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喬舒亞乖乖站起來，想著應該不用鞠躬行大禮吧，然後才喊了一聲：“靳先生。”
靳沂川這才從冷凍效果中解除，他微微頷首，低聲問：“今天的戲拍完了嗎？”
問這話的時候，靳沂川實則是有些緊張的。他今天是特地來看喬舒亞拍戲的。靳總前半生的人生裡，還沒有過幾回探班的經驗，實在生疏得厲害，生怕哪兒犯了錯，還怕來的時間不對，別說一場戲了，連個鏡頭都趕不上。
喬舒亞搖搖頭，乖乖回答：“還有兩場戲，分別在下午兩點和晚上七點。”
靳沂川眼底不經意地掠過了一絲流光。
這個時間安排非常妙啊！剛好一場在下午，一場在晚上。他也能順手讓助理請全劇組吃個午飯和晚飯。
“靳先生。”幾個工作人員疾步走來，還沒等走近，就先衝靳沂川一番點頭哈腰：“顧導讓我們來接您。”
話說完，工作人員們臉上都還有些緊張。
雖然大家總在週刊報紙上看見靳沂川的這張臉，但卻沒幾個是真正和這位首富先生接觸過的，對方究竟什麼脾氣，誰也摸不準。
喬舒亞咂咂嘴，當先說了聲：“再見。”
多可惜啊，沒機會多聞聞金錢的香氣了！
靳沂川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語速平緩且有禮地回了一句：“再見。”
就這麼兩個字從靳沂川嘴裡吐出來，都讓他陡然生出一種戀戀不捨的滋味兒來。
“走吧。”靳沂川轉身往顧導的方向走去。
這批劇組的工作人員，不太行啊。
等靳沂川走了之後，魏智才拽著喬舒亞的袖子用力呼出一口氣，他滿臉的汗水，但又掛著熱烈的笑容，看上去就跟患了精神分裂似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靳先生對你……真的不一樣啊！”魏智憋了半天就憋出了這麼一句話。
“真的嗎？”喬舒亞眼底微微亮著光反問。
魏智點頭，但隨即他又用力搖頭：“估計就是你長得太招人惦記了！不過相比之下，還是裴影帝這邊穩妥多了……”
魏智自說自話著，喬舒亞卻是眉眼微微上挑，眼角流露出一絲笑意來。真是太好了！這個有錢的人類對他很親近……
如果這會兒靳沂川還站在原地，大概又會被這麼一點兒似有似無的笑意一擊即中，接下來想要穩穩當當地走路都難了。
“喬舒亞。”
這邊正說著裴影帝，卻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裴影帝大步走了過來。
他走到喬舒亞身邊，伸手想要搭在喬舒亞的肩上，這大概只是他本人一個以示親近的動作。但手伸到一半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他又飛快地收了回去。
“嗯，下午的戲要先來對一對嗎？”裴影帝問。
喬舒亞乖順點頭：“好的。”
裴影帝淺淺吐出一口氣，卻莫名察覺到了一絲緊張。他在《風之盡頭》中扮演男主角艾倫。他穿著一身灰撲撲不起眼的袍子。當然，這並不會影響他的英俊風采。他成名多年，哪怕是這會兒臉上抹得黑乎乎，那股氣質風華也是擋不住會透出來的。
可就是這樣，他卻突然覺得，自己站在喬舒亞的面前，竟然有種被襯得如同泥土一般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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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喬舒亞拿著劇本，飛快地掃了幾遍，然後他放下了本子，指了一個陽光暖和的地方：“我們去那裡吧？”
“啊……好。”裴影帝飛快地回神。
兩人並肩走到了陽光照耀的地方。
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喬舒亞怎麼走在裴影帝身邊，看上去也不見怯弱？”不僅不怯弱，相反還同樣擁有屬於自己的氣場，二者氣場不交融，只留給看見這一幕的人，非常強烈的旗鼓相當的印象。
那人嘀咕完，實在忍不住抬手拍了兩張照片。
等拍完，他又忍不住盯著手機螢幕多看了一會兒。這兩人入了鏡，竟然是喬舒亞的氣場與美貌更勝一籌，將裴影帝的英俊帥氣死死壓在了下頭。而就是這種令人瀕臨窒息的美，還絲毫不顯娘氣。相反，這是一種帶著侵略性的美。
那人緩緩吐出一口氣，將手機拿遠。
而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身邊不少人都跟他一樣，掏出手機抓拍了那麼兩張照片。
