚在一起,三三兩兩的聊著人和事的。可今日大臣們都是獨來獨往,心中對於人臣之間的最真誠的敬意,也從張騫的實際行動中得到了真諦。

前殿之內,劉徹連韓嫣都退出去了,望著這個原本比自己年輕,但此時看來卻比自己還好的人,心裡那份不知所措,讓劉徹只能抱著張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陛下,臣有話要說。”張騫這十幾年腦袋裡都是計劃和目標,一直忘記了自己的初衷實際上就是一個連自己都不認為能完成的夢想。如今身處漢帝國未央宮的前殿之上,自己走幾步就能觸碰到龍椅的時候才明白,自己算是第一次站在這裡啊。

可這種感覺不僅不陌生,還異常的熟悉:“陛下,臣餓了。”

劉徹沒有回話,親手拉著張騫來到了椒房殿,讓剛剛睡醒的霍去病享受張騫歸來的喜悅,自己則和皇后衛子夫一起,親手給張騫做飯。

“去病,你也長大了。”張騫最後一次見到霍去病的時候,霍去病還是個半大點的孩子。如今威風凜凜,其氣勢比當年的年輕衛青還要精神。

“天吶,張大哥你怎麼變成老頭了。”霍去病還好昨夜沒喝酒,要不然今日的反應,哪裡會這麼快。

“洗洗就好,你這裡有洗澡的地方沒,我已經快一年沒有洗漱過了。”張騫身上的汗味已經凝結,並不是劉徹沒有反應過來,而是劉徹的心裡都是感動,不忍心離開。

霍去病上前聞了一下,感覺得出來了:“果然難聞,正好我也要洗澡,我去準備。”

劉徹差遣韓嫣去看看,結果韓嫣回來說霍去病陪著張騫洗澡去了。劉徹下意識的自言自語了一句怎麼大白天的洗澡,但飯菜蒸熟之時,劉徹也顧不上了。

距離廚房的幾個院子裡,張騫久違的洗了一個木桶澡,結果就單單這麼泡著,就連續三桶水用完。當第四桶水上來的時候,霍去病連連搖頭:“天吶,張大哥你這一路連個湖都沒有嗎?”

“有是有,只是一人在外,又有王命在身,別說遇到危險拼命了,就是食物水源也得注意。”張騫算是在漢帝國裡,為數不多中原草原西域都待過的人,習慣了三地的風俗。

“張大哥,如此說來,這次您算是撿了條命回來了。”霍去病的心中充滿希望,尤其在聽說自己的舅舅是如何趁著大霧攻破匈奴聖地龍城的時候,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龍城之地,我霍去病也要踏足。而且不光要攻破,還要在沒有大霧的時候踏足。”

張騫在離開中原之前,也聽過劉徹說霍去病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如今自己歷經十多年的在外遊蕩,見慣了人世間的冷暖,按理說應該不在乎誰的性格是如何的。可當扭頭看到霍去病那望向遠方的雙眼時,張騫信了,張騫知道不管如何,自己面前的這位兇悍之人,定能做到比衛青還要厲害的事。

張騫換了身衣服,重新洗漱之後果然讓眾人眼前一亮。雖然眉宇間的皺紋要比眾人深了一些,但還是不老的面容,在經過水洗之後,已然變成了曾經的樣子。

張騫已經十年沒有吃過未央宮裡的飯了,如今吃在嘴裡,眼淚也不禁的流露了出來:“陛下,草原和西域,定要歸其中原,那裡的人啊,也都是炎黃子孫。”

張騫主動開口,劉徹早就安耐不住心性,趕忙問起了一些事情。

“陛下,中行說也是個可憐人,他原本是要來長安建立功績的,只是陰差陽錯的成了‘叛徒’,他這些年,過得也不太好。”張騫最想謀不平的人就是中行說,劉徹也能看得出來,這位原本想為中原立功建業的小人物,也是個可憐人:“哎...世事難預料。朕這麼多年都錯怪他了。”

在張騫的訴說之下,劉徹和衛子夫不僅對中行說加以懷念,更是那些為了中原和草原友好的良家子女,以及浴血奮戰過的雙方將士,都為之心痛:“張騫,所以朕要在自己的世代裡,徹底的消滅匈奴,讓草原的威脅徹底成為過去,這樣萬里長城才能成為遊山玩水的地方,你懂朕的意思嗎?”

