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天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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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破城牆楚軍士卒見過多次,但這一次爆破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因為春季的泥濘,潮溼的泥土在爆炸中沒有瞬間粉碎,它們的破碎是逐步完成的,越飛越高,泥土便越破越碎,九十步外的楚卒看過去好像是一朵朵泥蘑菇在自己眼前急速生長、又急速幻滅,像極了一場巫術。

他們牢記著司禍,每個人都跪下祈禱,之後才肅穆站起。鼓聲響起時,前進中他們呼喊的不是其他,而是司禍之名。聽聞士卒喊的居然是司禍,熊荊瞪了彭宗一樣,彭宗見此一笑,向他揖禮請罪。

火藥順利爆炸,這場會戰楚軍已勝利九成,現在要做是趕著那些慌亂的秦卒衝擊秦軍後陣,徹底擊潰秦軍步卒。秦軍騎軍數量再多,沒有步卒也難以為繼。

猛烈的爆炸在九十步外炸開十四個寬約二十多步的炸坑,正對各師方陣的位置還是平地。這是特意留給楚軍進攻用的,不過現在這些平地上滿是散落的泥土,泥土覆蓋著橫七豎八的秦卒。有的秦卒已經死了,有的還活著。

“司禍!司禍!司禍……”五萬人的呼喊震耳欲聾,剛才衝在最前被氣浪波及的秦卒仍處於失魂狀態,看見持矛前進的楚卒殺來,他們再也沒有交兵的勇氣,全都返身疾跑。楚軍並不追擊,只是邁著步伐快速前進,驅趕著他們衝擊後陣。

火藥炸出十四個大坑,二十萬秦軍真正被炸死被炸傷的最多不過三、四萬人,楚軍的推進讓剩餘的十六、七萬秦卒恐慌,此時他們才想起手上已沒有武器。當他們撿起酋矛準備防守時,呼喊著司禍的楚軍高舉著夷矛狂衝而來。

完全是一場兵不血刃的戰鬥。楚軍夷矛還未衝前,大部分秦卒已經跑了,剩下的是兩、三萬秦軍老卒。分散狀態下並且混亂的他們很快被舉矛衝來的楚卒殺死。之後楚軍又變成衝矛陣型,驅趕著十數萬潰卒,向百步外秦軍最後一道軍陣前進。

“射!”強弩匆匆上弦,雖然早就料到前陣會被楚軍擊潰,卻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這麼快的被擊潰。後陣五十行,五十行士卒身後是數百輛高大的弩車。弩卒剛剛上弦,軍吏便下令發射,一排排弩箭飛過秦卒頭頂,射向那些沒有退向兩側,直接衝撞本陣的潰卒。

強弩銳利,在如此近的距離上,一支弩箭可以將三、四名士卒洞穿。衝在最前方的秦卒無比驚異的看著射向自己的弩箭,不少秦卒當初還曾誇讚過這些強弩必能射潰荊人,沒想到最終射死的居然是自己。

“不可衝陣,返身殺敵!不可衝陣,返身殺敵……”後軍十萬秦卒一起呼喊,極力督促潰卒避開本陣。潰卒正要避讓,身後又傳來悠長的軍令:“放!”

跟著方陣一同前進的楚軍弓手再次齊射。弩車不過五、六百輛,弓手卻有七千多名。每一波箭雨射出,箭矢落下總會洞穿潰卒的皮甲,將他們射死射傷。死亡的威脅讓人恐懼,潰卒再度恐慌,一些想避讓後軍軍陣的士卒也被人流裹挾。

“不可衝陣,返身殺敵……”後軍仍然高喊,強弩仍在攢射,但相比於身後的楚軍,秦卒寧願被幾百支弩箭射死,也不願返身殺敵。人潮湧動,潰卒與後軍陣列越來越近,預感到陣列保不住的秦軍將率急急命令士卒舉矛。

“放!”楚軍的箭矢繼續齊射。每名弓手背有兩個箭囊,每個箭囊二十支箭。除去用去的三支,七千名弓手有二十五九千支箭。雖然有些秦卒身著少府鐵甲,身著繳獲趙、齊兩軍的鉅甲,但這只是前面幾行,大部分秦卒身上穿的還是普通皮甲。

每一波箭雨過後,便有無數秦卒慘叫倒下,他們已經被後陣秦卒用酋矛抵住,一時達不到衝陣效果。楚軍將率焦急的往後看向炮卒,如果這個時候火炮能推前射擊,秦軍必然陣崩,奈何炮卒被死馬團團圍困,炸坑附近又全是秦人屍首,火炮遠遠落在了後方。

“臣請以擲彈擊敵!”幾名謀士不約而同的請命,火炮不在,擲彈或許能產生一些效果。

“準!”一炸兩瓣的邊區造,熊荊苦笑之餘徐徐點頭。沒有火炮,嚇唬嚇唬秦人也好。

知道擲彈威力的熊荊苦笑,將率謀士卻不敢把擲彈當擺設。這種可以真正隨步卒一起機動的武器被他們看得比火炮還有用,很多人更是深深埋怨造府為何不早些造出擲彈云云。令騎帶著熊荊的命令往軍陣兩邊疾馳,口中高喊:“大敖有命:擲彈擊敵!大敖有命:擲彈擊敵……”