這時候他還能聽見耳邊傳來其他人低低的議論聲。
“我的媽呀，好想po網上去！你懂嗎，這種發現稀世珍寶的感覺，恨不得讓全天下都跟著我一塊兒磕！”
“別別別衝動，咱們都是籤了保密協議的啊，真敢傳，顧導會把你撕了的……”
“我的天啊，顧導到底上哪兒扒拉來的小王子啊！我真他媽受不了了，和裴影帝站在一起，我都要忍不住站邪.教了……”
那人正思考著，邪.教是個啥，一扭頭，卻見靳沂川靳先生正站在後頭。他身邊眾星捧月地跟著工作人員，看上去比裴影帝還要有氣場，還要像影帝！
那人驚了一跳，忙收起手機，假裝自己很認真在工作。但他用餘光悄悄朝靳先生掃去，卻發現靳先生似乎正在聽前面幾個工作人員的議論，並且還聽得格外認真的樣子……
這一頭，喬舒亞徹底丟開了劇本。
裴影帝問：“不用再看一會兒嗎？”
喬舒亞搖頭：“顧導說，要真實地將自己帶入到那個情景裡去才會進步。光看劇本……沒用。”
看著這小孩兒拿顧宇徵的話當金科玉律的樣子，裴影帝破天荒地覺得一顆心似乎都要被化開了。
以前大家對他的誤解到底有多深？才沒有發現他辛苦偽裝的外表之下，其實藏著一顆乖巧的心？
裴影帝喉頭動了動，低聲道：“那，那開始吧。”
喬舒亞一點頭。
還不等裴影帝反應過來，喬舒亞突然一個俯衝向前，輕鬆無比地抽出了男人腰間佩掛的魔器。
而等喬舒亞做完這一切，男人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
奇怪。
他的身手敏捷得都不需要後期來調個二倍速。
就在這分神的剎那，那魔器已經頂在了裴影帝的喉頭。
喬舒亞比裴影帝要稍矮上一些，但這會兒他的氣勢卻驟然抬高，微微的仰視，也生生帶出了點兒俯視的味道。
“艾倫！我以為你會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你？”
喬舒亞的手腕纖細，在陽光下白皙得令人眼前發暈，甚至不敢去看他的手腕和手指。
偏偏他又捏著魔器抵在裴影帝的喉前。
魔器冰冷，帶著鐵質的一點兒沁涼，它正正抵在裴影帝的喉結上，裴影帝哪怕只是輕輕咽一下口水，也能感覺到極大的壓迫感。而這種壓迫感又逐漸轉變成為了，若有似無的搔動。
就好像……就好像這會兒抵在他喉結上的，是喬舒亞纖瘦細長的手指。
不，不能再想了。
裴影帝閉了閉眼。
“為什麼？”他啞聲問。
當他問出這三個字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的後背已經溼了。
喬舒亞就好像真的化身為原著裡的精靈王子，這個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徹底撕去了往昔披於身上的禮教與道德，他冷冷地注視著裴影帝，眼底暗藏一絲譏諷與瘋狂。
“因為這個世界需要你去推翻和毀滅。”
“精靈一族，已入末路。何不毀滅而後生？我做不到。但你做得到。”
喬舒亞上前一步，他的手腕處卻發力更明顯了。
他盯住了裴影帝，眉眼微微柔和一些，可仔細看，又會發現那冷酷已經深深刻入他的五官之中。
他看似放柔了力道，低聲道：“不要枉費我和你……朋友一場。”
“朋友一場”四字，由他口中咬出來，音量輕飄飄的，其中卻含著極大的力量。
裴影帝彷彿胸口遭遇了一記重擊，他只能依靠本能，在劇本中的劇情從腦中閃過的那一瞬，他抬手反握住了喬舒亞的手腕。
好細啊……
剎那間，裴影帝幾乎失去了別的言語和思緒。
他只能從心底發出不自覺的感慨。
周圍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驚呆於這一幕的契合。
原來也是有人能跟得上裴影帝的戲的？
而且還敢用更強勢的姿態去面對裴影帝！
魏智在一邊也看呆了。
他本能地想要轉頭和沈小溪分享點這一刻激越的心情，可一轉頭，他就發現靳總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
靳總一身黑色西裝，立在那裡像是大巧不工的無鋒重劍，明明通體沒有什麼氣勢外溢，卻愣是讓人本能生畏，連往他看上一眼都不敢。
這上流社會的人就是不一樣……
看個現場對戲，都看得一臉嚴肅，氣場外放。
魏智忍不住顫顫巍巍地想。
……
這廂。
靳沂川的喉結動了動。
被抵住脖頸是什麼滋味兒？
怎麼辦……
喉頭有點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