張騫再也不是當年那只圖西域探索的年輕人了,一路走來見到的人和事,思考之下都知道當皇帝的不容易:“陛下英明,前幾次雖然成功,也直搗過龍城。但匈奴主力並未消滅,他們有能力直接廢棄龍城,畢竟聖地只是他們祭祖的地方,匈奴人不在乎這些,他們真在乎的,是信仰。”

劉徹放下了手上的碗筷,詢問了起來了張騫:“信仰?他們還有信仰?”

“嗯。臣在他們那裡這麼多年,總感覺在匈奴人的心裡,信仰和中原不一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家之學,匈奴人是絕對不會認的。他們的地界分的沒有那麼清楚,草原風雨縹緲,即便是國師級別的人物,也難以探求真相。所以為了生存,他們只能比拳頭硬,而不是誰說的有道理。”張騫如今快三十的人了,在中原和草原生活的時間相當,是對兩地之人,最有發言權的人。

劉徹也不是不瞭解匈奴人,每日從雁門等關口傳入中原的訊息比比皆是,看的劉徹都有些不想看了。只是如今張騫說來這些事,劉徹才真正的知道匈奴人的可怕。

匈奴人可以前面和你喝酒吃肉,共談大事。但轉眼發現自己的草地沒草了,便會拿刀相逼,和剛才談笑風生的同伴相互致命,贏得那原本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而且更關鍵的事,即便是被殺者也明白對方這麼做無可厚非,換成自己也會這麼做。

“如此說來,匈奴人的管理,永遠都是一團糟了。”劉徹身為皇帝,深知管理的麻煩之處在於,自己需要盡心盡力的讓每一個人得到利益。

“是的陛下,匈奴人的管理一團糟,一個單于倒下,若是繼任者不強悍,那麼必然會引發親人之間的血鬥。”張騫的話讓劉徹陷入沉思,心想這哪裡是草原人獨有的事,從漢世創世以來,異姓諸侯王,呂氏外戚,七國之亂,以及當下的麻煩,都代表著此番血亂,是人性使然。

二人吃過飯後各自休息,第二人開朝堂議事的時候才訴說經歷,使得滿朝文武,再次的哭意連連。

這就是今日朝堂議事的時候,劉徹足足一個時辰沒有開口的原因。只是滿朝文武不懂因為什麼,所以才在朝堂之上默不作聲,直到劉徹率先開口:“諸位,淮南王的事情,今日就要下個定論。”

雷被告密的事情,昨日已經傳遍了長安城。滿朝文武都知道了淮南王劉安這些年的超凡脫俗是裝出來了,正咬牙切齒的時候,劉徹開了口。

“陛下,淮南王劉安的身份很好,咱們不能單單因為一個雷被的話就妄下定論,這樣在諸侯王的身上,哪裡還會有推恩的結果?”主父偃是推恩令的謀劃之人,也是歷史上第一個獻計之後,讓諸侯王無計可施的人。所以主父偃倒不是在乎一個淮南王到底死還是不死,甚至不在乎劉徹殺不殺劉安。只是覺得自己的計謀之厲害,哪怕是換個世代,再來次分封,這推恩令終將還會讓帝王的權力得以控制,成就名留青史的功績。

“主父偃,推恩之事確實有功,但淮南王的行徑之惡劣,已然是超過了朕的忍耐。諸位還記得當年的馬邑之圍吧?就是其女劉陵的告密,險些讓前方將士死無葬身之地。”劉徹早就想公佈劉陵的罪過,今日正是好時機。

滿朝文武都快忘記了當年的馬邑之圍,但身為丞相的公孫賀卻忘記不了:“陛下,此話當真?”

