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個有點悲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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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滿倉其實自己也很疑惑。

不過,這兩個小子確實是挺可疑的,他們就躲在衚衕的公共廁所那邊,離許家院子並不遠。

兩人鬼鬼祟祟的,目標明顯就是小飯館。

所有的跡象,都表明他們很符合劉建設之前有關“形跡可疑的人”的描述。

只是……

看了看眼前這兩個小子,他又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搞錯物件了?

這時,壯壯終於放棄跟大黑較勁,也跑過來圍觀自己一行人的“成果”。

“呔,你們快如實招來,在我們家附近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麼壞事?”

只見這小子,兩手把腰一叉,拽得二五八萬似的。

本來那兩人挺害怕的感覺,可一見到壯壯這樣,他們好像又沒有那麼害怕了。

“我,我們不是壞人。”

其中那個大一些的開了口。

比較標準的普通話,但絕對不是京城口音。

眾人的注意力瞬間被他吸引。

此時,大家才注意到,兩人身上的衣服過於破舊了。

尤其是跟衣著光鮮的壯壯站到一起,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哼,壞人從來不會說自己是壞人的,電視跟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

你們一定要從實招來,我們現在的政策就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可壯壯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演得正投入呢。

如果在動漫世界中,估計所有人的頭上都會出現幾條黑線來。

除了小旭。

他跟壯壯可是一夥兒的。

許大茂上前把壯壯撥到一旁,

“你一個小孩子,裝什麼大瓣蒜呢。

對了,你爸媽昨天說了今天要接你出去吃中飯,你要不要先去把作業給寫完?

省得要晚上回來急急忙忙的補!”

“我昨天一回來就寫完了!我也不想跟他們一塊兒出去,除了逛街買東西就是看電影,可沒意思了。”

壯壯是一臉的不情願,他寧可待在這邊玩審問的遊戲。

這小子!

許大茂一皺眉,看著他說道,“我聽你爸說,好像今天要帶你們去東來順那裡去搓一頓。”

然後很不經意地提了一句,“我們廠可是昨天剛發工資!”

嗯?東來順+剛發工資?這就意味著能大搓一頓了。

如果耳朵能動,那壯壯的耳朵現在肯定是豎得高高的。

他掙扎了一小會兒,最終還是涮羊肉的吸引力更高一籌。

沒有了壯壯在旁邊搗亂,許大茂這才把所有的精力放到眼前兩個孩子身上。

是的,就是孩子。

他第一眼確實是沒看錯,小的那個,看上去也就比壯壯差不多大的樣子,大的那個也明顯沒有成年。

看了看他們打著補丁的衣服,以及那明顯有些躲閃的眼神,許大茂心裡就是一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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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不是能幹壞事的樣子啊。

於是,他指使在旁邊看熱鬧的家國,“回屋搬幾張長凳出來吧!”

他有一個直覺,這裡面應該有故事。

乾脆讓大家夥兒坐下來再說。

凳子搬來了,眾人圍坐成一個圈,把這兩個孩子圍在中間。

家國還很好心的給了這兩人一人一隻小馬紮。

好在,四月初的天氣雖然還有些許微涼,不過在太陽底下還是很暖和的。

“說說吧,你倆老是在我家周圍轉悠是為了什麼呢?”

心裡軟雖軟,可許大茂卻在面上做出一副全無表情的樣子。

看在那兩個小子眼裡,明擺著就是這個人很不好惹。

“哥,”

小的那個一看就比較膽小,他緊緊抓著哥哥的衣角,感覺都快哭出來了。

大的那個其實也挺害怕的,不過作為哥哥,他努力拿身體擋著弟弟,還握了握弟弟的小手,彷彿在給他力量一般。

“我們,我們沒想要幹什麼壞事,就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在這邊找點活兒幹。”

第一句完整地說出來了,這小子好像膽子也變大了點,聲音也沒那麼抖了,說話也利落了許多,

“聽附近的大爺大媽們講,說您家飯館的生意特別好,而且老闆也心善,我就想著這邊可能會缺人手,所以,所以就想著過來看看。”

找活兒幹?

