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光和黃正兩人選了一家小飯館坐了下來，炒了幾個熱菜，要了一壺酒兩人滿酌起來。

要酒前，黃正見韓光身著軍裝便問道：“能喝點嗎？”

韓光點點頭：“我這段時間在休假，可以喝點。”

黃正便拿來杯子給他倒上。

在這之前，韓光被派到不對中專門保護黃正，那時候他就知道黃正的身份不一般，不過黃正一直沒有點破自己的真實身份，他也就沒有說透。

當然，這並不影響他們之間的關係。都是上過戰場交過命的兄弟，其他的都看的很淡了。

“有張順水連長和吳彪他們的訊息嗎？聽說十五軍整編到十五集團軍了，現在在蘇州打的很慘。”黃正問道。

韓光聽到這些心裡咯噔一下，表情上卻是毫無反應。

他不慌不滿的夾了一口菜，卻沒有放在嘴裡，筷子懸在空中，他也喃喃的說道：“十五軍的傷亡很大，我調離那的時候，咱們營就有一半的弟兄差不多陣亡了；咱們連的弟兄，目前為止我就知道咱們兩個還活著。”

說到這裡，黃正見氣氛有些沉重，便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他端起酒杯和韓光碰了一下，兩人無言，一飲而盡。

“說說你吧，最近怎麼樣？現在調到哪裡了？”黃正看到韓光的軍銜已經是少校，所以他岔開話題問道。

韓光指了指胸前的一個銀色的徽章：“我現在在這地方。”

黃正仔細的看看是銀鷹標誌，他有些驚訝的問道：“你是傘兵？”

韓光微笑的點點頭：“傘兵特別行動隊，現在叫傘兵一大隊。”、

黃正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湊過去低聲問道：“前段時間在山東千里奔襲幹掉川崎大隊是你們做的？”

韓光還是點點頭，臉上閃過一絲輕鬆的得色，不過很快就變得平常了。

黃正錘了他一拳，接著用一種近乎崇拜的眼光問道：“來，跟我說說那場戰鬥的情況。”

“一百三十二個去，回來六十五個，連他媽的屍體都拉回來，都仍在敵佔區了。”韓光面色嚴肅起來，他端著酒杯苦笑道：“不提也罷，過一天算一天，不提也罷！”

黃正知道，韓光不願意提及，想必他對戰場是厭惡了。在他看來，那些宣傳中所謂的榮譽和驕傲都不值一提，而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才是戰爭最基本的構成，那場戰鬥宣傳很光榮，中國軍隊敵後突襲，對日軍暴行部隊進行報復，其中提到了我軍傷亡僅僅是幾十人，可實際上那些傷亡數字的背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黃正是上過戰場的，他對這些自然理解，韓光不願意提，他也不再多問了。

兩人又閒敘了一個多小時，一瓶酒已經見了底。兩人都保持了量，沒有過分飲酒，但到酒酣處他們還是有些動容。

此時，天空響起了嗡嗡的警報聲，緊接著又傳來戰鬥機的馬達聲。他們不用看就知道，日本人的飛機來空襲了。

“空軍現在雖然能夠承擔起防空任務，但對日本人的打擊卻很有限，日本人總是把軍營建在百姓聚集的地方，那樣空軍就會投鼠忌器。”

“你不知道那些鬼子有多麼可惡，他們不僅喜歡對俘虜兵下手，還經常對老百姓下手，幾歲的孩子，七八十歲的老人，還有婦女、男人，可我也沒讓他們好受！他媽的，我一槍一個，看著子彈打穿他們的腦袋，他們的*熱乎乎的出來，我就興奮……”韓光喋喋不休的說著，他說了很多的話，這個一向喜歡沉默的男人在半斤酒下肚後，也開始絮絮叨叨。

“前方吃緊，後方緊吃；後方的一些官員、商人，為了點蠅頭小利經常把前線的弟兄們救命的東西換成不值錢的東西，黴變的紗布、軍糧，還有剋扣的槍支彈藥，做這些事情的人往往都身在高位，有的還是在戰場上待過，他們回來後轉身一變就成了英雄，他媽的！……”

黃正也說了很多的話，兩人這樣絮絮叨叨的說到了天黑。天黑以後要實行限制的燈火管制，再加上發電要優先供應一些特殊部門，所以到了八點以後，這些店的電就被停了。

酒家點上了一些煤油燈，煤油燈的味道很重，這個時候大部分人也都相繼散去，不過黃正和韓光兩人卻一直在那坐著，酒沒有再添，可茶卻喝了不少壺。

直到酒館裡的人只剩下兩人的時候，酒館要關門打烊他們才離去。

儘管在這一時期南京沒有實行“宵禁”，但人們大多數還都是不願意出門。此時的街上已經變得十分冷清，除了巡邏的人外，幾乎鮮見到來往的市民。電車已經停了，黃正和韓光要回住地的話只能有兩個選擇，要麼自己走回去，要麼就叫輛黃包車。

