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許大茂不知道是該高興好，還是該生氣好。
買車可不是一般的小事情。
別說現在八十年代了，就是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對於某些家庭來說，也是不得了的一件大事情。
可這人，竟然能給忘到腦後頭去，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這裡面肯定有事兒！
許大茂心中想著，因為婁曉娥這人平時雖然不說有多細心，可也不會這樣丟三拉四的啊！
“我說，最近是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嗎？能讓你把車的事情都給忘了的，應該不會是小事。
你先別說，讓我猜猜！”
他這話可不是隨便說的，還真的一本正經地開始分析起來，
“肯定不會是飯店的事情，那裡都是你媽一手包辦的，之前也沒見你怎麼過問。
是不是服裝生意？那裡出了什麼事嗎？
不過應該也不會啊，前些天我才看到過大姐，她滿面紅光的，跟我說一切都好。
她還跟我說她親家母也退休了，現在跟她輪流看孩子，所以她現在一有時間就會回去工廠去看看，也會偶爾去店裡。
如果那兩處有什麼事情，她一準兒就跟我講了。
會是什麼呢？”
許大茂百思不得其解。
婁曉娥就靜靜的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他表演。
聽許大茂東拉西扯的，硬是沒有說到點子上，她就在那裡捂嘴偷笑，卻不肯給一點點提示。
最後，許大茂還是投降了，
“算了，娥子，還是你說吧，最近是不是又有什麼新動作了？”
“咦？你這句話倒是問到點子上了！
確實有可能要有新動作，只是我還沒有下定決心，正想找時間問問你的意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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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曉娥順勢跟他說起自己的困惑來。
原來，她嫂子秦淑儀在香江那邊也是有自己的事業的。
秦淑儀對孃家跟婆家的生意都不怎麼感興趣，不過她從小就對穿衣打扮很感興趣。
後來玩票性質的做起了服裝生意。
跟婁曉娥差不多，一開始就是做的女裝，等女裝上了軌道後，又做起了男裝生意。
這也是為什麼她手上會有那麼多那麼多時尚雜志的原因。
只是她做生意的方式與婁曉娥又不盡相同。
因為她只管賣，不管生產。
她所有的服裝都是從國外進口而來的，主要從意國和法國。
眾所周知的，這兩個國家有著兩大時尚之都。
當然了，時尚之都的服裝，也只有繁榮的香江人能夠接受。
如果把那些服裝拿來京城，有沒有人買單還說不準呢。
最近，她跟意國的一家服裝公司簽訂了代理協議。
她把人家在亞洲地區的獨家代理權給拿下來了。
香江不同說，肯定由她自己的公司經營。
至於其它國家，她也有固定的合作渠道。
就只有內地市場，對於她來說，還是一片空白。
說實話，以前她都瞧不上這個市場的。
因為香江人對內地的刻板印象就是一個字，窮。
再加上前些年的時候，內地人穿衣實在是很單調，街上都是黑白灰藍這幾個顏色，彩色都是非常少見的。
不過，現在不同了，她想到了自己的小姑子婁曉娥。
雖然兩人初次見面鬧得有點不愉快，可後來相處下來，她們的關係是越來越好。
要不然，她也不會那麼不遺於力的幫助婁曉娥了。
但是，在秦淑儀的眼裡，婁曉娥手上的那點生意實在是太夠看了，東西賣得也太便宜了。
連生產帶銷售，單件衣服的利潤才那麼一點點，真是不值得。
她在香江經銷衣服，賣一件，賺的錢抵得上婁曉娥賣十件的，有時甚至是幾十件。
而她多輕鬆啊，只是過道手罷了，既不用擔心生產，又不用操心質量。
