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十月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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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要亮的時候,早起的南雲忠一少將來到了艦橋,比他先到的由良號艦長友成佐市郎大佐以及艦橋的官佐當即向他躬身——此時的南雲忠一是第4艦隊第8戰隊的司令官。

“有什麼異常?”南雲忠一少將昨晚上做了個噩夢,夢見數十架支那飛機襲擊了自己的艦隊,而地點居然在太平洋上的中途島。醒來已經快六點,雖然第8戰隊身處整個第4艦隊中,但他還是不放心的上來看一看。

“閣下,沒有任何異常。”友成佐市郎大佐答道,他隨即看了黑乎乎的西面一眼,道,“支那人都睡著了,等他們再次醒來時,肯定會對皇軍的大膽奇襲大吃一驚!”

“要注意支那海軍!”見下屬這麼樂觀,南雲忠一下意識說道,他總覺得今天哪裡存在異常。

“是,閣下!”友成佐市郎大佐和一干官佐水兵忍著笑答道。南雲忠一說完也覺得有些好笑,第4艦隊不說旗艦足柄號,就是驅逐艦隊的吹雪、若竹,也能輕易擊沉那艘不知蹤影可惡的寧海號。想到寧海南雲忠一痛恨支那人的念頭又冒了出來:帝國對支那人實在是太好了,根據他們的海軍軍費,幫他們造軍艦、幫助他們建設海軍,可支那人卻殘暴愚昧,不懂得帝國是在保護支那,處處以帝國為敵……

——‘擊沉’龍田丸的支那軍艦居然是日本製造的!這在全日本引起了極大的抗議。這當然又是支那人忘恩負義的確鑿證據,可海軍當局和播磨造船所也被激憤的國民圍攻,特別是播磨造船所,所長還差點被刺殺。海軍當初撮合此次交易的人雖然已經辭職,可民眾對海軍的不滿遠沒有消解,也許只有擊沉寧海號才能讓他們滿意。

可擊沉寧海似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海軍放鬆搜尋的這段時間,寧海號前天又出現在東太平洋上,‘擊沉’一艘帝國油輪以及一艘貨船,船員全部被殘忍殺害。‘海軍無能’的聲音立刻又在報紙上喊了出來。

“閣下,太陽出來了!”不知道冥想了多久,艦長友成佐市郎大佐的聲音把南雲忠一驚醒。“你們快看,多麼像大日本海軍的軍旗啊!”

友成佐市郎激動的指著東方,滿臉興奮,就差高呼板載。南雲少將轉頭看過去時,真發現今天的朝霞確實非常像帝國海軍的旭日旗,它光芒萬丈、照亮天地間的一切。

東海上龐大的艦隊劈波斬浪,避開主航道向杭州灣開進,第1、第4水雷戰隊的驅逐艦警戒著外圍,軍旗和司令旗則在艦隊旗艦足柄號上高高飄揚。艦隊司令豐田副武中將也看到了東邊酷似大日本海軍軍旗的朝霞,但他並不在意這所謂的吉兆,而是在意參謀長小林仁少將所討論的戰事——支那艦隊除了破交的寧海號外其他都戰沉,可在陸軍炮兵展開之前海軍是要對岸提供炮火支援的。

“閣下,水雷戰隊應該就能完成這樣的炮火支援。”參謀長小林仁少將斷定道。“支那軍在乍浦方向修築了炮臺,他們以為我們會登陸乍浦。金山衛只有支那一個師的守軍,登陸部隊奇襲成功,很快就能佔領灘頭陣地。”

“最近兩天支那軍有沒有異動?”豐田副武長的是獐頭鼠目,還被山本五十六告誡為永不可重用,但也是一個多面歷練過的老將,此次登陸關係到國際局勢——第10軍登陸之目的就是儘快結束上海戰事,避免各國干涉。他倒不知,第10軍軍長柳川平助中將登陸不是為了結束上海戰事的,而是為了擴大戰事。

“航空偵查顯示,支那軍日夜都在修築工事。”小林仁道:“夜間偵察機也能看到地面的燈火,襲擊熄滅後又會亮起。不過亮燈火的地方並不常在一處。”

“這應該是支那人以燈火試探空中是否有帝國的飛機吧。”中將有些憂慮的道。

“是的,陸軍航空隊也有這樣的懷疑,但夜晚空中什麼都看不見,我們不知道支那人到底在隱瞞什麼。”小林仁道。“不過這幾天有一個好消息,昨天是金山縣的一個重大節日,金山衛的守軍都在喝酒,酒宴要到明天下午才會結束。”

“喝酒?呦西!”豐田副武中將忽然也想喝一杯清酒,同時腦子裡想象著一堆支那軍酒醉後東倒西歪的模樣,這真是再好不過了!

