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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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諭與劉春霖來到了京師大學堂的圖書館,經過一年多,裡面的西學書籍又多了不少,主要是丁韙良從美國以及日本買來。

不過想讀懂它們,首先十分麻煩的就是語言問題,絕大部分西學書籍都是英文原版。

用情商高的說法就是原汁原味;而實際則讓早期西學的門檻很高,至少得過語言這一關。

尤其專業書籍,那些術語多得令人髮指,讀研的人在閱讀文獻時肯定深有體會。

二十世紀初這個問題更加嚴重,國內基本沒有專業書籍的翻譯能力,最多就是部分入門書籍。

劉春霖看得眼花繚亂:“我聽聞院長說過,西方有幾位先賢,叫做歐幾里得與畢德哥拉斯,是與至聖先師孔老夫子一個時代的,他們可有經典流傳?”

“當然有,”李諭從書架上拿下那本著名的《幾何原本》,“這本書是數學經典之作。不過我並不建議學數學的人看這個,還不如看我寫的那幾本入門書。”

劉春霖大為吃驚:“素聞帝師技精海內外,難道真的已經達到科學之道的聖人程度?”

“不是這個意思,”李諭擺擺手,“科學之道與國學大不相同,想要學科學,不需要讀這些大賢的著作。並不是說它們不好,而是新的書籍已經取其精華。再看大部頭太浪費時間,因為科學畢竟是一直在發展的。尤其物理學,總盯著過去的著作,會貽笑大方。”

劉春霖問道:“那豈不是說這些西方先賢並沒有如此高的成就?”

李諭說:“不能這樣理解。我剛才說了,科學是一直發展的,就像建房子,沒有地基,就沒有上層建築。”

物理學最典型,李諭還記得以前有高中母校的學生向他問問題,有沒有什麼經典的著作論文可以看看,因為他超級熱愛物理以及那些歷史上的物理大牛。

李諭告訴他,真要喜歡物理先賢、喜歡物理,不如看看他們的傳記。

至於加利略、牛頓、甚至麥克斯韋、普朗克、愛因斯坦、玻爾、薛定諤等人的論文原著,都沒有看的必要。

因為他們作為當時人類智慧的精英,其理論的精華都寫進了後來的教科書裡。

以上這些物理牛人的原作,自然稱得上煌煌巨著,但真心遠遠不如教科書平易近人。

還沒上大學,又想看物理大牛原作,不如看看費曼的講義或者朗道十卷。

而且上了大學後,估計連教科書都不想看的說……

劉春霖看得腦袋瓜子嗡嗡作響:“可惜我已經花了十多年研習儒學,根本看不懂這些奇怪的文字。”

李諭說:“閣下要不還是先考完今年的科舉再說。”

劉春霖說:“帝師說得在理,不管有用沒用,考完今年科考,也算給我十多年的儒學生涯有個交代。”

“是啊,就怕以後沒了機會。”李諭說。

劉春霖也聽到了科舉廢除的風聲,“真有那一天,我一定會潛心學習院長所說真正經世致用的學問。”

劉春霖閒來無事,聽說李諭家中還有實驗室,也想去看看。

如今李諭的試驗設備絕對算得上國內最先進。

不過當劉春霖看到後,卻發現並不是印象中的燒杯、試管,反而是一些奇形怪狀的儀器。

“我聽說洋人可以把幾種東西透過一些神奇的操作變成另一種東西,如同江湖術士一樣。”劉春霖說。

“你指的是化學吧,西方叫做煉金術士,雖然化學和他們有不少關係,不過現在的化學是純科學。”

李諭帶他看了看虞和欽的化學實驗室。

劉春霖指著裡面:“就是這些!”

從他的表現更能看出來國人對西學的科學諸科,最先感興趣的就是機械學和化學。

李諭隨手給他做了個初中化學變色的小實驗。

看得劉春霖一愣一愣的,“太有意思了!”

說話時,上一屆的進士朱國楨來找李諭看一份報告,“先生,從天津來了一份海關的清單,似乎是您買來的儀器。”

李諭拿過看了看,心下很高興,這些東西飄洋過海終於到了,希望沒有損壞。

劉春霖似乎認識朱國楨:“你是去年癸卯恩科的前十名?”

