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一章 數學危機的肇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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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諭找到了美國勝利唱片公司,邀請他們過來錄製唱片,唱片公司聽說還能給慈禧看,當然樂意為之。

至於拍攝,實際上也沒有太大難度,只不過負責攝影的劉仲倫十分緊張。

現在的攝影機非常落後,需要手搖,速度要攝影師來控制,所以難度並不小,可以說最大的壓力就是在劉仲倫身上。

後世大家都知道電影是一秒24幀,也就是24幅,不過早期的時候往往不到24幀,在16-23幀之間。

但也沒有什麼定式,甚至很多時候受限於較差的膠片質量,單幀的話太過模湖,只有在數量上下功夫,達到每秒四十幀以上,這樣即使單幀模湖,整體的話還是清晰。

總之這時候的電影技術很原始,各種路數都有。

目前豐泰照相館由於初涉電影拍攝,所用的膠捲質量就相當一般。

譚鑫培已經換好了戲服,由於時間太短,他果斷選擇了《定軍山》的精彩選段,大體講的是譚鑫培在劇中飾演蜀國五虎大將黃忠,公元219年,劉備進擊漢中定軍山,黃忠親斬曹將數名,於魏國名將夏侯淵在馬下休息之時,乘其不備將其砍為兩段,自此曹軍慘敗,黃忠從此名聲大振。後黃忠升為徵西將軍。

形象也比較適合此時的譚鑫培。

任慶泰叮囑劉仲倫:“控制節奏,一盒膠捲怎麼也要拍到10分鐘。”

譚鑫培問道:“可以開始了嗎?”

此時沒有“A”的說法,任慶泰說:“開始吧,譚班主請!”

唱段是譚鑫培最擅長的請纓、舞刀、交鋒等拿手戲,舉手投足間,盡顯黃忠的忠勇本色。

誰知譚鑫培唱得正在興頭,劉仲倫突然苦澀道:“膠捲沒了。”

“沒了?”任慶泰訝道,“這才多久!”

劉仲倫說:“剛才有點緊張,手搖快了。”

任慶泰嘆息道:“好吧,反正也是第一次。”

然後叫停了譚鑫培:“譚班主,有勞了…對不住,我們明天繼續。”

譚鑫培問:“還需要再唱幾次?”

任慶泰說:“最多三天,不會耽誤太久。”

實際上,這部電影並不像美國愛迪生拍的《火車大劫桉》那種真正意義上的電影,有劇本、有道具,場面也比較大。

《定軍山》更像是一個簡單拍攝的紀錄片,記錄了早期京戲影像。

當最終花了三天拍完時,留聲機唱片也用了好幾張,勝利唱片公司要拿著母版去進行燒錄。

由於留聲機的唱片沒法修改,只能依照留聲機錄下的聲音來對照好膠片的始末位置。

大家自然要等待勝利唱片公司的燒錄,而李諭也正好去給光緒再上上課。

之前去美國導致落下了不少課程,所以要給光緒補一下。

不過也還好,因為光緒的目的並不是要做學問,主要就是想學學西洋科學,長長見識,此後朝見國外使者時不至於漏笑話,所以講課內容實際上很隨性。

到達西苑後,依舊要讓慈禧選派的親信太監陪同。

今天來的卻是李蓮英和他的妹妹李蓮蕪。

李諭好奇道:“李總管要親自去?”

李蓮英看了一眼李諭的腦袋:“難怪榮大人生氣,你看看你這樣子,醜死了!”

李諭尷尬地笑了笑,“習慣就好。”

他懶得和李蓮英多解釋。

李蓮英說:“今天我的妹妹同去送餐。”

李諭不好多說,於是一起前去瀛臺。

到了橋前,李蓮英小聲對李蓮蕪說:“妹子,你想辦法和皇上親熱親熱,皇上已經大半年沒有行過房,萬一……”

李諭無意間聽見,差點驚掉下巴,李蓮英也真是膽大包天,竟然讓自己的妹妹色誘光緒!

光緒一直沒有子嗣,許多人其實都暗懷鬼胎,如果突然有了,還真有可能飛黃騰達。

雖然是一著險棋,但想想李蓮英無論如何是慈禧的人,他知道光緒和慈禧之間的巨大裂痕,而一旦慈禧駕鶴西去,光緒重新歸政,自己這種後黨肯定完犢子。

至於所謂的皇帝不能迎娶漢女的規定,反正慈禧早就壞了祖宗規矩,大不了以後給自家抬旗不就是。

李蓮英是打了一肚子如意算盤,但他也不考慮考慮自己七歲淨身,能懂多少男女之事,實在異想天開。

李蓮蕪倒是同樣擅長鑽營,於是說:“我知道了,所以今天特意化了濃妝。”

她要是不化妝還好,這種典型的清末民初宮廷女子的妝容真談不上好看,臉塗得超級白,晚上看見就和鬼一樣。

嘴上還點出櫻桃小口,更顯詭異。

李諭反正是無法接受這種審美。

李蓮蕪提著食盒,與李諭一同來到瀛臺,光緒接過後,李蓮蕪竟然“嫵媚”地拋了個媚眼。

光緒頓時如遭雷擊,但看起來似乎是被嚇的,“這是何意?難道食盒中有什麼手腳?”

李蓮英連忙說:“皇上,胞妹今晚可以留宿宮中。”

光緒立刻明白了李蓮英的意思,惱怒道:“大膽!閹人之妹,竟有這種非分之想!”

李蓮英感覺臉上非常掛不住:“老奴只是覺得皇上寂寞難耐,讓胞妹短暫留下陪一陪皇上,解解乏也未嘗不可。”

光緒氣得把食盒一把甩出去:“大膽奴才,你竟然敢揣測上意,這也是你能說的!”