弓手還在一波一波的放箭,死屍在潰卒中越積越多,潰卒已和後陣秦卒臉對著臉,雙方只隔著一根酋矛。各師聽聞敖命一聲令下,麾下擲彈卒立即衝前。每名擲彈卒有四名餘卒,這四名餘卒三人背彈,一人背盾並攜有火繩,投擲由身材高大的擲彈卒完成。

火繩開戰前便已點燃,立於大盾後方,撬開蠟液封住的點火孔和通氣孔,將燃著的火繩插進去,白煙冒起時餘卒喊一聲‘投’,兩斤半的擲彈立即被擲彈卒高高地扔了出去。

擲彈卒如果能與火繩卒配合密切,敵軍的箭矢又不太密集,投擲速度超過弓手射箭的速度。此時秦軍弩箭正在射殺潰卒,擲彈卒從容投出的擲彈在空中好似斷了線的珍珠,一串串落入潰卒當中。

‘砰!’擲彈未落地便已爆炸,炸出破片的同時還噴出一團白煙。第一響潰卒還來不及反應,第二響、第三響、第四響……響起時,潰卒徹底慌亂。他們不清楚這是什麼武器,更不明白這東西不過一炸兩半,幾百顆擲彈同時爆炸,很自然的讓他們想起荊人的巫器。

巫器等於死亡,密集的爆炸聲中,人群再度失去冷靜,他們停止向兩側運動,抵著酋矛橫衝幾步外的後軍陣列。看到這一幕的熊荊不敢怠慢,他急命道:“衝矛!”

‘咚咚咚咚……’安靜不久的建鼓又一次敲響,幕府快速打出衝矛的旗幟,十二個衝矛方陣中的矛卒已舉矛過頭,他們對準幾十步外潰卒怒衝而去。

與此同時,冷靜下來的蒙恬也下達了進攻命令。婦人之仁絕不能在戰場出現,他要命令後陣士卒馬上刺殺陣前的潰卒,以免被他們衝亂陣列。

楚秦兩軍是死敵,然而現在楚秦兩軍矛卒對準的卻是秦軍自己。沒有武器,沒有陣列,人與人擠成一團的潰卒沒有任何反抗,半刻鐘不到便剩下一地的屍首和傷者,隔著他們,兩軍士卒終於臉對著了臉。

“衝!”衝矛未完的楚卒沒有停頓,踩踏地上的屍體飛奔上前。對面殺紅了眼的秦卒也大喊了一句‘攻’,雙方就在這屍體鋪成的戰場廝殺。

五十行的陣列厚度最多不會超過十八步。楚軍矛卒對準秦人後軍衝矛時,擲彈卒投出的擲彈只能後移,投向秦軍的陣尾。後軍士卒沒有像前軍潰卒那般驚慌,即便驚慌,最後方的短兵也會彈壓他們,將他們就地斬首。

擲彈一顆連著一顆聲勢極為嚇人,可殺傷與巫器相比卻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擲彈炸出的碎片如果沒有命中沒防護的要害,連皮甲都不能洞穿。秦軍將尉沒有發現這一點,但他們發現短兵的彈壓可以穩住搖搖欲墜的軍陣,方才深深喘了一口氣立即回望後方。

按照腹心蒙珙的佈置,前後兩道軍陣的目的是為了阻擋楚軍衝矛,前者已被巫藥炸潰,現在只能靠後陣勉強支撐。但阻擋和支撐不是致勝的手段,致勝的手段是佈置在左翼的五千騎卒。

秦軍對楚軍最接近勝利的一場會戰是襄城之戰,國尉府重點研究過襄城之戰,認為最可能擊敗楚軍的辦法就是騎兵勾擊陣後,蒙珙此戰的佈置就秉承這個原則。

針對楚人極易驕縱的特點,騎戰時圉奮麾下的騎軍與楚騎廝殺片刻便要全軍後撤,以誘使楚騎遠離戰場,後撤大約十里騎軍再與楚騎廝殺。秦軍左翼有兩萬騎,與之相對的楚軍右翼只有七千騎,這兩萬騎必須在纏住在楚軍騎卒的同時迅速回擊,快速勾擊已經擊敗前軍、正在進攻後軍的楚軍側背。

計劃不能說不完美,然而誰也沒想到前軍沒有交兵就被楚軍用巫藥炸潰。這就造成爆炸前已誘使楚軍騎兵遠離戰場的圉奮等騎都尉不知道前軍已潰,而戰場上早已膽寒的後陣士卒面對楚軍犀利的衝矛根本無力反抗。

後軍陣列只有五十行,僅穿一件胸甲,頭戴一頂鐵胄的楚軍矛卒比任何時候都敏捷,目睹司禍降禍於秦人的他們完全不懼生死,他們深信神靈已站在自己這邊,沒什麼軍陣不能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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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戰力與郢師不相上下的項師士卒吶喊,衝向秦軍早就單薄的陣列。‘轟’的一記,炮聲突然響起。正在回望北面的蒙恬聞聲一顫,陸離鏡落在了地上,他悲嘆道:“天亡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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