朱國楨笑了笑說:“是的。”

劉春霖向他作了一個揖:“前輩,想不到在這見到您。”

朱國楨說:“看起來我比你還小了幾歲。而且現在對我來說,進士不進士的已經不重要,我現在是帝師企業裡的一名員工而已。”

劉春霖疑惑道:“您投奔了帝師?”

朱國楨說:“我覺得很開心,每天都能學到新東西。”

劉春霖頗為觸動:“想不到啊,想不到!”

李諭笑道:“不要太激動,也不要想太多,這幾個月你還是安心備考。”

時近傍晚,劉春霖才戀戀不捨地告辭:“帝師宅邸這樣的地方實在是太難遇見了,有機會一定再來拜訪!”

李諭說:“以後會再見面的。”

劉春霖走出門,又在李諭的汽車旁徘迴了一會兒才走,剛才坐汽車的感覺令他非常暢快。

劉春霖走後,李諭支給了朱國楨一筆資金,把到岸的儀器運到工廠。

此前帶回的那批華工過年基本都在京城待著,除了四處逛逛過節,已經把工廠順利開展起來。

這批人雖然從業時間不算很長,不過素養已經不低,今後有他們帶著,李諭比較放心。

但從歐洲發過來的實驗器材還沒有到。

次日,《老殘遊記》的作者劉鶚又找上了李諭。

他手裡拿著這幾天的《天津日日新聞》,氣憤道:“想不到這家報社竟然如此詆譭中國人,真後悔在它上面繼續連載《老殘遊記》!”

現在的連載小說尚不多,劉鶚這本就是其中之一。

看來他也看到了這段時間李諭和日本人在報紙上的對戰。

李諭說:“老殘兄不用生氣。”

劉鶚說:“能不生氣嗎!聽說日本人還差點將你害死,簡直喪心病狂!”

“他們還沒有到真喪心病狂的時候。”李諭說。

劉鶚問道:“帝師的傷沒有大礙吧?”

李諭伸展了伸展:“有碧城姑娘的照顧,已經好多了。”

劉鶚拱手道:“幸得夫人妙手回春!”

呂碧城尷尬道:“我不是醫生,也不是夫人……”

劉鶚繼續說:“我準備改換報紙投稿,肯定不能在日本人的報紙上繼續連載。”

李諭給呂碧城所在的《大公報》拉客戶:“現在國內報紙有的是,比如同在天津的《大公報》就是個好選擇。”

劉鶚道:“我明日就寫信聯絡大公報社英斂之總編。”

劉鶚這麼做,說明真的是有點生氣了。

因為他本來和《天津日日新聞》的漢奸總編方藥雨是朋友,不過兩人主要是收藏方面的朋友,都嗜愛金石收藏。

劉鶚曾經還透過方藥雨購買過1000片甲骨。

《大公報》肯定也樂得有這樣優秀的小說投稿。

聊了一會兒,劉鶚又提出了來找李諭的一個問題:“我知道帝師懂得很多西洋儀器,可否從你這購置一些放大鏡、顯微鏡、望遠鏡等,以便研究甲骨金石?”

李諭說:“這三個東西區別可大了,而且望遠鏡、顯微鏡恐怕用不上吧?”

劉鶚說:“都是鏡子,聽說很有趣,我反正夜間閒來無事,看看星空能打發打發時間。”

估計他住的地方還沒通電,晚上確實無聊得很。

李諭立刻答應:“好說,我送你一套就是。”

劉鶚連忙說:“無功不受祿,這可不成!”

李諭笑道:“只要你答應在《大公報》繼續連載《老殘遊記》,並且到時候送我一些手稿,就足以報答。”

劉鶚說:“我那手破字,哪裡拿得出手?”

李諭說:“朋友之間,一字千金。”

劉鶚抱拳道:“如此就多謝帝師了。”

劉鶚的到來提醒了李諭也該儘快完稿星戰系列的外傳,當天他就奮筆疾書完成了初稿。

然後第二天拿著文稿穿過幾個院子找到呂碧城:“又需要你來潤色了。”

呂碧城問道:“小說還能這樣一冊一冊的寫?後面還有多少?”

