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許父的心就一沉,“出了什麼事?”
丁師傅露出一絲傷心的表情,“耀祖那孩子已經沒了。”
“沒了。你的意思是,他死了?”
許父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記得那孩子比我兒子還小好幾歲,最多也就是四十左右吧。這麼年輕,怎麼好端端就沒了呢?”
“誰說不是呢,算算到今年他也才四十一歲。按理說,還有大把的好日子可以過的,真是造孽哦!”
丁師傅搖頭嘆息著。
其實丁師傅對金耀祖這個敗家子也沒有多少感情,他只是與金耀祖的父親金老爺子有點交情。
現在勐然間聽到故人之子壯年身死,心中肯定是有些悲傷的。
雖然他興致不高,不過他還是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
原來,當年金耀祖在把房子賣了之後,得來的七千塊錢,馬上先去還了那三千塊錢的賭債,剩下的四千塊,他存了三千,留了一千自用。
他已經決定洗心革面做人,又請求丁師傅幫他找工作。、
丁師傅推不過,而且看他好像真的是下決心想改好,於是又幫了他一把,給他介紹了一份臨時的工作,就是在東郊的一家建材廠做裝卸工,雖然累一點,但工錢還行,還有宿舍可以住。
起先,金耀祖倒也爭氣,幹活兒賣力,短短半年下來,人也完全不同了。
不僅僅人精神了,竟然還讓他還存下了一點錢。
有回他來城裡,看見了丁師傅,還跟他說,想找個物件定下來,不在乎對方是離婚的,還是寡婦之類的,有沒有孩子都可以,只要能過日子的就行。
當時丁師傅聽了之後還挺為他高興的。
可沒料到,僅過了三個月,就看到了落魄之極的金耀祖。
追問之下,才知道,他們廠裡新來了夥兒人,平時就愛玩牌,他一個忍不住,又跟著去玩了。
賭這個字,是一點都沾不得的。
最終的結果可想而知。
把身上的錢輸了個精光,還耽誤了工作,然後就被廠裡開除了。
好在,賣房子的三千塊被他存了定期,被儲存了下來。
丁師傅看著他那樣子,真的是恨鐵不成鋼。
金耀祖哭得跟個孩子一樣,他蹲在那裡,拼命地用拳頭錘著自己的腦袋,
“叔,有的時候我是真的恨我自己,可我就是忍不住啊!”
對此,丁師傅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那之後他怎麼就回了鄉下呢?”
許父很奇怪,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京城人,怎麼會跑到鄉下去。
“唉!”
丁師傅嘆了口氣,“還不是那孩子不成器,一直就戒不掉那個毛病。”
戒賭,對於大部分賭徒來說都是奢望。
金耀祖也是其中之一,回回說改,回回都忍不住,最後把賣房子剩下的三千塊也全都搭了進去。
到最後,丁師傅也不想再管他了。
錢全敗完了,工作也找不到,在京城也待不下去了。
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從冀省來了個人,說是金老爺子的堂侄子,來這邊尋親的,就找到了金耀祖。於是金耀祖就跟著他回了鄉下生活。
之後也陸陸續續傳回過隻言片語,說是在鄉下娶了個媳婦,還生了個孩子。
日子雖然清苦,但總歸沒有再賭了。
丁師傅也為他高興,之後也就沒再刻意打聽過他的訊息。
這回要不是許家急著找他辦立契過戶的手續,丁師傅也不會想到再去找他。
可沒想到,得來的卻是這麼個結果。
說起來,金耀祖也是個苦命的,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孩子,日子正有盼頭呢,誰能想到,只是上山砍點柴,還能不小心從山上滾下來,腦袋直接就磕到了石頭上,當場人就沒了。
聽完這些,許父也是唏噓不已,“這話真不知道是該怎麼說了,真沒想到,那孩子最終會是這麼個結果。他都已經改邪歸正了,可老天還不放過他……”
“誰說不是呢,他也算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了,可是又沒有落得個善終,要是我那老友地下有知,也不知道該是高興,還是傷心了?”
丁師傅也發出了如此的感慨。
告別丁師傅,許父慢慢往回走,可心裡卻有點堵得慌,想要找個人說說話,宣洩一下內心的情緒。
可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個空空的院子。
老伴兒在飯館忙著,他不好打擾。
跟兒媳說話?那不合適。
至於小壯壯,他說了那孩子也不懂啊。
他想了想,跑到廚房拿了些水果,拎著就直接去了老院子。
就像許母之前說他的那樣,悶在家裡不好,他決定去找一大爺他們去說說話,散散心。
一邁進院門,那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雖然院子比之前更舊了,那依舊是那麼有煙火氣。
就連那些私搭亂建的小房都是如此的可愛。
大樹下,正在廝殺不停的正是二大爺跟三大爺。
一大爺則提熘著一個小茶壺在那裡觀戰,嘴裡正說著什麼,像是什麼好笑的事情,惹得下棋的兩個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喲,老三位,這小日子過得可真是美啊!”