*

“啊喲喂!嬲你媽媽別!”金山衛城外,湖南話高叫起來,一身便裝的陳季良中將聞聲當即跳了一腳,他踩到人了。這些戴笠帽的湖南兵沒有睡在塹壕,而是睡在霜花滿地的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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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勢!”陳季良下意識的道歉,出口才感覺不對,又用上海話道:“對勿起!對勿起!”

他這邊緊張,被踩到的士兵動了動頭就不說話了,看樣子好像根本就沒醒。“這……”塹壕橫過出入金山衛的大路,壕邊睡的都是蓋著稻草的士兵。陳季良想不通他們怎麼不睡在塹壕裡,哪裡不是更安全嗎?

陪同他出城的曾國晟中校見狀道:“雜牌師苦啊!冬裝都沒有。晚上睡覺只能蓋上稻草擠成一堆,塹壕裡太潮根本就不能睡,只能睡到上面來。好在稻草一蓋,日本人飛機也不知道下面是什麼,他們還以為金山這邊都是這麼亮稻草的。”

曾國晟一說他們沒冬裝,陳季良這才看到稻草縫裡士兵身上的軍裝確實單薄。清晨冷冷的風吹過,路邊梧桐樹葉都已經掉光,唯有遠處一叢楓樹的葉子火紅火紅,似乎依舊想保留秋的色彩。抗日軍興,不說冬裝,即便是槍炮都不夠。可戰就是這些衣食不保的士兵打出來的。小心的避開睡了一地的士兵,直到走到海岸邊上了船陳季良也沒有說話。待船靠岸要上島時,他才道:“轉一圈,我看看。”

金山三島位於金山衛海域東側,基本呈直線排列,離岸最近的是小金山島,只有四點二公里,其次是大金山島,六點三公里,最遠的是烏龜山,七點三公里。三座島大金山島面積最大,有零點三平方公里,整座島呈菱形,最長處近一公里,最寬處五百米,主峰高度一百零三點五米。

當時一看到金山衛作戰計劃陳季良就認為要在大金山島上設立炮火觀測點,以校正陸上炮臺的射擊效果——日本人有制空權,可飛機校炮,己方只能陸上觀測,而金山衛城雖然是一個良好觀測點,但日軍艦炮肯定會炮轟城牆,而大金山島是岩基海島,堅硬度超過城牆,在此設立觀察所觀察炮火落點提供校正資料是再不過了。本來,海軍不要說修炮臺,就是布水雷的錢也不夠,好在龍田丸上繳獲不菲,能立即出手的八百多噸銅料(美國是銅出口大國)就值四十多萬國幣。

“島上一共設定了四個炮著觀測所,”同舟的平海艦葉可鈺少校也是一副漁民打扮,他算是整個大金山島的負責人。“抽調的是全軍最好的瞭望手,一旦日艦逼近與我展開炮戰,這裡能提供最精確的炮擊修正引數給前線炮臺。”

“是有線電話還是無線電?”陳季良追究著細節。為了保密,他是前天才便裝過來的,現在是到任之後視察各處,給軍官和水兵們打氣。

“有電話也有無線電。”葉可鈺少校道。“還配備了信號彈,一共四種顏色,代表左右前後,一發代表偏了一百米。”

“信號彈?”漁船已經靠岸了,登岸的陳季良道:“信號彈會讓日軍發現吧。一旦發現,這裡就危險了,佈置的兵力夠嗎?”

