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最大的，竟然是那些形態各異的妖怪，紛紛喝罵起來。

畢竟武者的肉身氣血極為強大，它們個個都垂涎三尺。

現在不上場，他們不是少了很多口福？

“這就是人族的武者？我呸！實力不行，連膽量也和蟻蟲差不多！”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爺爺我只用一隻手，就能捏死那個子獸！”

而黑袍人嘶啞的聲音則再次響起:“我很失望，現在的武者竟然如此懦弱，已然失去了上古武者那種頂天立地的大氣概。

看到武道果然已經消亡，我都不知，自己是應該高興，還是難過。”

聽到這話，眾多武者都漲紅了臉，但還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場。

有血性不代表是傻子。

既然知道自己打不過，為何還要強行上去送死？畢竟命只有一條。

真人農文鎔，自然不會任由事情如此發展。

今日的目的，就是為了磨鍊子獸，好讓萬妖山見到它的潛力。

農文鎔開始強行點人。

他伸出食指，射出來一道沒有破壞力的凝聚黑光，能精確地投到每個人的身上。

被點到的倒黴者，不論自己意願如何，都得慘笑著上場，和赴死也差不了多少。

“去死！”

“可惡，我和你拼了！”

“我不想死！……啊！”

一聲聲慘叫，接二連三地響起。

子獸越戰越勇，兇性大發，實力更進一步的它，將上場的所有武者都強勢虐殺。

妖怪們則喜笑顏開，開始享受一場血氣盛宴。

而真人們已不再關注競技場，個個在蓄意討好黑袍人，爭取在他那裡能留一個好印象。

“我不玩了！”

一個被農文鎔點到的矮胖武者，已經面色扭曲失了神智，瘋狂地朝競技場外逃去。

砰！

一道白色火球如流星般劃過，毫無意外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啊！……救我……啊！”

矮胖武者不斷慘叫，竟被活生生地燒死！

劉莽這行人中，同為三階的老顧頭和大魏，面色恐懼，情不自禁地低下頭來。

彷彿這樣，就不會被高空中的農文鎔給點到一樣。

場上被點到的武者們，一個個死去。

農文鎔的手指，則化成了閻王的催命符，讓剩下的人心驚擔顫，毫無反抗之力。

武者們都不敢說話了，‘砰砰砰’的心跳聲，四處可聞。

“你。”

農文鎔冷漠的聲音這次響起後，劉莽隊伍中所有人的面色都變了。

因為，被一道黑色光線指認的人，赫然就是老顧頭！

那個已經在礦場上，生存了多年的老顧頭。沒幾年，他就可以出去。

老顧頭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面色慘白一片，甚至能隱隱看到眼中的淚光。

他一直小心謹慎，為人低調，從不和他人起衝突，吃虧了也往肚子裡吞。

就這樣，才艱難地熬過了二十多年。

“我……我……”

老顧頭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什麼都說不出來。

眾人面上也是一片闇然，每一個進隊伍的人，都被老顧頭帶過。

他教人從無保留，是一個真正的老好人。

但這個吃人的世界，好人未必會有好報。

老顧頭句僂著身子，一步一步，步履沉重，緩緩往下方的臺階走去。

頭上大片的白髮，瘦削單薄的體形，面上刀刻般的皺紋，失魂落魄的和善面容，以及破爛的灰衣。

讓他這個時候，宛如一個風燭殘年的普通老人。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過身子，看向劉莽。

並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褐牛皮，輕輕地擲了過去，以神感傳音:“劉樹，這是我家傳絕學顧家劍法，送給你。就是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看著老顧頭哀求的目光，劉莽回道:“你說。”

“我的孫女青青，在虞國的顧家莊。你若是能活著從礦場出來，能不能替我去看一下她。若是方便，可以出手幫扶一下。”

“我會的。”劉莽答應道，“不過這個暫時用不到。”

他眼中光芒一閃，將牛皮反擲了回去。

接著，竟直接站了出來，昂然道:“我替他打！”

聲音頗為響亮，整個競技場都清晰可聞。

劉莽此言一出，連亭臺中的真人們，都忍不住看了過來。

老顧頭也是渾身一震，面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而場上所有的武者，眼中都露出了極為敬佩的目光。

“這是一個真漢子！”

“替他人上場論生死，得需要多大的氣魄？”

“樹哥，以後你就是我的天！”大魏吼道，激動地差點要撲倒劉莽。

“你為何要出頭？”芙蓉語氣卻極為不悅，傳音問道。

“我打一場就回來，你不會認為我拿不下那畜生吧？”劉莽反問道。

這下芙蓉沒話說了。

劉莽這種六階武者，即使實力控制在三階。

打任何三階層次的兇獸，都如同爸爸打兒子一樣欺負人，會是碾壓的局面。

“打完一場就回來，莫要節外生枝。”芙蓉勸道。

“這是自然。”

劉莽大步走向老顧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繼續往下方走去。

老顧頭面露感激之色:“謝……謝……”

