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節 該拼命時要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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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龍潛回廣州城,很快就見到了朱敬倫,廣州巡撫衙門的洋兵撤走之後,朱敬倫的行動也方便多了。

“交代?當然會給張大人一個交代了!”

面對張龍興師問罪一般的態度,朱敬倫滿口答應著,心裡卻暗歎一聲,張千山發現了問題,不那麼好騙了。

朱敬倫接著問清楚張千山的位置,他給的交代就是,富禮安排人帶著成箱的銀子,親自送到了張千山面前。

看著一箱子一箱子白花花的銀子,張千山覺得這個交代也不算壞。

但是富禮接下來的話,就讓他覺得這些錢根本就不算錢了。

“這些是巡撫大人的賞錢。打下炮臺,另有重賞。巡撫大人讓在下告訴千總一句,該糊塗的時候還是糊塗一些的好。”

“這是什麼意思?”

張千山不太明白。

富禮笑道:“大人不用明白,大人只需要知道,如果有人這時候佔了炮臺,那城裡的洋人就一個都走不脫。要麼乖乖投降,要麼等著受死。這奪城之功,是黃大人的,可是力阻洋兵,盡滅夷狄的功勞,我家大人還想要一份。不知道張大人是不是也想要呢?”

張千山心動了。

雖然他還是不太清楚柏貴為什麼跟黃宗漢不和,因為他根本就不太清楚柏貴的處境,不是他不懂官場,只是文武殊途,他得到的資訊,跟這些文官得到的資訊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根本就無法感受到柏貴危如累卵的處境。

按照他的理解,他覺得柏貴跟黃宗漢不和,大概是出於權力鬥爭,目前來看,恐怕倆人在收復廣州一事上,意見不統一,所以才你幹你的,我gan我的,至於他們爭鬥的結果是什麼,張千山不知道,張千山只知道,只要打下炮臺,怎麼都是大功一件。

阻斷殘敵退路,全殲夷人,這份功勞不管是落到黃宗漢頭上也好,還是被柏貴分到也罷,這跟他們張千山有什麼關係,他是武將,靠的是流血立功,只要堵住了洋人,那就是他的功勞,無論是黃宗漢還是柏貴,都得承認這一點。

至於說他們不肯認,想賴他張千山的功勞,也沒那麼容易,張千山一定會給他們一個深刻的印象。

“我想張千總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富禮冷冷撂下一句話,然後就拱手拜別,此時已經到了午後,豔陽高照,張千山的血也彷彿熱了。

“大人我們怎麼辦?”

張龍疑問道。

張千山道:“還能怎麼辦?打!”

張龍嘆道:“那炮臺可不好打,關鍵是不在岸上,而在河裡,四面都是水。我們又沒有船,只能游過去。這樣我們的馬隊可就用不上了。”

張千山哼道:“該糊塗時就要糊塗。該拼命的時候就要拼命!”

張千山也知道水戰的話,對他的馬隊不利,他這次帶來的四百人,都是他的心腹,要知道他手裡可不止這點人,但是這四百人才是他的心腹,是他這些年來一點一滴攢下來的本錢,本想著用馬隊來對付洋人,總能佔到一些便宜,誰想到還要打水戰,反而派不上用場了。

但是機不可失,騎馬過不了河,那就游過去!

話說的糙,可實際上張千山是一個很細緻的人,這細緻大多在打仗上。

所以他並沒有立刻動手,而是換了破衣服,帶領十來個手下大大方方的來到廣州碼頭,他們吃的了苦,裝做苦力硬是在碼頭上扛了一天活。

第二天又包了一艘花船,在外面遊蕩了一天。夜裡就停靠在附近的碼頭上,一直在觀察著炮臺。

命是要拼的,可這命卻不好拼。

炮臺的防禦在張千山眼裡,算的不得什麼,起碼比不上攻城,以東炮臺為例,四面有圍牆,但並不算高,他們手下的好手,要翻過去不難,洋人的士兵數量不多,只有幾十個人,洋人的防備也算不上嚴密,只有幾個崗哨而已,後半夜他們摸進去,不難的手。難得是炮臺不是一座,而是有兩座。

兩座炮臺無論他們動哪一座,另一座就會察覺,打草驚蛇之下,再想偷襲得手就難了,這就是為什麼軍事上總講究犄角陣勢排列,防禦偷襲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兩座炮臺也各有特點,海珠炮臺靠近江心,不過靠近陸地的北岸,灘塗已經快要跟陸地相連,游過去也不難。東炮臺就更簡單了,跟江岸之間,只有一條窄窄的濠湧。

這三天以來,朱敬倫也沒有閒著,他已經將兩座炮臺的情況摸清楚了,具體情況是柏貴探聽的,過去東炮臺安炮三十六位,以千總一員帶兵三十名駐守,海珠炮臺則有大炮五十門,軍隊不超過五十之數。至於洋人佔領這裡後進行的改動就不得而知了,但有一點,洋人或許會加固炮臺,或許會更換火炮,但是絕對沒有增加兵力,甚至略有減少,因為他們的兵力實在是緊張。