劉徹一看公孫賀站了出來,連連回道:“這是朕這些年搜掛的證據,只是今日提起此事,才覺得心中慚愧,必須要說出來。”

公孫賀也是當年馬邑之圍的將軍之一,若是那次立了功,和衛青那次的北伐也不可能是四將平級。自己手上若有個三五萬的人馬,也就不會嚇得不敢應戰,丟人低頭這麼多年了。

公孫賀不會忘記自己當丞相的那一日,雖然府前也是是車水馬龍的。但賓客的友好慰問,在公孫賀的眼裡終歸還是帶有一絲嘲諷。其賓客的禮品中,也赫然多了一份不合時宜的信。

慶祝別人高升要不就親自來,要不就託人送禮來,哪裡還會出現這樣送信件的事?

公孫賀開啟了信件,頓時心驚不已,因為其信件當中只有一句話——膽小之人都可做丞相,大漢敵國危矣!

看信件的語氣,公孫賀不知道這是中原人還是草原人寫的。但不管是誰寫的,第一次北伐時的不敢對戰,都是公孫賀一生的傷痛。所以此時的公孫賀見馬邑之圍竟然是劉安之女劉陵之害,心中多年的憤恨,也都發洩在了劉安的身上。

“陛下,僅此一事,就足夠淮南王去死的了。”皇帝和丞相都在極力的推崇這樣的事,滿朝文武也都對淮南王多年的發跡眼紅不止。今日朝堂興起內戰的訊息,當然很快的就傳遍了華夏,淮南王劉安,也不可能不知道。

但劉安卻異常的平靜,從豆腐坊轉到衡山上,所以乾脆就在衡山的休息處,也就是和司馬遷成就異姓兄弟的地方建造了豆腐坊,常年的在這裡磨豆腐吃豆腐,也不管八賢變七賢了。

其女劉陵不想坐以待斃,想趁此機會和匈奴聯手,打不了遺臭萬年:“父王,陛下知道了您的心意,是不會放過您的,等死還不如反抗,等您做了皇帝,女兒不信做的不如劉徹。”

劉安的身邊,常年是一頭磨磨的毛驢在,此時聽到劉陵這大逆不道的話,也是哼哧一聲,示意自己不滿意。

“陵兒,父王這些年剛剛心情愉悅了點,享受著自然的生活,你這時候跳出來說這樣的話,你讓父王怎麼辦?”劉安是一人一驢在衡山生活的舒舒服服,才感覺這樣的生活要遠比長安城未央宮裡,高牆四立,目光所及之處便是宮門的生活好舒服得多。

“父王,如今是陛下要殺您,女兒也活不了了,您就這麼坐以待斃?”劉陵哪裡是怕自己的父王如何如何,畢竟和匈奴人告密的人是自己,當時父王劉安,並不知情。

“容我想想,容我好好想想。”劉安召喚來了兒子劉遷,也做好了關鍵時刻讓劉遷頂罪的事。只是劉遷也不傻,在來的路上回憶起父親的種種行徑,深知今日必須想出辦法,才能救助自己一命。

劉遷沒有敢一個人來,挑挑揀揀找了八賢中善於排兵佈陣的伍被和左吳二人一同前來,尋見劉安。

劉安一看二人前來,便知道山下必然有兒子劉遷的人馬,原本的好言相勸,也變成了無奈認同。

“父王,陛下無情無義,單憑一個雷被的話就要治您的罪,這就是公然挑釁,您玩玩不能應允。”劉遷比劉陵還要有心計,畢竟是男的,要做就要做皇帝,心大的很。

“你肯定已有計劃了,說來聽聽吧。”劉安在自己的兩個孩子輪番的勸告下,終於重拾了原先的皇帝之夢。

“父王,如今北疆戰事即將開啟,聽說有十萬往上的漢軍要前往草原與匈奴人作戰。所以對咱們的壓力,最多也就十萬而已。以咱淮南一國之力,尚可自保,其他諸侯王於推恩之令下早已憤恨多年,您只需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只要旗幟一舉,至於誰來助陣,就只能看命了。”這劉遷的腦子要比吳王劉濞之子劉賢要厲害得多,知道造反的事情看的是命而不是人。劉安自然也比劉濞強,也認為這劉遷之言,才是最真實的話:“如此說來,你這計劃定然不是今日想到的,快說說你的計劃吧。”