他到現在，說話還是有些不利索。

劉莽之所以出手，是在還剛來時老顧頭的指點之恩。

而且這對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慢著！”

然而，意外還是發生了，冷漠的聲音自高空響起。

“誰同意你上的？”

劉莽聽了，雙眼不由眯了起來。

農文鎔的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剛剛不主動上，晚了！現在我想點誰，誰就得上！”

劉莽頓時停住了腳步。

這一刻，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有十幾道真人層次的目光，都瞄在了他的身上，似乎在衡量他的深淺。

讓他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而老顧頭，在經歷了地獄到天堂，轉眼又要從天堂回到地獄。

這一下，整個人都被打擊地有些懵了。

眼中的光彩，逐漸變得暗澹。

“哎，看來這就是命！”他這次竟很快就反應過來。

他還是把牛皮送給了劉莽:“拜託了！”

整個人便義無反顧地衝了下去。

“有意思，看來武者中有氣節的，沒有完全滅絕。”黑袍人笑道，“只是這個老叟，實力太弱，去了也是給子獸送菜，忒為無聊，不如我來助他一臂之力？”

雲子平亦是笑道:“大人請便！”

黑袍武者第三次出聲，嘶啞的聲音傳遍全場:“我這裡，有一顆服用後能增長實力的好寶貝，你要不要？”

老顧頭驀然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亭臺方向。

不明白為何，那個神秘的黑袍人會支援自己。

但他這時候，自然不會拒絕，欠身道:“感謝大人，我要！”

只聽得，對方繼續道:“我這個寶貝，副作用可不小，你確定？”

“確定！”老顧頭面色堅定。

他的實力，在三階中都算普通的，根本不可能是兇獸的對手。

既然橫豎都是死，為何不行險一搏？

“好！”黑袍人道。

接著，老顧頭的手中。

便無聲無息地，多出了一顆蠕動的黑色蠶，散發出微微的臭味。

“是狂化蠶！”

那些妖怪們見到這只蠶，都激動了，眼中露出了恐懼和渴望並存的複雜光芒。

老顧頭來到凸臺前，徑直把黑蠶扔進了口中。

‘彭彭彭！’

驚人的骨骼碎裂聲，自他身體中產生。

“啊…吼…！”

老顧頭髮出一聲，如同野獸產生的痛苦咆孝聲。

接著，他的身體在急劇膨脹，瞬間就脹大到了七八丈高！

他體表的肌膚不斷炸裂，血霧瀰漫。最後形成了一層堅硬的灰色鎧甲，包裹全身。

白骨從體內抽出伸到體外延長，頭部尖銳閃爍著點點寒光，宛若形成了一根根骨刺護體。

臀部位置，則竄出來一根，粗壯的黑色蜥蜴尾巴。

頭部膨脹的同時，也從後腦勺位置開始橫向不斷伸長，形成了扁平的奇怪形狀。

雙眼呈現枯黃色，童孔內是密密麻麻如蛛網般的血絲，僅僅是直視就讓人心中發寒。

尖銳的嘴巴一張，露出了鋒利的細密牙齒，以及不斷流下的黃色半透明粘液。

劉莽一行看了，頭皮發麻，情緒似海浪般起伏。

“老顧頭，他已經不是人了。”大魏面色哀傷道。

“就算能獲勝，也和死了差不多。”李無花這次，沒有再和大魏鬥嘴，語氣亦是極為低落。

冷憶文、湯懷林、莫一若這幾人，都露出了或憤怒或難過的神色。

劉莽也感到渾身一震。

看著一起生活了幾個月的隊友，下場竟變得如此慘烈。

剛剛還是一個老叟，下一刻就變成了沒有多少神智的怪物！

而場上，化為異種生物的老顧頭，發出了一聲非人的嚎叫，接著悍然衝向了子獸！

子獸被老顧頭驚到了，身形在不斷後退，但很快就退無可退。

兩隻巨獸，頓時扭打在了一塊，互相撕咬著，進行著最原始的血腥搏鬥！

但見現場，血肉紛飛，骨渣遍佈，嘶吼連連，震天動地！

最終，老顧頭艱難取得了勝利，將子獸的頭顱給擰了下來。

但是他也搖搖欲墜，尾巴斷掉，手臂也斷了一根，頸部有一半都裂開，頭顱呈現詭異的角度彎折著，血液如溪流在不斷淌下。

其胸膛後背上更是頗多血洞，露出了裡面變形的碩大內臟，和盤根錯節的猙獰血管。

誰都能看出來，老顧頭離死不遠了。

但心中的某個執念，還是讓他搖搖晃晃地走出了競技臺，往劉莽他們所在高處艱難地爬上來。

妖怪們的眼中，都露出了貪意。

但由於剛剛黑袍人的警告，讓它們一時不敢對活人動手。

全都死死地盯著，異化後的老顧頭，等著他倒下。

老顧頭艱難地，走到了劉莽他們面前。

猙獰巨大的體魄，讓大魏等人都情不自禁地戒備起來。

而他枯黃色的眼珠，則流出了大量的血色膿水，分不清裡面有沒有淚水。

嘴巴含湖不清地說道:“孫……孫女……拜……”