呂碧城的吐槽簡直提前了一個世紀。

後世的美劇、好來塢電影,最愛的就是什麼前傳、後傳、系列、番外。

基本上只要第一部火了,就會拍第二部。

要是第一部沒有達到預期的商業成果,就會果斷砍掉。

反正李諭就看過不少類似美劇,第一季或者前兩季挖了一堆坑,滿心憧憬後續時,結果一看新聞,後續的劇集被砍了,那感覺真的太難受了。

李諭自然打算有始有終,說道:“算起來應該還有三本後傳。”

呂碧城說:“如果和此前的字數差不多,總體也稱得上長篇鉅作。”

“我對星戰還是有信心的,”李諭說,接著突然看到呂碧城眼圈似乎有點發紅,於是問道,“你……哭了?”

“啊!”呂碧城連忙拿起手絹擦了擦眼睛,“我,我不是在翻譯安徒生的童話嗎。今天看了一篇他寫的‘美人魚的故事’,對其中講述的故事有點感動。”

安徒生的童話的確有挺多帶有寓意,不太適合年齡很低的兒童。

尤其她要是知道後世神奇的“小美人魚變黑”的故事,肯定更無法理解……

也不知道安徒生的棺材板能不能按得住。

然後呂碧城看李諭眼圈有點發黑,問道:“昨天又熬夜了?”

李諭說:“算不得熬夜,睡覺時才剛十二點。”

“十二點!”

李諭稀鬆平常回道:“對啊。”

對李諭這種後世的人來說,十二點睡覺太常見了。

可古代人們睡覺是很早的,就算有蠟燭,也不可能這麼晚。

蠟燭那點光實在沒法和電燈比,好多古時候的文人飽受近視的折磨,比如大文豪歐陽修。

呂碧城有些生氣地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這樣不熬壞了才怪!”

“咦!”李諭突然靈光一閃,“你說得好啊!一下子提醒了我,現在電燈改進空間還很大,為了我保護多年的視力,也應該對它做點大的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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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碧城一臉蒙:“我說什麼了?”

李諭作為一個沒戴眼鏡的高材生,其實已經可以說比較“稀有”。

因為他年少時還夢想過當飛行員哪,所以從小就對視力格外保護,別人做眼保健操是為了應付,他可是真的認認真真做。

而且很少躺在床上玩手機,這一點真的超級難做到。

前世開飛機的夢想破滅,這一世倒是有可能。

李諭回道:“你簡直是個福星,我先回書房了!”

呂碧城看著李諭遠去的背影感覺莫名其妙,搖了搖頭,放下俠盜一號的手稿,準備埋頭潤色。

可李諭回到書房,還沒來得及坐下,鳳鈴就拿著一封電報走了過來:“先生,從德國發來的,還是那位普朗克先生。您說過,他來的電報要第一時間拿給你。”

李諭拿起看了看,開頭仍舊是在催稿:

“李諭小友,首先恭祝你節日快樂!

“另外,你知道的,答應我的星戰後傳還沒有看到。”

李諭看著就笑了,他對中國節日估計得也差太多了。而且他是真的喜歡星戰系列,自己還從沒在編輯那收到過催稿,反而是這位物理學超級大老最關心。

普朗克接著寫道:

“我選擇了一批與柏林大學同等水準的實驗器材寄往京城。其中有一部分是西門子先生提供的儀器,隨儀器還有一封西門子先生的信件。”

“最後就是,我這段時間令助手檢索期刊,並沒有發現什麼新的論文有用到我的理論,不知道你提到的人是誰?”

李諭放下電報,感覺差不多是時候給普朗克提一下愛因斯坦了。

算算時間,自己寄出去的信件應當到了瑞士。

於是他提筆給普朗克寫下了回電:

“首先,感謝普朗克教授以及西門子先生百忙之中幫我挑選了試驗器具,我將會用實際的成果報答兩位。

“另外,這位對您量子理論十分感興趣的年輕人叫做愛因斯坦,他的年紀與我相彷,是個非常有才華的人。他甚至將您的量子理論進行了更深層次的應用,我想您很快就可以看到他的論文二稿,因為初稿我剛剛進行了一些小小的數學修正。我只能說,精彩絕倫,絕不會讓你失望。

“對了,他現在瑞士伯爾尼的專利局工作,是一名臨時三級專利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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