這個答桉實在太了乎許大茂的意料了。

他之前還以為,會不會是自家飯館生意比較好,被那些二流子和敲竹槓的盯上了,可後來一想,現在這種時候,不會有傻子頂風作桉的。

現在算是破桉了,原來就是兩個小屁孩。

“你們多大了?叫什麼?是從哪裡來?聽你們的口音肯定不是京城人,不過你們的普通話說得還是挺好的。”

大的那個抬起頭,看了看圍著他們的這一群人,也沒有多猶豫,很痛快的說了自己哥倆的來歷。

他們來自魯地的一個比較偏遠的山村,叫做趙家屯。

兩人其實不是親哥倆,但他們的爹是,也就是說,這兩人是堂兄弟。

大的那個叫趙三柱,今年十七歲,小的叫趙秋寒,才十三歲,比小旭還小一歲呢。

這兄弟倆的名字為什麼差別這麼大,那是因為他們的媽不同。

趙三柱的父母親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他上面有兩個哥哥,分別叫趙大柱和趙二柱,他是老三,所以就叫了趙三柱,這名字一聽就是很敷衍的那種。

可趙秋寒就不同了,他媽媽是京城知青,而且還是老三屆的高中生,有文化得很。

趙秋寒是獨生子,他是在七一年的秋天出生的,那天正好下了雨,天氣一下子冷了下來,所以他媽媽就給他取了個名字,叫秋寒。

從這就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個有文化且又很感性的女人。

去年年底,趙秋寒的母親因病早逝,她在離世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回到她日夜思念的京城,能夠跪到自己的父母跟前,說一聲她想他們。

至於她母親這樣一個知識女青年,為什麼會嫁給一個小山村的村民,而且在大批知青回城的七十年代末,她又為何堅持留在了農村?

說起來,這是一個美麗中又帶點憂傷的故事。

趙秋寒的母親姓岳,叫嶽攸宜,從她這個取自詩經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她父母中至少有一個是文化人。

事實也是如此,他們倆都是文化人,一個大學教授一個中學教師,她是受著良好的教育長大的。

她也不負父母親的期望,從小到大,成績一直都是名列前茅。

按照這個趨勢,她的將來應該是無限光明的。

而她的理想就是考上師範大學,然後跟她父母親一樣,當一名教書育人的老師。

不過,她是66年上的高三。

於是,在畢業後,她跟其他剛畢業的那些初中生高中生一樣,乘坐著火車,遠赴他鄉,到農村那片廣闊的天地去了。

她去的那個地方,拿著放大鏡,在地圖上都找不著。

這邊就是一個窮山溝。

不過窮歸窮,這邊的人還是挺有人情味的。

要不然,像他們這群城裡孩子,還真不知道怎麼能生活下去。

他們來了之後,先在鄉親們家裡寄居了幾天。

另一邊屯裡的領導帶領著鄉親們快速的給他們壘了兩大間房子。

一間住男知青,一間住女知青。

鄉親們熱情歸熱情,可他們這些知青該幹的活還是要幹的,要是掙不了工分,那就沒有飯吃的。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道自己是有多們的沒用。

尤其是她們這些女知青,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地裡的活兒幹不了,砍柴做飯的活兒也不會。

剛來的時候,她們一個屋的三個女生,天天蒙著被子哭鼻子。

可她們又能怎麼樣呢?

既然已經來了這裡,那就只能咬著牙活下去。

沒有力氣,多抬一抬,力氣也就練起來了。

不會的東西,就硬學,厚著臉皮向鄉親們請教,一遍不會就兩遍,多做幾遍也就會了。

就這樣,嶽攸宜跟同伴們在這個山溝溝裡扎下了根。

這邊實在是太偏僻了,交通不便不說,通訊更是不方便。

這邊是沒有電話的,要打電話得走幾十裡的山路,到鎮上的郵電局才行。

寄信同樣是如此,而且信件經常都會丟失。

家裡寄來十封信,至少會有兩三封會不見蹤影。

一開始,她還跟遠在陝北的哥哥保持著大概一個月一封信的頻率。

有一回,他哥寄信過來說,他又要換地方了,等換了地方後再給他寄信。

可自那以後,她再沒收到過哥哥的隻言片語。

至於父母那邊,他們遠在贛省,又是在一個很偏僻的農場,收信不是很方便,一年中只能通一兩次信。

漸漸的,她與父母也失去了聯絡。

自此,她就跟茫茫大海中的一葉孤舟一般,沒有了方向。

整個人眼見著消瘦了下去。

要不是那次意外,她很有可能會在這裡鬱鬱而終。

有一回,她跟同伴去山上砍柴。

精神恍忽中,她一腳踩空,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幸好趙山泉就在附近採山菌,救了她,揹著她下了山,又去找了屯裡的赤腳醫生。