之後，得知婁曉娥男裝也是這麼干時，她在香江那邊都直搖頭。
這一回，她要透過這個品牌代理的事情，讓她這個小姑子見識一下，一件衣服賺上百元是什麼樣的感覺。
說實話，婁曉娥還真有點膽怯了，
“大茂，你說我嫂子說的代理外國牌子男裝能做嗎？”
許大茂一挑眉，
“能做啊，當然能做，這可是個好機會，娥子，咱可一定得抓住這個機會。”
他這話可不是隨便說的。
現在已經是八四年了，到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國人的意識形態將會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是改革開放的必經階段，並不是某個人或是某個力量能夠抗衡的。
像婁曉娥的服裝事業，完全可以兩條腿一起走路。
一條就是把現有的自產服裝穩紮穩打的做好，雖然賺得少，但勝在穩定。
另一條就是婁曉娥的嫂子提供的這個機會了。
再過不久，國人崇洋媚外的思想會越來越盛，到了那時，外國什麼東西都是好的，連外國的月亮都會有人說更圓。
到那時，外國牌子的衣服賣多貴都會有人搶著要的。
這可是賺錢的好機會。
況且她們是正兒八經的代理商，賣的是實打實的國外品牌，又不是幹的什麼坑蒙拐騙的買賣，賺得又很多，這有什麼不能幹的呢？
如果按一般人的想法，既然代理國外的服裝來錢這麼快，那為什麼還要費時費力的去自己生產服裝？
關於這個，就是許大茂的私心了，他是覺得，作為先富起來的人，還是要擔承一些的。
這就是所謂的企業的社會責任感了。
像婁曉娥自創的品牌，前前後後為社會做可做了不少的貢獻。
光那一間工廠，就養活了不少人了。
再加上服裝店還有倉庫那些地方也都請了不少的人。
她多請一個人，就為這個社會解決了一個就業問題，就可能給一個家庭帶來了希望。
所以許大茂絕對不可能勸婁曉娥放棄這個自創品牌的。
相反，如果婁曉娥有這個念頭的話，他還會想辦法讓她打消這個念頭的。
這也不是許大茂裝模作樣。
商人追逐利潤那是沒錯，可有良心的商人，還是需要考慮自己對這個社會有多少貢獻的。
錢如果太多了，其實也就沒有太大的意思了。
人活一世，不，對於許大茂來說，他活了兩世了。
他認為，人活一世，總要給這個社會留下點什麼。
當然了，如果沒有能力那也就罷了。
可現在的問題是，自家目前是有這個能力的。
最起碼，像大山，像劉滿倉，還有新來的趙三柱，這些人，如果不是遇到了他們，也有可能會有別的造化。
可許大茂可以拍著胸脯說，他們在這邊得到了機會，那別處的機會就有可能會留給其它需要的人了。
又或者，他們除了這邊，就沒有別的機會了，那他們的人生道路，將會有著很大的不同。
想想，還挺讓人自豪的。
婁曉娥見他這麼贊同，那動搖的心堅定了一些，
“是你說的啊！那我就試試了？”
“儘管去試吧，不會錯的！”
許大茂給她比了一個加油的姿勢。
婁曉娥反而有點懷疑起來，
“我怎麼覺得你對這事兒這麼積極呢？說說看，你有什麼企圖？”
她把雙手卡在許大茂的脖子上，做勢要用力，其實是一點力都沒有用上，
許大茂被她這一出搞得有點哭笑不得，
“天地良心啊，我能有什麼企圖？咱倆可是夫妻，你好就是我好，我是真的覺得這是好機會，你想想啊，現在好些人都想著往國外跑，都覺著外國的東西好。
你把這個品牌一代理，國外的名牌，多上檔次啊，到時候，那鈔票不就會烏泱烏泱的往咱口袋裡進啦？
而且，那是你親嫂子給你的好機會，她還能害你？
依我聽到有關她的訊息，如果你是外人的話，她可能還不稀得理你吧？”
婁曉娥聽了，慢慢鬆開雙手，
“行吧，算你說得有理。
只是，我又要開始頭疼了。
代理國外服裝，具體要什麼些什麼啊，我是一點都不懂。”
說著，她拿手扒了扒自己的頭髮，本來很整齊的頭髮被她扒得亂糟糟的，然後皺著眉長嘆了一聲，“唉，真是腦殼疼哦！”
許大茂一聽就樂了，“你這是跟小妹學的吧？”
腦殼一詞，一聽就是出自小張的口，然後被小妹學去了。
現在婁曉娥也跟著小妹說起來了。
被他這麼一打岔，婁曉娥皺著的眉雖然沒鬆開，可臉上卻帶了笑容，