劉安嫌毛驢一直叫心煩意亂,便親自動手砍死了這個陪伴自己多年的牲畜,以告訴所有人,自己的心,已經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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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遷見此狀態,當然知道再沒退路,當即就把計劃說了出來:“父王,朝廷絕不敢讓太守來抓您,只能衝長安派人來。但這裡是父王父的地盤,做好一切準備,等時機一到,直接殺了淮南國的中尉,以求造反時機。”

劉安一聽就知道,這是個不歸路,不僅沉默不語,讓劉遷心驚膽戰:“父王,陛下是個什麼樣的人您心裡清楚,哪怕您乾淨的如同大家閨秀,只要陛下需要,你也是娼妓一個啊。”

劉安聽了這話才知道,自己造反和不造反,都是劉徹收割權力的頭號人物。若是等死那就必然是死,但若是奮手一搏,沒準還真的能坐在那長安城的龍椅之上。

“做,就按照你的辦法。”毛驢的呻吟聲還在叫著,彷彿在告訴眾人如此做事,會要遭天譴的。但劉安多年的心魔已經成型,毛驢的血流幹了,也就不能繼續神隱了,所以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擋劉安的瘋狂。

淮南國的事情對於劉徹來說只是開胃菜,現在帝國能拿的出來的戰力已然超過了五十萬,派十幾萬人主動出擊匈奴,也是為了試探如今的伊稚斜單于,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而已。

此時的匈奴已近完成了新一輪的聯合,伊稚斜單于力壓軍臣單于之子,成了第五任匈奴單于。但接踵而來還沒有好好的收復所有的匈奴王,就被漢帝國這闊別幾年的主動北伐給打亂了。

在得知漢軍聚集了十幾萬的兵力時,也不敢輕易怠慢,身邊精銳盡處,連龍城的祭壇都主動的毀壞了。

“諸位匈奴王,祭壇在心裡,胸中便有了天地。不要在乎那一人一物的得失,就算是龍城再次被攻破,他們漢人也只能得到這些廢墟一般的地方,來吧,要讓漢人知道,誰才是草原真正的王。”伊稚斜單于的豪情感染了許多人,但還是有很多的貴族不買伊稚斜單于的賬,落在龍城一動不動。

草原的地界非常廣闊,其匈奴王廷所在的位置更是中心的中心。但更北的地方,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匈奴王廷。身靠狼居胥山,又臨瀚海之地,如果把這裡當成匈奴的大本營,才是最有意義的。

但龍城是從夏世開始的時候,成為草原人信仰的地方。那時候還沒有萬里長城,只要你願意,從草原而來入主中原,難度不是很大。有一個人來就有第二個人來,但就是沒有人回去。長此以往,草原人對於中原的嚮往便不知不覺的變成了希望。外加萬里長城的成功,草原人就彷彿被丟掉了性命一樣,誓死要入主中原,讓中原人也嚐嚐草原的風沙。

所以在這個世代的匈奴人,已經忘記了狼居胥山的樣子,忘記了瀚海水源的味道。只知道在這裡祭拜祖先,這裡若是被毀了,那麼匈奴人也就沒了。

伊稚斜單于與其他匈奴人不一樣,是真的不在乎這一人一物的得失。即便是匈奴人因為龍城主動被毀而分開,伊稚斜單于也不在乎。因為伊稚斜單于知道只要是打了勝仗,那個曾經攻入過龍城的衛青頭顱獻在龍城的祭壇上時,一切的一切,都將迴歸於那個原點,自己被謾罵的樣子,也會變成尊敬。

夜晚時分,連匈奴人都不願意待在這草原上,紛紛找到自己的住處,生起了猛火,讓帳內暖和一些。但伊稚斜單于就是與眾不同,常年的夜觀天象,讓這位沒有學過陰陽的草原人,懂得了一些外人不知的事。

