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倒黴，山崎直樹的電影事業偏偏在此時起步。

天時不對……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難道要一直屈身守分下去？

而與此同時，美國的荷里活電影此時卻發展得如火如荼，各種幾乎可以做到青史留名的經典電影應接不暇。可以美國電影現在正處於黃金時期。

山崎直樹沒有藤原圭那樣的未來的視角，否則他若以未來人站在2022年的時間節點上細數過去的奧斯卡獲獎影片，會發現95年前後的獲獎作品是最為經典的。甚至還經常有神仙打架的年份。

像《泰坦尼克號》、《勇敢的心》、《阿甘正傳》都是這一時期的影片。

而美國電影的強盛進一步壓縮了曰本本土電影的發展空間。

想到這兒，山崎直樹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80年代的曰本電影業還發展得如火如荼，現如今卻衰落成這個樣子。難道電影這個東西也是和國運繫結在一起的麼？

而成為職業導演也只是山崎直樹職業計劃的第一步，其實他還有更大的野望——那就是希望能憑藉自己的力量，能夠扭轉國內本土電影的頹勢，再次炒熱本土電影市場。

這個理想實現起來很難，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渺茫，但是山崎直樹依然將其作為自己的奮鬥目標。

掛在售票大廳高牆上的鐘錶發出指標轉動時“卡察卡察”的聲音，山崎直樹抬頭看了一眼，又抬起手腕用手錶校對了一下時間，便走向了檢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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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檢票後，山崎直樹向目標影廳走去，隱隱地還聽見檢票員在自己背後討論：“這一場只有兩個人看啊。”

“畢竟是小眾的藝術影片嘛，其它影院都不願意給排片的，老闆和那個電影監督認識，給個面子嘍，普通觀眾都不感興趣，不過經常會有發燒友和專業人士來看的。”

“唉，可是電影院的收益是沒有辦法靠這些個【專業人士】撐起來的啊……普通觀眾越來越少，再這樣下去電影院都要一家家倒閉的吧？”

“老闆的影院已經要轉讓了，也不知道下一個老闆是誰，會不會開除我們。”

“反正我也只是兼職打工……”

聲音越來越渺遠，而山崎直樹聽到這些話，竟不自覺地感到有些難過，看電影的心情也變得低落下來了。

走進影廳後，大廳裡果然空空蕩蕩。山崎直樹便也沒有照著電影票去找自己的座位，而是隨便找了一個中間靠前的座位。

整個影廳只有一個人，坐在自己身前，是個男人，戴著一隻鴨舌帽。

不是一個人就好……山崎直樹心道，他很討厭自己一個人佔據一個影廳看電影，會有種自己的欣賞口味和全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與大眾的口味不一致，對於一個文化工作者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同時，山崎直樹也對自己身前這人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感，這人說不準也是業內人士，影片結束後上前跟對方打個招呼好了——如果他沒有中途離場的話。

影廳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電影開始了。

電影的名字叫做《平野次郎在等待》，是一部標準的藝術片，沒有一個故事主體。講的就是一個叫做平野次郎的男人在楓樹下翹首盼望著什麼，總是會有路過的人也在樹下歇腳，和平野次郎聊天，聊著聊著就回憶過去。

然而電影到了最後，也沒說平野次郎到底在等什麼，主角只是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走了。

實在是太藝術了，太藝術了……

整個電影時長一個半小時，看了不到半個小時，山崎直樹的眼皮子就開始打架了，中途去上了兩三次廁所，回來後絲毫不影響觀影。

漫長的一個半小時過去了，山崎直樹站起身來，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然而前面那個人依然安坐在椅子上，山崎直樹此刻確定了，這人一定是業內人士，否則一個普通觀眾是不可能對這部電影這麼感興趣，並且能不動如山地看這麼長時間的。

簡直比教科書還枯燥……怪不得大部分商業劇院都不給排片，這種電影的確不適合面向普通觀眾，而是更適合送到一些國際A類電影節參展，反正那些電影節的評委都喜歡無聊片子。

山崎直樹看著身前那人心中萬分佩服，想出影廳後，跟這個人打個招呼，興許還是熟人呢。

然而當他慢悠悠地走到門口時，卻發現那人依然坐在原地，頓時感覺有些不對勁，於是摸黑走了過去，靠近那人時，耳邊傳來一陣輕鼾。

那個年輕男子不知何時已經靠著椅背睡著了。

山崎直樹笑了笑，看來是自己多想了。不過也不能怪這人，這部電影的催眠效果的確一流……

山崎直樹剛想離開，想了想，轉過身來輕輕碰了碰藤原圭的肩膀：“先生，先生。電影結束了。”

“呃……啊。”那人勐然驚醒，“結束了麼？現在幾點了？”

山崎直樹看了看手錶：“十點二十分了，先生。”

“可惜，只有一個半小時……還以為能多睡會兒的。”那人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多謝你了……你好像有點眼熟，我在哪裡見過你。”

藉著螢幕的燈光，山崎直樹也依稀看清了對方的眉眼，但是不甚清晰。

這時，影廳的燈光亮起。山崎直樹這時才看清了對方，忍不住喊出聲來：“藤原圭？”

藤原圭抬了抬眼皮，表現得倒是相對澹定：“哦，山崎君，真是巧。沒想到第一次見面竟然是在這種場合。”

說著，抬起手來。

山崎直樹怔了怔，趕緊和他握了握手：“藤原老師，初次見面……”

兩人各自把手插回口袋，兩人俱沉默了一瞬，山崎直樹怕尷尬，趕緊主動找話題，“藤原老師，對這電影感興趣？”

藤原圭回頭看了眼自己剛剛的座位：“嗯，最近工作壓力大，睡眠不是很好，所以來這裡放鬆一下精神。這種藝術片……常看常新，每次看都能睡著。”

“有時真羨慕這些藝術片導演啊，只要能把片子拍得人人都看不懂，拍得再爛都有開脫的藉口。”

藤原圭轉了轉脖子說道。

山崎直樹沒說話，其實作為電影業從業者，尤其是商業片導演，對於這種藝術片是不敢給出糟糕的評價的。否則就容易被扣一個“不是藝術家，而是商人”、“不懂得真正的導演的藝術堅持”的大帽子。

不只是電影圈的人會這麼說，甚至一些普通觀眾也會這麼說，哪怕這些觀眾也壓根兒看不進去這些藝術品。

導演雖然要為投資人的錢負責，但本質上也屬於藝術行當，所以面對這些【藝術膠片】，往往都會謹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