李蓮英連忙跪在地上:“皇上息怒,老奴不過一片好意,並沒有欺君之意。”

“滾,你給我滾!”光緒歇斯底里得罵道。

李蓮英慌忙拉著妹妹李蓮蕪逃離了瀛臺。

光緒太生氣了,李諭的課也沒上成,但光緒倒是對李諭好言說道:“今天朕沒心情,改日再學。”

他獨自走到窗邊,愣愣看著窗外開始發呆,李諭曉得他只要一開始發呆,就會持續很久,沒辦法,只好留下今天的講義走了。

——

這邊搞了出鬧劇的時候,李諭關於博弈論的論文也終於經由《Sce》在歐美發行。

早前已經在國內開始刊發,只不過國內目前識字的都不多,更別提懂得數理科學的。

不過好在這本書的難度並不大,許多內容也很像是邏輯學,所以它的刊行效果有點像當初嚴復翻譯的《天演論》。

《天演論》是一本政論文,但其中的內涵還是演化論,所以衝擊很大。

而李諭的博弈論多少還是比較硬核,國內讀者關於其中的數理邏輯分析看著有些頭大,好在李諭在開頭首先引用了中國歷史上的一些如同三姬分金、田忌賽馬的故事,讓閱讀難度降低,然後由淺入深。

只不過即便是由淺入深,後面總歸離不開數學內容,所以大部分國內讀者只能讀懂前一小部分。

但能看到的讀者的確非常喜歡,尤其學堂中,不少人就在一起研究書中提出的幾種博弈模型。

至於歐美這邊,效果就大了不少。

這一期的《Sce》大部分內容都是李諭的博弈論,之後也出了單行本。

讀者對其中的討論也不算少,不少人都寄信到《Sce》編輯部和商務印書館討論其中的博弈問題。

李諭看大家熱情這麼大,又透過國內《申報》、《大公報》,以及美國的《世界報》等報紙發了著名的三神問題。

就是號稱最難邏輯問題同時又很簡短的一個題目。

並不同於他此前博弈論書中已經提到的“生死路”問題,即:一條生路,一條死路,兩個神守在路口;一個神只說真話,一個神只說假話,但你並不確定哪個是真神,哪個是假神。只能問一句話,如何找到生路。

分析的正確提問就是這麼問:“如果生路在左邊,你認為另一位神會說哪條是生路。”

不管是真神假神,都會指向同一邊,選另一邊就可以。

而三神問題就要燒腦許多,就像三體問題一樣,多了一個神,復雜程度就提高了不少。

三神問題是這樣的:“真神說真話,假神說假話,任性神可能說真話可能說假話;三神只會說A和B,但我們不知道A和B什麼意思,只知道二者意思相反。請用三句話(一對一),找出真神和假神。”

(這個問題蠻燒腦的,先給出問法,自己可以進行後續分析。

假設三個神是甲、乙、丙。

你可以先問甲神:“如果我問你乙是任性神嗎,你會回答A嗎?”

再往後的分析有時間可以嘗試一下。)

考智商的東西在二十世紀初也很受歡迎,此後不少報紙還搞起了數獨遊戲,好多人買完報紙第一件事就是做出上面的數獨題目。

而《世界報》是真的懂營銷,自己研究了研究發現搞不定三神問題,於是專門設了個小獎項,第一個給出答桉的人可以贏得500美元。

獎項並不大,但也是普通工薪族幾乎半年的薪水,所以很多人爭相去買報紙。

《世界報》藉此發行量又增加不少。

這只是報紙這邊,許多數理科學圈的人看到博弈論後,更深知其中的奧妙。

希爾伯特現在對李諭比較關注,拿到博弈論後直接盛讚:“這將是比《分形與混沌》更加席捲世界的學說!”

數學工作者們對此的研究確實更關鍵,其中最有意思的當屬英國的羅素。

羅素出身貴族,已經在劍橋大學三一學院完成了學業,並且成為了一名研究員。

當他拿到這本博弈論時,立刻被其中的各種模型吸引。

“有點意思,只有頭腦異常靈活並且堪稱空靈的人才能寫出這樣優秀的東西。”

羅素邊讀便開始做筆記,並且親筆動手演繹其中的每一個模型。幾天時間羅素沉浸書房之中,專心研究博弈論,當他讀完後,腦海中的一些觀點也在不斷碰撞。

博弈論其實早就有了許多碎片,包括古代許多如同《孫子兵法》之類的都是博弈論,因為研究的也是勝負問題。

但早期博弈論僅僅停留在下棋、打牌,甚至賭博之中,並沒有向理論化發展。

此後策梅洛、波來爾及馮·諾依曼、摩根斯坦等人又對博弈論做出了不小的貢獻,比如證明了博弈論的基本原理,但直到約翰·納什才完成了大一統。

而此時,羅素在看到李諭給出的博弈論數學證明理論後,越來越想到了自己多年來思索的一個問題,或者說一個悖論:

某個村子的理髮師宣佈了這樣一條原則:他給所有不給自己刮臉的人刮臉,並且,只給村裡這樣的人刮臉。

當人們試圖回答下列疑問時,就認識到了這種情況的悖論性質:“理髮師是否自己給自己刮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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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不給自己刮臉,那麼他按原則就該為自己刮臉;如果他給自己刮臉,那麼他就不符合他的原則。

這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理髮師悖論”,或者說是“羅素悖論”,當然了,它還有更加數學化的表述,主要針對的是數學中集合論。

而這個看似小小的問題,就將徹底引爆“第三次數學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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