“右賢王,河套走廊若是繼續在漢人的手中,西域之地就永遠別想要了。”伊稚斜單于是真的怕了漢人的文化,單單一個絲綢,就愣是讓這條坎坷的路線,成了絲綢之路。

匈奴人不是沒有做過手段,也搶過不少絲綢。但核心技術在漢人的手裡,草原養蠶的機率又是幾乎為零,這條商路匈奴人是無論如何都拿不得的。

所以匈奴人希望退而求其次,用武力把河西走廊再次奪過來,只是商業依舊,自己當管事人而已。

這次右賢王也是勢在必得,手上的精銳盡出,用來拉攏西域諸國的牲畜足足百十萬只,朔方城那孤單力薄的樣子,顯現在了右賢王的眼裡。

“單于放心,對上漢軍主力,咱不敢說輸和贏。但若是單單一個朔方城,必然拿下。”右賢王帶著手上精銳,在當夜就出發,繞過了西域之地,直接進攻於河西走廊下的漢軍。

漢軍連續幾次的主動,讓漢軍將士再也沒有了畏懼,聽聞匈奴人主動來了,紛紛請戰。衛青難得的成了一路統帥,手下將軍也多了幾個,難得的大仗一觸即發,任誰都不會放棄這次的機會。

這次的佈局是這樣的,將軍李息和將軍張次公從出右北平,從東線牽扯匈奴人的精銳。而衛青則親帥主力,帶著將軍們從朔方城出發,正面迎擊匈奴的右賢王。

朔方城外軍營林立,百姓也難得的登上城頭,看著外面烏壓壓一的一片將士,對衛青獲勝歸來的希望尤為旺盛。

但衛青卻在此刻,接到了從右北平的一封書信!

起先衛青一位是將軍李息的信,因為李息和張次公就是從右北平出擊,估計是和自己商討如何一口氣吃掉匈奴右賢王的事。可信一開啟,衛青赫然看到最後寫著草民李廣的字眼。

無奈之下,衛青只得好好的讀一下,看看這位自稱草民的飛將軍,到底要做什麼。

信中寫道,自己在霸陵遭受了侮辱,也明白了世間冷暖,深知自己若是再無軍功,那麼這輩子就會飲恨黃泉。封侯與不封侯的事情,李廣已然不在乎,只是手上長槍許久未曾沾血,馬兒也因常年不騎而四肢無力,自己已經年老,若這次在不戰鬥,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信中的話語越往後越是求饒,最後輾轉之下,竟然寫出了草民李廣跪拜於此,希望將軍可以看在輔佐文景兩帝的面子上,給一次上戰場的機會。

衛青從騎奴出身,深知人性的複雜。眼見李廣都已經這般求饒,定然是在右北平讓將軍李息沒了辦法。

“將軍,何事緊張?”丞相公孫賀為了一雪前恥,放下了丞相的官位,親自上陣而來。但也怕重蹈當年覆轍,便主動跟隨衛青,希望在衛青的庇護下,得以挽回顏面。

衛青一扭頭,發現是丞相公孫賀,自然也不怠慢:“丞相,這是李廣將軍的信。”

“李廣也不是將軍了啊。”公孫賀說著,開始看起了李廣的信。結果也是越看越難受,最後一聲嘆息:“哎...老將軍生不逢時啊,連續兩個世代都沒有像樣的軍功,還被梁王給坑了。”

公孫賀這麼一說,衛青更難受了:“丞相,您有辦法的話,就給個辦法吧。”

見衛青這麼為難,公孫賀也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將軍,這有何難。請您您何時出兵?”

“辦法早已相通,現在便可出兵。”衛青自己說完,便明白了公孫賀的意思:“好,現在就出發。”

公孫賀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大軍率先出發,書信隨後才到,跟不上大軍的書信,也只能當成一次誤會了!