“你別管我是跟誰學的，快幫我想想，該怎麼做啊？”
許大茂也有點傻眼，他哪裡懂啊，不過這也不妨礙他出主意，而且還不是餿主意，
“去工商部門問問唄！
做代理是要進口服裝的，還要找一家外貿公司，這個可以問問家國，他們單位就是分管外經貿的，他多少應該瞭解一點。”
婁曉娥一聽，還真挺有道理的，不管了，就先去問問吧！
反正秦淑儀也說過了，如果到時自己這邊真的把這個代理權拿下來了，她也會從香江過來一趟的。
不過肯定是要九月以後了。
因為暑假之後，她要先送女兒去國外讀書，等婁嘉文那邊一切都安置好了，她再飛回來。
也不知道她忽然想到了什麼，突然就美滋滋的，
“到時候，我就可以自己開著車去機場接我嫂子了，她肯定會嚇一跳！”
許大茂就問，“你準備開咱家的麵包車去嗎？”
“怎麼可能？”
婁曉娥白了他一眼，
“當然要開我哥的轎車了，如果我要是開咱家的麵包車過去的話，她搞不好會另外打車過來。
你是不知道，她那人可矯情了！”
雖然兩人關係不錯，可該吐槽的時候，她也是毫不留情的。
……
十天的時間真就是一眨眼就過。
兩人抽時間跑了趟車管所，把原先的白本換成了紅本。
隨著大紅戳子蓋下，工作人員把辦好的證件交給倆人，還順道說了聲恭喜。
婁曉娥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立馬就樂了，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到了門外，就聽她“哈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許大茂就站在一旁，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等了好一刻，婁曉娥才自己止住笑。
許大茂這才出聲，
“雖說拿到紅本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你至於樂成這樣嗎？
你都沒注意吧？剛剛那工作人員一直像是看傻子似的看著你！
我剛才都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了。”
婁曉娥好不容易把氣喘勻了，這才忍著笑說道，
“我不是因為拿了紅本高興。
哎，不對，我拿了紅本當然高興，可我不是因為這個才笑的。”
“那為什麼？”
婁曉娥這才說了原因，
“要怪就怪那個辦事員，好好的說什麼恭喜啊！
我當時就突然想起咱倆領結婚證時候的情景了，當時也是大紅戳子一蓋，辦事員說了聲恭喜。
剛才我都有一種錯覺，還以為這個同志也要加上百年好合，早上貴子呢！
因為這，我才忍不住笑的，你還記不記得，當年領證時，你都緊張成什麼樣兒了？”
她這一提起，許大茂也想起來了。
那可是他活了兩世以來，頭一回領結婚證，說不緊張當然是騙人的。
再加上給他們辦證的那位同志表情特別特別的嚴肅，搞得他們好像不是去結婚的，而是去受審的，他不緊張才怪呢。
婁曉娥還有臉說他？
當年的她還不如自己呢，遞介紹信時，那手都抖得不行了，差點把介紹信都給抖到地上去了。
他把真實情況一說，婁曉娥不樂意了，
“你瞎說，你才更緊張呢，當時那位同志問你叫什麼，你竟然回答說不緊張！”
“你才瞎說，明明是你說的不緊張！”
“才不是我呢！……”
“……”
他們倆就這樣，推上腳踏車，你一句，我一句，相互吐槽著往家的方向走去。
此時太陽剛剛升高，把兩人的影子照得短短胖胖的，挨在一起，有一種別樣的可愛。
汽車不用他們去領，婁永誠早就說好了，他會親自開過來。
等兩人慢悠悠的回到景鄉衚衕，老遠就看到一輛嶄新的麵包車停在飯店斜對面。
那邊有個報亭，地方稍微寬敞一點，平時婁永誠停車就愛停在那裡。
兩人一看，這肯定就是自家的車沒錯了，車頭上還掛了一朵非常俗氣的又很眼熟的大紅花。
好些天前，他們就看到許母在親手縫製這朵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