“卑職見過司令!”胡鵬號艦長梁序昭上尉挺胸立在岸上,也是漁民裝束,若不是規定裡不許敬禮,他就要帶著部下向陳季良敬禮了。

“不必客氣,你們辛苦了!”陳季良掃了梁序昭一眼,這位是長樂江田三溪梁家的人,祖父一輩梁琛曾是濟安號炮艦的管炮,馬江海戰時殉國;當然不太光彩的事情也有,甲午臨陣脫逃的濟遠號上,梁祖全就是濟遠號總管輪。梁序昭雖然根紅苗正,但能上大金山島是靠他自己的本事——見湖隼、湖鷹、湖鶚三艘魚雷艇不知去向,他敏銳的感覺到了海軍要反登陸作戰,死磨硬泡下,海軍部也覺得應該在大金山島裝一批岸基魚雷,這才同意梁序昭所請。

陳季良與梁序昭問答完,葉可鈺少校才道:“大金山島就像一艘戰列艦,島上岩石堅硬,開挖防禦工事艱難,目前的防禦的防禦工事只能容納一個營。”

“看看就知道了!”陳季良從之前的報告中也讀到過大金山島工事的情況,可未從親見就是不放心。順著崎嶇的山路,半個小時後他來到了第一個魚雷發射點。

走過幾個重機槍掩體,進入低矮潮溼的洞窟,這就是梁序昭上尉負責的魚雷發射點。小小的洞口走下去,昏暗中靠馬燈的光線拐了幾拐,再下了一大段樓梯,眼前就霍然開闊了——這個蒙古包式的洞穴低的一側是連著大海,海水從半米高六米長的窄口湧入,譁啦啦拍擊著魚雷發射管和發射室內側的石壁。石壁之上是一個平臺,靠裡處用鐵架小心的架著十八枚魚雷,為此平臺上還有一個小型鐵製吊杆,是用來吊魚雷的。

這不再是十八英寸魚雷,而是從德國新購的二十一英吋魚雷;至於魚雷發射管,為防止德國人將購買資訊透露給日本人,都是從英國美國分散訂購的。整座島嶼有四個魚雷發射點,二十八個魚雷發射管,備雷八十四枚。這些魚雷只有極少數是當年訂購寧海、平海購買的日製六式魚雷,大部分是德制T1型魚雷。這種魚雷三十節時有一萬四千米的射程、四十節時有八千米的射程,裝藥三百二十公斤。考慮到大金山島就在整個登陸場中心偏東的位置,這裡發射的魚雷(14000米/30節)基本能封鎖整個登陸場。

親切的和水兵握手,再細細看過發射點的防禦設施、坑道以及儲水儲糧,陳季良才滿意的離開。島上岩石堅硬,即便有大口徑艦炮也難以破開巧妙購築的魚雷發射室。日軍唯一的辦法就是派士兵登陸,但整座島都在岸炮的掩護之下,只要沿岸炮臺還在,日本人是沒辦法拿下這座島的,最多是炮擊島上各處。

上午看四個魚雷發射點,下午則上到山頂視察炮著觀測所。依舊是在岩石下面開鑿石室,為防止彈片,四個瞭望口設定的和司令塔一模一樣,觀察所下面各處是海軍陸戰隊的機槍掩體。因為是在島的高處,這些掩體設計的更加隱蔽。

“要是觀察所和魚雷發射點能連在一起就好了。”參觀完整座島嶼的佈置,夜幕中回去路上陳季良說了一句。“這樣各處可以互相支援。”

“山上的石頭太硬了,我們又不敢大張旗鼓的開挖,三個月只能這樣了。”曾國晟一直在金山衛負責,自然知道大金山島工事的情況。

“是啊。”陳季良也就是感嘆而已。現在金山衛水下有水雷陣,水面有魚雷陣,空中有岸炮,防禦已經可以說是銅牆鐵壁了。只要日本人敢來,那一定是會裝得頭破血流的。“拱北這幾個月辛苦了!”陳季良又道。

“恪盡職守不辛苦。”曾國晟低聲說了一句,帶著些壓抑。“我只求這一戰打出海軍的志氣。”

曾國晟的想法陳季良知道,他是當初強烈反對江陰沉船而要求艦隊出吳淞口和日本海軍決戰的少數軍官之一。日本人曾說過:‘打起戰來,中國海軍將領中,只有李世甲有膽量率艦出海’[注42],現在看來曾國晟也是少數敢率艦出海的將領之一。

“不是打出士氣,而是要一雪前恥!”黑暗中陳季良沉吟片刻,這才聲如金石的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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