“我會去找她的。”劉莽沉聲道。

聽到劉莽的承諾，老顧頭轟然倒地，再也爬不起來。

謹慎了一輩子的老顧頭，還是沒逃過閻王的召喚。

而他異化後的身軀，也沒有再變回去。

‘呲呲呲！’

此時，至少十來條猩紅的舌頭，突然朝老顧頭的屍體卷了過來。

“找死！”

劉莽面色一沉，果斷出手，十指間黃色罡氣迸射，將妖怪們的舌頭全部逼退，鮮血直冒。

“人類，你在找死！”

“我要生吃了你！”

“好大的膽子！”

眾多妖怪大怒。

“歡迎你們來臺上殺我。”劉莽不屑道。

接著，抬頭看向農文鎔:“農真人，這次可以輪到我了吧？”

農文鎔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你竟然主動求死，我自然不會攔著你。”

劉莽聽了，便大步朝下方的競技臺方向走去。

同時，神感層面也在和芙蓉交流著。

“你確定，真君被引走了嗎？”

“你想幹什麼？”芙蓉心中一驚。

“我有辦法，把山海宗的金丹引到地下礦洞，讓他們再也出不來。到時候，記得讓你的人儘快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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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幹什麼？你瘋了嗎？”芙蓉憤怒道，“把那兇獸殺了，就趕快回來。只要熬到今晚結束，我們將柳執事抓走，能輕易引出柳真人，何必急在這一時？”

“何必等那麼久？”

劉莽斷掉和芙蓉的交流，悍然跳到了競技臺上。

對面，和老顧頭剛剛殺死的那只，長得一模一樣的新生子獸，朝劉莽發出了怒吼。

它體型長達十多丈，渾身倒刺防護，四眼雙角銀尾，猙獰異常。

在被老顧頭殺死後，其氣息已然躍至到三階巔峰，比之前更強了！

“兇獸變得更恐怖了。”人群中，老刀把子面色凝重，“就算是小龍復生，可能也不會是它的對手。”

“這小子夠義氣，但現在看來，未免有些衝動了。”大刀門門主於泰然搖頭道。

眾多武者，都面露擔憂可惜之色地看著劉莽，覺得他應該只能走到這裡了。

“樹哥應該沒問題吧，他可是……”大魏本想說，劉莽連四階的鷹王都能殺，三階算得了什麼。

但想到對方一直隱藏實力，自己肯定不能在這時候說漏嘴，於是硬生生地止住了。

“殺了這兇獸，老顧頭也活不了。”李無花面色陰冷，看向那座充滿歡聲笑語的亭臺，那些偶爾會注視競技場的真人們，眼中閃過一絲仇恨之色。

眾人都沉默了。

他們知道，兇獸不過是一個沒有自主能力的工具而已。

害死老顧頭真正的兇手，是另有其人。

但和高高在上的真人相比，武者們基本都是三階不到的螻蟻，又有什麼辦法能去對付他們？

只有將恨，將血，將淚，全部打落牙往肚裡咽。

而真人們所在的亭臺中。

黑袍人饒有興致地看著劉莽:“此子倒有幾分氣魄。”

雲子平冷笑道:“譁眾取寵的貨色而已。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能對付我宗的子獸。”

“老夫看他也是稀鬆平常，定是裝模作樣。”仙葫宗的無極真人，一身陰陽魚道袍，撫須笑道，好似在給雲子平捧跟一般。

“武道，早就泯然眾人矣。

這些武者，大部分人，甚至都沒資格給我門下的弟子當力士。”古符宗的鴻遠真人，紅臉白衣，面色不屑。

至於其他真人，大部分都只看了劉莽兩眼，就不再關注。

一個小小的三階武者，在他們眼中，比螻蟻強不了多少。

競技臺上。

劉莽看著眼前這個，已臻至三階巔峰的兇獸，面色平靜。

只是口中輕吐二字:“畜生。”

子獸聽了，擁有不低智慧的它，怒吼一聲，接著如同小型山巒一般，朝劉莽狠狠撞來！

而劉莽竟然不退反進，同樣悍然朝子獸衝了過去！

只是，從場面上看，他和兇獸相比，體型小的可憐，看上去像是自殺式衝鋒。

“這小子瘋了嗎？連小龍都要不斷地迂迴，才能慢慢積累優勢，從而尋找一擊必殺的機會！”老刀把子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太自大了！如何能這樣和兇獸硬碰硬？”大刀門門主於泰然，氣得勐拍大腿。

“完蛋了！之前花蟒就是這樣死在兇獸的尾巴下！”

“不好！”

見得劉莽如此大膽，眾人紛紛色變，眼中露出擔憂和不解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