隨著衛青的主力而動,第四次漢人主動北伐的戰事正式開始。一邊是漢軍整頓了好幾年的十幾萬精銳,另一邊是以右賢王為主的匈奴精銳。兩幫人都沒有刻意的躲藏,紛紛拿出真本事,就在高闕這個地方,進行了主力作戰。

面對面的硬碰硬,是衛青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所以衛青不做準備,自己身先士卒的和匈奴人纏鬥起來。

漢軍的打法和匈奴人的打法還是有些不一樣,以軍團為主,習慣性的來回衝鋒。手上的長槍最適合這種軍團衝鋒,幾個照面下來,以軍團作戰的匈奴人便被衝散。

但衛青知道,這時候的匈奴人才是最難對付的,連連命人甩棄笨重的長槍,改用漢劍和匈奴人追逐廝殺。

“不要管陣型,只管追逐,能殺一個是一個。”衛青早就看透了匈奴人戰鬥的本質,用兵之下的變換,算是救助了自己一次。

衛青無論如何都不會知道,自己這種見一個殺一個的打法,可是救了自己的命。因為以當下而言,從老上單于開始,匈奴人就不止一次的滲透中原的鐵器生意,其邊疆的鐵器也常常的被匈奴人擄走,進行著研究。直到那年趕走大月氏的時候,匈奴人終於得到了把鐵器煉到極致的方法。

在雙方進行無差別廝殺的時,衛青看出了端倪:“丞相,他們怎麼會帶有兩把兵器?”

匈奴人主要是以輕騎為主,身上除了弓箭外,便是一把戰刀。可此時匈奴人雖然能被漢人追上了,可相互拼命的時候,漢軍將士的漢劍時常被砍斷,沒了兵器的漢軍自然成了被屠殺的羔羊。

幾位漢軍將軍都上過戰場,都和匈奴人打過交道。臨著出征前,漢軍也對匈奴人做了一番詳細的調查,深知自己雖然重了一些,但幾番衝鋒之後,匈奴人的兵力必然所剩無幾。所以追逐之下,這場戰爭的勝利者,終將還是自己。

可如今不僅匈奴人待了兩把短兵器,在混戰的時候還丟了一把,用身上的彎刀進攻漢軍將士。幾刀下落,漢軍手裡的漢劍紛紛斷裂,一時間場面亂了起來。

“撤退,趕緊撤退。”衛青慌張之下再生一記,主動把高闕之地讓給了匈奴人,自己紮營之後,就在露天的地方開始鍛造兵器。

匈奴右賢王看在眼裡,誤以為大計已成。但苦在手上騎馬不足,對手又是衛青,所以趕忙給王挺寫信,說自己這邊已經壓制住了衛青的主力,請速派人馬,不僅可以一戰,還可以拿下整個河西走廊。

衛青之所以明目張膽的鍛造兵器,就是要給匈奴的右賢王一個示弱,告訴右賢王你們的兵器確實厲害,我們現在已經無法主動進攻,只能被動防守。

衛青能看的出來匈奴人的兵力並不多,自己手上還有好幾萬人,防守固然沒問題。而且東邊支援的將軍李息和張次公已然繞道於高闕之北,甚至換還上了匈奴人的服飾。

這一次伊稚斜單于沒有派人來,畢竟手上的人本就不多,這次能夠躲過去是最好的時候,想搞成兩敗俱傷的時候,連帶右賢王一併收拾了。但信裡還是回覆多打幾場硬仗,自己的兵馬已經在路上。

這真是天賜衛青,李息和張次公的換身之戰,又是從北邊兒來,活活的打了匈奴右賢王一個措手不及。哪怕是兵器再精良,也抵擋不住數倍於自己的漢軍。

右賢王腳底抹油,一路狂奔之下得以逃脫。但旗下十幾位匈奴小王,還有部族一萬五千人和數十萬的牲畜,再次的落入到了漢軍的手裡。

訊息傳到長安的時候,正是劉徹在朝堂議事的時候,聽聞這次戰爭又贏了,還俘虜了一萬五千多人,瞬間的暴跳了起來:“你們看看,你們看看,咱們漢人的戰力,已經完全的壓制於匈奴了。”

滿朝文武當然也是興奮不已,連連稱讚衛青的厲害。可唯獨張騫閉眼不說話,劉徹退朝後,找到了張騫。

“張騫,你為何不喜悅?”劉徹第一反應是張騫已經被匈奴人洗腦了,人在長安心在龍城。

“陛下,臣從大月氏而來,知道鍛造鐵器的技術已經落到了匈奴人的手裡,如今匈奴人竟然敗的如此,臣怕匈奴人是把這右賢王當成了誘餌,試探咱們漢軍的。”

