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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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萬里之外尋找一片沙漠,聽起來是很荒謬的事情,但在熊荊看來是卻要比這樣造府盲人摸象靠譜的多——結晶法得到硝酸鉀佔64.17%的混合鹽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溶液中的硝酸鉀必須飽和,飽和降溫至二十度才能析出兩百一十五克硝酸鉀,可如果不飽和呢?

熊荊不記得阿塔卡馬沙漠的經緯度,但他知道智利的狹長海岸中,似乎只有一個海港(安託法加斯塔港)呈彎月型,硝石就是從海港東面的內陸沙漠運出來。

阿塔卡馬沙漠成因是安第斯山脈擋住了東部亞馬遜盆地的暖溼氣團,西面則是不下雨的南極寒流,因此成為世界上最乾燥的地帶之一,下雨的次數是幾百年一次。沙漠位於安第斯山脈與太平洋之間,形狀狹長,長達一千一百公里,寬約一百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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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沒有彎月型的安託法加斯塔港的指引,長達一千多公裡的狹長沙漠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地理坐標。沙漠是三國交界之地,既然被稱為智利硝石,那方位肯定在沙漠的南方。

從沙漠中尋找硝酸鈉含量為九十五的硝石,肯定要比造府改進提純技術要快。這樣獲取硝石雖然代價不菲,但在無法獲取硫磺的情況下,使用智利硝石能使火藥存量增加三倍——

將所有製成的火藥全溶於水,因為硫磺和木炭不溶於水,立刻可從火藥中分離。再將不溶於水的硫磺木炭混合物密封加熱,硫磺可以全部分離出來。分離出來的硫磺再與高純度的智利硝石相配,火炮裝藥不再需要四倍,正常裝藥即可。

現在楚軍步海兩軍火藥存量五百多噸,運回智利硝石時,也許還剩下四百噸。如果火炮正常裝藥,使用上的節省等於增額外增加了一千兩百噸四倍裝藥的劣質火藥,等於胡耽娑支運回來一百二十噸硫磺,其價值三千萬德拉克馬。三千萬德拉克馬足夠支付一切代價。

正寢內的熊荊沉默良久,莊無地、淖信兩人見他沉默不敢打擾。他不是在思考與秦人的交易,而是在想如何能增加自己手裡的火藥存量,同時獲得正常裝藥的優質硝石。兩者都非常重要,尤其是後者。如果一切硝石皆從海外運來,那麼火藥的秘密將沒有人能堪破。

“長姜,”想象到這裡熊荊喊起了長姜。長姜知道他要什麼,迅速把他的記事本奉了上來。在記事本上寫下‘越人不可前往探尋硝石’後,熊荊才繼續之前的話題。

“當遣何人使秦?”寫完後,記事本又被長姜奉了下去。

“臣以為白宜最為合適。”莊無地道。說完他又補充:“猗贊也可。”

“哦?”海外貿易開始,熊荊就已經不缺錢了。源源不斷的金銀流入,在四國造成輕微的通貨膨脹,好在金銀適合窖藏,物價是漲,但沒有暴漲。在此背景下白宜這些大商漸漸被熊荊忘了。“便選白宜吧。”他決定道。

白宜祖上究竟是大夫,是貴族,猗贊不過是個大商,現在還在放高利貸,熊荊很自然的選擇了白宜。熊荊的選擇也是莊無地的選擇,他也覺得白宜更為合適。

“臣今日便至白府一見白宜。”莊無地眼睛微微眨了一眨。婚期在十二月,如果交易能在十二月完成,大婚那日羋仞突然出現在紀郢,王后肯定會喜極而泣吧。

“善。”莊無地微妙表情沒有瞞過熊荊的眼睛,但他當沒看見。在他心裡,羋仞這個岳父沒有重要到要拿火炮去換的程度,他只是想換回熊啟的屍骸,以及他罰為鬼薪變成奴隸的子女。

“稟大王,”莊無地與淖信退下,長姜拿著一個玉珏前來揖告。“魏女公孫嫣求見。”

“公孫嫣?”熊荊已經忘了公孫嫣是誰。

“大王,那年會盟不成至桑隧邑,公孫嫣智退秦人斥候,大王故而留下此玉珏,言日後必報之。”長姜提醒道,他是記得公孫嫣的。

“是她。”熊荊想起來了,魏王還曾提過要把公孫嫣送過來做侍妾,他沒答應。“她有何事……”

“彼持此玉珏求見大王,言有要事相告。”長姜答道。

“召、召她上堂。”對於君王來說,時間非常寶貴,所以必須分權。熊荊並不想召見公孫嫣,但公孫嫣畢竟有恩於自己,他只能放下諸事相召。

公孫嫣年紀和羋玹相仿,但一直未嫁。照實而論,公孫嫣不是不美,但美的沒有特點,所以她的樣子總是讓熊荊記不住。在謁者的引領下,公孫嫣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也不過打量了一眼,便不再打量,只道:“為何而來?”