他們三個太專注了,連許父什麼時候走到他們身邊的都不知道,許父一開口,讓三人同時吃了一驚。
“哎呀,老許,真是稀客啊,是哪陣風把你給刮到這裡來了?快來坐!”
一大爺熱情地跟他打著招呼,從旁邊挪了張小板凳過來。
二大爺則理都沒理他,眼睛盯著棋盤,看似在思考下一步怎麼走,實際上,估計就是不想理他。自打許家的飯館紅火之後,二大爺看見他,都是這副死樣子,許父都習慣了。
三大爺與兩人不同,他是不陰不陽地來了句,“呀,這不是咱們許大老闆嘛,今天怎麼有空到我們這個破落小院來了?”
許父先是謝謝了一大爺的好意,在小凳子上坐下,把水果往棋盤邊一放。
對於二大爺,他也是不理不睬,直接略過。
到了三大爺這裡,得反擊了。
“嗨,我算什麼大老闆啊,家裡開的個小飯館,還是跟人家合夥兒的,我也不管事兒的,可不比你閻老闆,聽說你兒子開的飯館生意很不錯啊,川菜風味館,遠近聞名的。說起來,你是他爹,也可以說是飯館的老闆了,咱倆就誰也別說誰了。”
拿人就得拿他的痛處。
許父這話一出,三大爺閻埠貴這話就真沒辦法接了。
說是他兒子開的飯館,跟他是一點邊都挨不上。
頓時,三大爺就偃旗息鼓,學起二大爺來,裝模作樣想棋路。
一大爺一看,這天兒沒法聊了,趕緊轉移話題,
“老許,今天怎麼有空過來玩了?飯館裡不忙?”
許父從袋子裡拿出一串葡萄遞一大爺,“嚐嚐看,不酸,有點甜。”
然後才不慌不忙地回答他的問題,
“飯館裡忙,可我不忙,我現在手上徹底沒活兒了,全交出去了。可老伴兒她還在前面幫忙收錢,家裡沒人說話,待著悶得慌,就想著過來這邊坐坐,還是這邊好啊,想要說說話兒,隨便都能找著人。”
一大爺聽了就樂了,“我上回過去飯館就見著了,真沒想到,大妹子一把年紀了,竟然還學會了打算盤,那算盤珠子扒拉得可快了。”
說起這個,許父也有點自豪,“說起來還是我老伴兒她財迷,不放心別人收錢,兒媳婦呢自己還有一攤事兒呢,沒空管這個,就硬是讓她慢慢地給練出來了。”
一旁的三大爺看似認真在下棋,可耳朵卻豎得高高的,聽著這邊聊天的內容。
聽到這裡,他的心裡是五味雜陳的。
他聯想到自家了。
他的老伴兒為了賺一份工錢,在兒子兒媳開的飯館裡做打掃的工作,整天拿著抹布跟掃把,從早忙到晚,還落不著一聲好。
可人家老伴兒呢,手裡拿的卻是算盤,那可是自己老伴兒夢寐以求的東西。
要論起算賬,有誰能比得過自己老伴兒呢。
他是越想越難受。
手一抖,棋子就落錯了。
二大爺早就瞄著他呢,馬上緊追其上。
“將!”不一會兒,這一局以三大爺落敗告終。
二大爺終於贏了一回,臉也不板著了,笑眯眯地收著棋子,問道,“老閻,你想什麼呢?要不是你那一步走錯,我還真不一定能贏你呢!”
“不下了,不下了!”
三大爺突然就發起了脾氣,把棋盤整個就弄亂了。
“不至於吧?老閻,我就贏了你一局,你就生氣了?”
二大爺剛贏棋,心情大好,破天慌地,竟然沒有生氣,還好言好語地問三大爺。
可三大爺心裡卻火燒火燎的,他心中一直就有個疑問,一直沒有機會找到答桉。
今天是個機會。
“老許,問你個事兒啊?”
許父正跟一大爺說得開心呢,被他問得一愣,“什麼事兒啊?”
三大爺知道這個問題可能有些不合適,但他又實在是太想知道答桉了,於是就不管不顧地問了出來,
“你家那個飯館,是你出的錢,還是你兒子出的錢啊?或者是你倆合出的?”