“你的意思是,今年的北伐,就此結束?”劉徹想來也是,這次的大獲全勝是有些詭異。

“陛下,今年就這樣吧,損失了幾萬人,匈奴人短時間內也難以招架。”在張騫的勸告下,這次劉徹沒有繼續讓衛青直搗龍城。

隨著元朔五年的戰事結束,漢軍再次的成了防守。劉徹的眼睛也盯上了國內,希望在今年之內,可以讓淮南王這個骨頭,成為碎骨頭。

淮南王聽聞北伐勝利,自己深知大禍將至,不由的放棄了一些事情,只專注於文學的創作。雖然少了雷被這個八賢之一的人,但著作已經成型,這麼多年的精修,只要自己願意,現在就能問世。

劉陵和劉遷二人也能看得出來劉安在皇位之上的興趣殆盡,雖然不願意承認,可還是想陪著劉安走完人生的最後路程。

“父親,今日是去豆腐坊,還是去八賢那裡?”劉陵叫劉安父親的時候,還是老淮南王活著的時候。叫了父王這麼多年,現在改成父親了,劉安的心裡自然知道自己的人生,連兒女都能看得出來:“去八賢那裡吧,豆腐已經成型,今後的人都能吃的上。可著作的問世,也能讓我劉安在名遺臭萬年的時候,多幾分香味。”

八賢如今只剩七賢,其著作就擺在面前,等待劉安的檢閱。

“諸位辛苦,這著作,可成型嗎?”劉安的詢問,讓八賢都知道了事情快結束了:“淮南王,著作即可便能成型。”

劉安激動不已,詢問起了著作:“諸位,這些內容,當真可以?”

“淮南王,內篇二十一卷,中篇八卷,外篇三十三卷,其內容不亞於秦世呂不韋的呂氏春秋,請您過目。”八賢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了底部,但唯獨雷被的名字沒有人敢寫上去。

劉安先是大體一看,隨即把雷被的名字也寫了上去:“公歸公,私歸私,本王雖然倒黴將至,但心還是清楚的。”

八賢相互探望,都認為這些年跟著劉安,是最正確的事情!

“你們下去領賞去吧,本王要在人生中最後的時刻,好好的看看這些瑰寶。”劉安的領賞就是讓八賢離開淮南國,以免即將到來的麻煩扯上眾人。

八賢不是傻子,得知此事之後紛紛西行去長安,希望能在皇帝的面前美言幾句,讓淮南王劉安得以存世。

劉安花了整整一月的時間,才把著作好生的看完,欣喜之下,朝廷派來的官員也到了。

“淮南王,跟我們去長安認罪吧,你畢竟沒有做出什麼事來,陛下不會真罰你的。”官員上前就要去抓淮南王劉安,但劉安缺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必要去了:“莫動。今日我劉安就自殺,你們拿本王的人頭和這些著作去長安領賞就好了。”

劉安說完,手起刀落,鮮血已然從脖子上滲出。

劉遷和劉陵都在身邊,但誰都沒有阻止:“按照父王的意思吧,這些年他很累。”

其實劉安造反的事也沒有真正的證據,只是政治需要而已。所以官員馬不停蹄的把劉安已死的訊息傳回長安,以求安事。

八賢雖說慢了一步,但還是在劉徹要給劉安定罪的時候出現,給了劉安一個算是完美的一生:“陛下,淮南王人並不壞,只是心魔纏繞了一輩子,赴死的時候啊,可能是今生最舒服的時候。”

劉徹拿著八賢帶來的著作,心想若是此等親人來輔佐自己,自己當真了得:“如此著作,研究了幾十年,也不容易啊。”

“陛下,著作無名,估計淮南王也是想讓您來起。”在八賢的提示下,劉徹想到了名字:“畢竟是淮南王一輩子的心血,死時又是那般幹淨利落,算是烈性之人,就叫這本著作...淮南鴻烈吧。”

“淮南鴻烈?”四個大字讓八賢之人心中明確了信仰,不由的想著千百年後,這本著作還是可以告訴後人一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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