“先別坐車了，我現在去休假的住地，和你正好是一個方向，咱們一起走一走吧。”韓光道。

黃正也欣然贊同，兩人結了賬之後走出酒館。這個時候已經是初夏的時節，月光皎潔、青石板路，倒是很有幾分文人墨客的感覺，只是時常會響起的警報聲讓他們沒有忘記現在還處於戰爭的時候。

“前面就要到了，我叫上一輛黃包車也該趕回去了。”韓光笑了笑道。

黃正也抬手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錶，現在已經快九點鐘了，他也該回去了：“好吧，你如果方便的話就留下一個通訊地址，這樣我以後也好找你。”

兩人互留了通信地址之後，這才叫了黃包車回去。

黃包車不少，不過看見穿軍裝的喊卻不敢過來。韓光跑過去把人家攔住，黃正也很納悶就問：“你怎麼回事？喊你也不停？”

黃包車夫一臉委屈：“長官，我剛才那是沒聽到。”

黃正更納悶了：“離的那麼近，我倆嗓門這麼大不信你沒聽到。”

韓光似乎看出了問題所在，他揮揮手道：“不礙事，你先說多少錢，我先給車錢再坐車不行了嗎？”

黃包車夫這才變了臉色，他笑了笑道：“兩位長官不笑話，其實這穿制服的好多坐車不給錢，我這養家餬口的不容易……”

韓光似乎見怪不怪，他揮揮手道：“個別違法亂紀的軍人不能和所有人劃等號，算了算了！我先給你錢。”

晚上的時候黃包車比較少，黃正把第一輛讓給韓光了。韓光離的要遠一些，也就沒有謙讓直接上了車離去。

黃包車還未拉走，韓光卻探出頭來喊住了他：“趙正！”

黃正回頭看著他道：“什麼事？”

韓光略微有些遲疑，不過緊接著他跳下車過來，對黃包車夫說：“請等一下。”

韓光朝著黃正跑了過來，他跑到黃正身邊略微遲疑了一下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本子和鋼筆，他刷刷的寫了一行字之後嘩啦一下將本子那一頁撕了下來。

“這是我老家的地址，我的父母至今還在那。我家的弟兄姐妹很少，兩個哥哥在轟炸的時候死了，要是我再不幸的話，你就幫我去……”韓光想說“照顧”，可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換了輕鬆點的口氣道：“就幫我去看看他們。”

黃正接過來地址，他知道韓光所在部隊的性質，送命是隨時的事兒。

“嗯！”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韓光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用力的拍了拍黃正的肩膀道：“等戰爭結束的時候，我就找你來拿這個地址。”

說畢，他戴上軍帽向著黃包車跑去。上了黃包車後，韓光衝著黃正揮了揮手，緊接著黃包車師傅就撒開歡的朝著前面跑去。

黃包車師傅一雙大腳在青石板的路上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音。

韓光走後沒多久，黃正正要叫車走的時候，卻看到自己的後面開來了一輛黃河牌的吉普車。吉普車在靠近黃正的時候停了下來，車門開啟，十四仔從裡面跳出來道：“上車吧，司令和夫人在家裡等著。”

黃正看了看周圍道：“你們一直都在附近？”

十四仔點點頭。

黃正心裡有些不悅，不過他自然沒有表現出來，有些事情他無法改變，同樣他也無法改變別人對他的看法。現在韓光可以跟他一起稱兄道弟、談笑風生，那是因為韓光自始至終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倘若知道的話不知道他會不會和現在一樣跟自己掏心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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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級這東西，倒是一直存在！

“那個小子是個狠角！”坐上車後，吉普車發動，十四仔慢悠悠的來句。

黃正詫異的看著他：“你認識？”

十四仔笑了笑：“跟你在一起的人，我肯定要調查一番，何況是他？他之前就是我選去十五軍的。”

黃正這才明白，原來韓光派去十五軍是專門保護他的，看來韓光對他的身份也略知一二了。雖然之前有所懷疑，不過當真正聽到的時候，黃正還是覺得有些震驚。

“別多想了，為了保護你我們必須這樣做。”十四仔喃喃說道：“可惜了，韓光這小子這一次怕是難回來了，他交待你什麼事，你吩咐我就行了。”

黃正有有些不懂：“你說他這一次？”

十四仔點點頭：“對，惡魔別動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