“老閻,你怎麼好問這麼私人的問題啊?”一大爺聽這話音好像不太對啊,趕緊打斷。
可二大爺卻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老易啊,你這話說的,就是咱們老哥兒四個聊聊天,談談心嘛,說點家長裡短的事兒,老閻這問題也就是八卦一下嘛,說起來,我也挺好奇的,老許你不會不願意回答吧?”
許父卻澹然一笑,心說,好戲來了,今天就是要讓這閻老西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父慈子孝。
“這有什麼不願意回答的,當初買院子的錢是我家大茂出的,我就想著,做長輩的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吧,於是就把裝修的錢出了,這錢一出,我們老倆口這大半輩子的老本也就去了大半了,哪還有錢再開飯館啊。開飯館的錢全都是大茂他們倆口子出的。
其實,誰出的又有什麼關係呢,父子不就是一家人嘛,分那麼清楚幹嘛?我們老的存下的錢,總有一天也要交給他們小的手上的。
不過,他們小的也孝順,說我們不能手上沒錢,就決定早市上賺的錢除了交公的,其它就都是我們老的在收著了。
還有,家裡的一應開銷我們都不用負擔一分錢,全都是從飯館的分紅裡出。”
這話一出,一大爺都羨慕起來了,更別說另兩位了。
二大爺還算好,只是羨慕嫉妒而已。
可三大爺就不行了,他的心裡就跟油煎的一樣,感覺心口繃得緊緊的,呼吸都有點困難起來。
一見他的樣子,許父心裡咯噔一下。
壞了,不會刺激大發了,把閻老西給幹倒了吧。
他也坐不住了,趕緊站起身來,上前扶住閻埠貴,不停地在他耳邊喊著,“老閻,老閻,你趕緊深呼吸,對,跟著我的節奏來,呼,呼,呼,對,再來,吸,吸,吸……”
還好,閻埠貴只是情緒太激動了,深呼吸了幾下後,又漸漸平復下來。
“老閻啊,你剛剛是怎麼了?臉都憋紫了,可把我給嚇壞了,我還以為你要跟我家那口子一樣,中風了可就不妙了。”
雖然平常吵得歡,也經常鬧意見。
其實這幾個老頭子的感情還是不錯的,畢竟在一個院兒住了好些年了,也不會真的想看誰倒下。
二大爺劉海中剛剛說的也是真心話。
一大爺也是嚇得不輕,“老閻,你覺得怎麼樣了?要是還難受的話,咱就去醫院看看吧。”
閻埠貴氣喘上來了就沒事了,現在臉色也恢復了正常。
他深深嘆了口氣,“唉!”
然後才開始說起了心裡話,“不怕你們笑話,我這聽了老許說的,他家大茂是怎麼對待他們老倆口的,又聯想到我家那大小子是怎麼對待我們老倆口的,心裡一時過不去。”
閻家的事情,許父聽傻柱說起過,不過現在他也不敢再刺激這老家夥了,就沒開口。
可二大爺劉海中是個大炮,他說起話來不管不顧的,“老閻,你別光比這個啊,你也不想想,你們是怎麼對待兒子的,而人家老許又是怎麼對他兒子的,這能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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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爺也跟著點頭,“雖然平常老劉說話經常不在點子上,可今天,我要誇誇他,這話說得很有水平,一針見血。你呀,就是太算計了,現在兒子媳婦全學會了吧?”
閻埠貴苦笑,“豈止學會了,現在已經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那你能怪誰呢,之前種下的因,現在就是結出的果,你以後還是要改改,不能再這樣了,小心以後老了他們都不管你。”一大爺繼續勸道。
閻埠貴卻搖頭,“我跟你們情況不一樣,你跟老許都是只有一個兒子,可以可勁兒地對他們好,我可是有三個兒子,你讓我怎麼辦?”
二大爺對他翻了個白眼,“你傻啊,誰讓你三個兒子一樣對待了,你可以跟我一樣,挑個最孝順的,就跟著他過,然後自己的存款以後也全留給他就行了。我現在就是對老大老二全失望了,現在就指著老三一個了。”
對此,一大爺表示贊同,“這也是一個辦法,老閻,你那二小子跟三小子好像連年節都不回來看你一趟吧,好歹這個大的還算靠譜點,最起碼他住得也離你近。要不你也跟老劉一樣,就選這一個好了?不過,你以後對他們也要好點,別那麼摳了,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該花時還是得花,花在自己兒孫上,就不算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