這些情況也都送到了張千山手中。

根絕這些情況,在第三天深夜,張千山終於行動了。

務求一擊得手,殺雞也要用牛刀,四百人齊齊出動。

其中一百最可靠的手下前往海珠炮臺,由他的乾兒子張龍和張虎負責帶領,剩下三百人都負責攻打東炮臺,由張千山親自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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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這麼安排,是因為海珠炮臺距離海岸更遠,一旦失手就不可能有第二次機會,人去多了根本沒用,相對來說突擊效果就更重要了,在沒有更好的辦法前,張千山決定等確定海珠炮臺那邊動手之後,他這邊在動手。

一旦那邊進入海珠炮臺,舉火為號,至於這火光會不會暴露了攻打東炮臺的行動,就管不了了,如果暴露,東炮臺這邊就必須強攻,所以才給這邊配備更多的人馬,同時這邊距離河岸更近,大不了強攻,因此可以多配屬人緣。

三更已過,四更未至,兩邊同時行動起來。

張千山親率五十個好手,人人身上綁著竹筒,悄悄摸到距離東炮臺不到兩百米的河邊,一個個下水,慢慢摸了過去。他們運氣很好,或者說洋人的崗哨到了後半夜有所鬆懈,結果他成功的摸到了圍牆下,一個個躲在圍牆的死角,眼睛緊緊的盯著西方海珠炮臺的方向。

等了一刻鍾多些,張千山終於看到對面有火把晃了幾下,然後熄滅了,跟手下確認都看到了,然後一聲令下,馬上搭起人梯,一個漢子身輕如燕的就跳過了圍牆,接連十多個人爬過了圍牆後,突然就聽到了海珠炮臺那邊傳來了槍聲,那邊交上火了!

運氣不好不壞,張千山也沒指望悄無聲息就把洋人都幹掉,那也太容易,太容易得來的功勞不值錢,這是張千山這麼多年摸到的道理,那些文官就是慫,總想著投機取巧,想搞點小詭計就能取大功,大多數是把自己搭進去。

槍聲接二連三響起來,東炮臺這邊已經打草驚蛇了,守衛大聲呼喝,整個營地都動了起來,張千山等人全部都過了圍牆,順著圍牆不著急往裡面打,而是衝著大門衝了過去,他們的速度夠快,大門前的守衛來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們放倒了,等他們開啟大門的時候,外面已經有一百多人遊過了濠湧,一股腦衝進了炮臺。

到了丑時,兩座炮臺再次陷入了寂靜,卻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道,上百條生命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此時在廣州城中,朱敬倫並沒有睡覺,柏貴也沒有睡覺,倆人都緊張不已。

他們在等待訊息,等待兩個訊息,一個是張千山強攻炮臺的訊息,另一個則是黃宗漢那邊的訊息。

柏貴手裡沒有人,即便張千山奪下了炮臺,如果明天洋人反攻,他們也不可能守得住。

沒有炮臺在手裡,說封鎖廣州城南,就是一個笑話。

夜深人靜,讓步槍的聲音可以傳的很遠,剛剛結束的槍聲又一次響了起來。

洋人在碼頭上部署的軍隊開始反攻了。

朱敬倫和柏貴聽到槍聲更著急了,他們希望聽到的不是槍聲,而是炮聲。

法國人手裡還有一艘殘破的戰艦,經過緊急修理後,還能夠參戰,倆人想要聽到的炮聲當然不是法軍的艦炮,他們希望聽到炮臺上的岸防炮響起。

要讓炮臺的大炮響起,那就必須有炮手,可柏貴手裡連一個炮兵都沒有,廣州的駐防八旗中到時有一百來個炮兵,可是跟其他八旗兵一起,都在軍營裡關著呢,別說柏貴了,穆克德訥都放不出來。

所以要動這些炮,就只能靠黃宗漢煉出來的那批炮手,可黃宗漢跟柏貴不和,黃宗漢豈會幫助柏貴。

看著柏貴焦急的模樣,朱敬倫安撫他道:

“大人莫急,黃大人一定會派人的,他知道大局為重。”

柏貴卻嘆道:“他怎會幫我,他怎會幫我啊!他就不想打炮臺,他又是清拆大臣,又怎會聽我的?”

柏貴是巡撫,黃宗漢才是兩廣總督,又是全權負責廣東事務的欽差大臣,確實沒有必要聽柏貴的安排。

但是既然攻打炮臺已經是既成事實,此時合作才是大義,有大義在手,黃宗漢不幫忙就是理虧。可是柏貴根本命令不了黃宗漢,黃宗漢幫不幫忙好像只能看對方樂意不樂意了。

既然柏貴命令不了黃宗漢,那就找個能命令黃宗漢的。

朱敬倫突然有了主意:“大人,小人有一計,何不將此時寫一封奏章,抄錄一冊派人去送與黃大人呢?”

柏貴一愣,接著眼睛一亮,沒錯,黃宗漢跟自己不對付,未必會幫自己,可現在自己做的是對的,只要拿下炮臺,就封死了城南,城內夷人插翅難逃,黃宗漢如果不肯幫自己,官司打到皇帝哪裡自己也佔理,只要發了這封奏摺,就算打輸了,也可以把責任推給黃宗漢,自己怎麼就沒想到這點呢,真是急糊塗了,不由得對朱敬倫有些刮目相看,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冷靜,很難得!

當即起草一份奏疏,抄了副本,命人連夜從密道出城交給黃宗漢。

但是奏摺副本才剛剛送出去,不到半個時辰,城外的炮聲就密集起來。

柏貴看了朱敬倫一眼,心中暗歎一聲,糟了,這回是徹底得罪黃宗漢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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