男子上衣下裳,衣裳色不同,但女子則要求衣不殊裳,衣裳同色,且上下相連。公孫嫣穿的就是一套極顯腰身的曲裾袍,戴著圓頂淄帽,手上還拿著一把代替便扇的楚紙扇——所謂便扇,就是路上碰到熟人不欲相見,可用便扇遮臉以避。

曲裾青藍,腰帶素白,臉龐也小心的裝扮過,面白唇紅。她剛出逆旅,路上便有登徒子呼喊尾隨,一些車駕特意靠過來詢問女公子欲至何處,聽聞公孫嫣是前往北城王宮,人人敗退。一路行來男女全都回頭相望,熊荊卻只是草草打量自己一眼,公孫嫣的心不免有些灰暗。

“稟告大王,妾聞之,有……”說話間,熊荊在看著案上的文書,沒有看她。想到自己幾等於告發王后羋玹,公孫嫣不由咬緊了自己的唇。

“聞何事?”熊荊見她停頓,看了她一眼。鮮紅厚實的嘴唇咬在嘴裡,這時候他才發現公孫嫣並不醜,最少嘴唇有些性感。他放低聲音道:“你至今未嫁,可願做魏公主之媵?”

女子年過二十未嫁極為少見,想到可能是自己在桑隧那次把公孫嫣耽誤了,熊荊故而給她一個機會,讓她嫁入楚宮。他不想自己有太多的妻妾,他甚至有一個大膽的想法:除了羋玹還有其他少數幾名中意的女子,其餘就人工授精,省得麻煩。

熊荊的問題讓公孫嫣全身一震,但那個‘媵’字深深刺激了她。一個能冷靜智退秦軍斥候的女子、一個能獨自在外奔波幾個月的女子,自視甚高中難免有著些許的驕傲。熊荊可以不給她名分,但不能讓她依附他人,成為別人的媵。

又咬了咬嘴唇,公孫嫣道:“妾不願。今日求見大王,乃因妾聞之,羋女公子要謀害大王。”

“羋女公子?”熊荊詫異,瞬間動容。不知為何,這種動容讓公孫嫣高興。“羋玹?”

“然也。”公孫嫣再拜。“妾聞之,秦與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貪戾好利無信,不識禮義德行。故其用人任將皆以其家眷為質,羋女公子雖在楚國,但其家眷皆在秦國……”

“誰言家眷皆在秦國?”熊荊不悅的打斷,大聲道:“不佞攻入關中拔下咸陽,已將其家眷帶回楚國!”

“妾知也,然羋女子之父仍在秦國。”熊荊攻入關中,拔下咸陽,接回羋氏一族,這些事情大楚新聞皆有登載,但羋仞與秦國相邦熊啟使楚經過上蔡與羋玹相會,公孫嫣對此也很清楚。

她如此答話,熊荊看她已是另一種眼神,他不太明白公孫嫣前來告發羋玹是什麼目的,難道她是秦人的侯諜,要挑撥自己和羋玹的感情?可她當年為何要掩護自己?

熊荊心中一片狐疑,公孫嫣接著道:“五月時羋女公子與其父會於上蔡,上蔡宮室簡陋,妾之婢女偶聞其父與其言,要其鴆殺大王,不然秦人將罪羋氏全族,羋女公子聞之應諾。”

“絕無可能!”熊荊大怒,他怒視公孫嫣,似乎要殺了她。

“大王弗信,可召妾之婢女相問。”公孫嫣並不畏懼熊荊的怒火。“大王愛羋女公子甚也,然羋氏一族叛楚久矣,其早已是秦人而非楚人。今之天下,非楚國不能力拒暴秦,大王安危生死事關天下存亡,妾今日冒死進言,乃為天下故!”

“天下?!”熊荊無力。聽聞‘羋女公子聞之應諾’,他好像被人刺了一劍,傷口滴著血。他愛羋玹,然而羋玹真的愛他?熊啟安排她返楚她不返,進入楚宮她也並不快樂。

是,他確實能換回羋仞,但這又怎麼樣?鄭伯殺祭仲的故事中,雍姬問她母親,她母親說:‘人盡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父親只有一個,天下哪個男人不可以做丈夫,怎麼能夠相比?!自己如果沒有把她搶回來,她會很高興做秦王的良人吧?

愛之深情之切,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為了家族竟要鴆殺自己,熊荊不但無力,甚至連呼吸也被壓抑。他喘息了好幾次,才深深吸入了一口氣。

“大王,妾……”公孫嫣眼看著熊荊由怒轉哀,目光一片黯淡。之前那一點點喜悅消失不見,她很想擁抱身前這個男子,但她不能。

“來人!”熊荊臉上沒有笑容,只有說不出來的冷酷。長姜很快進來。“召淖信,將公孫女公子與她的婢女留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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