這個趙山泉在趙家屯可算得上是一個小有名氣的人。

這邊的人文化程度一般都不高,能上到高小的人都算得上是文化人了,而趙山泉卻上完了初中。

因為他這人實在是太聰明了,讀起書來絲毫不費力氣。

要不是家裡供不起,估計他都能考高中上大學的。

即使是這樣,他也很知足了。

作為趙家屯最有文化的人。

理所當然的,他就成了趙家屯小學的校長,也是唯一的一名老師。

是的,就是這樣一個窮得叮噹響的小山村,竟然還有一所小學。

只是這個小學只有一到三年級,如果讀完三年級還想繼續讀的話,就得到鎮上去了。

學校上課時間並不長,孩子們上學之前還有放學之後都要幫家裡幹活的。

同樣的,趙山泉也是要幹活的,這個校長的工資可不能完全養活他自己。

為了生活,他都要在空餘時間在村裡幹些活兒,掙些工分。

如果還有時間,他就會去山上,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山貨,可以打打牙祭的。

就這樣,他才碰上了受傷的嶽攸宜。

好在,她只是腳扭傷了,雖然腫得厲害,但骨頭沒事。

另外胳膊也脫臼了,身上頭下還有數道擦傷。

這樣子,她是不可能繼續幹活的。

於是趙山泉又把她送回了住處,每天幫她幹活,給她送飯、送藥。

一來二去的,兩人越發熟悉了。

其實兩人之前也曾有過交集,趙山泉曾經向她借過兩本書。

嶽攸宜其實對他的印象還是挺好的。

因為一眼看上去,他就跟屯裡的那些人不太一樣。

在他身上,嶽攸宜感受

到了一種同類人的感覺。

在知道了他是趙家屯小學的校長之後,嶽攸宜其實是很羨慕的,甚至於還有一點點嫉妒。

可現在接觸下來之後,羨慕依舊在,嫉妒卻沒了。

於是,七零年的某天,互相吸引的兩個人,在村民與知青們的祝福下,成為了一家人。

第二年,趙秋寒出生。

第三年,趙秋寒週歲了,嶽攸宜成為了趙家屯小學的語文老師,也是這所學校的第二名教師。

老支書為了她,特地到公社、到鎮上軟磨硬泡了許久,硬是要下來了一個公辦教師的名額。

就這樣,在這邊,一待就是十年。

七八年,趙秋寒七歲了,該上小學了。

知青回城大潮開始了。

可嶽攸宜卻無動於衷,她跟別的知青不一樣,他們只是響應號上山下鄉的,在遙遠的他鄉還有家,有牽掛。

而她已經跟親人完全斷了聯絡。

之前無論她寫了多少封信出去,都是石沉大海,直到小秋寒出生,她才死心,停止了寫信。

隨著知青們的陸續離去,最終她成了唯一一個留下來的。

趙山泉問她後不後悔跟她結婚,她從來都是搖頭。

她是真的不後悔,如果不是在這邊有了一個家,她早就撐不下去了。

就這樣,一家三口過著極為平靜的日子。

到了趙秋寒上完三年級,要去鎮上上四年級了,趙山泉心疼孩子,每天都騎著他的寶貝腳踏車送兒子上下學。

可沒多久,他就開始咳血。

到了鎮上醫院一查,才發現他的肺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洞,他的肺早就被結核菌侵蝕完了。

痛苦地熬了一年,趙山泉還是扔下母子倆走了。

之後,嶽攸宜整個人就變得非常的陰鬱,只有面對兒子跟學生時,她才會有一點人氣兒。

只是,她整個人又肉眼可見的開始消瘦下去。

她也只撐了一年,就撐不下去了,最終在八三年的冬天裡,撒手人間。

臨終前,她把兒子託付給了趙山泉的大哥,趙山松,也就是趙三柱他爸。

同時,她有一個心願,就是希望能找到自己失散的親人。

她自己是做不到了,只是希望兒子長大之後,能幫她實現這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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