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節 大明軍國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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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目、狂妄,自認為天下無敵,熱衷於使用暴力,這些都是軍國主義的特徵。

比較典型的是普魯士德國以及推崇和模仿普魯士的日本,但事實上,近代大多數國家,都或多或少的帶有一些軍國色彩,這是跟歷史大環境分不開的。

剛剛從習慣使用暴力解決問題的中世紀走出來的歐洲國家,很顯然不可能誕生什麼其他解決問題的思路,英國作為最先進的國家,發明了現代外交概念,中國則在漫長的歷史中,認為對待夷狄應該懷柔,採取經濟手段控制周邊遊牧民族,儘管中國沒有誕生系統的外交概念和程式,可依然是有一種和平解決問題的思路的,這種和平的態度,不夠激烈,不夠熱血沸騰,但卻是成熟的表現。

什麼樣的國家容易爆發軍國主義,會極度強調軍事,重視軍事,一定是那些有過漫長的屈辱史,經常作為軍事入侵的受害者的國家,才會形成這種思想。

典型的是普魯士,經過兩次世界大戰,雖然德國都打輸了,但是德國人的軍事表現,有目共睹,因此在全世界都有海量的擁躉,認為德國不是輸在戰鬥上,只是綜合國力不如人。但翻開歐洲歷史,普魯士或者整個德國,反而是歐洲被欺負的最慘的國家之一,僅次於波蘭,甚至普魯士歷史上,長期必須作為波蘭國王的封臣存在,普魯士諸侯見到波蘭國王,還需要跪拜。

司馬遷說,“恥辱者,勇之決也”,屈辱往往是讓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甚至個人自強不息的原動力,中國有無數成語描述這種現象,什麼知恥而後勇,知恥近乎勇等等。

因此普魯士這種長期被人凌辱的國家,非常具有自強的精神條件。

日本的軍國主義則有些古怪,因為歷史上,他們很少遭受外來侵略,多數時候他們都是一個施暴者,在朝鮮半島跟中國王朝先後打過兩次仗,雖然都輸了,可並不是大陸國家去侵略他們,而是他們主動進入了大陸。

可這樣一個國家和民族文化中,卻帶有強烈的恥辱文化,日本的恥文化跟忠文化,基本上構成了日本的兩大精神支柱,切腹就是一種不甘於受辱的現象。強烈的恥文化,讓日本在沒有真正遭受過實質性侵犯的情況下,天然帶有一種受害者心態,好像別人都虧欠了他,因此民族性情中帶有一種偏激和貪婪,事實上沒人虧欠他們,欺辱日本人最狠得,只是他們自己人。

日本民族這種天生的受害者心態和恥辱感,僅僅一點點精神刺激,他們立刻就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和需要自強的意識觀念,於是在學習普魯士軍事的同時,很容易就接受那種軍國主義。

而中國歷史上,雖然絕大多數是強大的,只在元清兩朝主體民族喪失了獨立性,被草原民族征服,但漫長的歷史上,遠超任何國家的富裕,卻讓中國成為侵略的重災區,因此中國其實是一個真正的軍事入侵的受害者,中國人更應該具有受害者心態。

但反而是中國人這種受害者心態不是很重,顯得平和寬容,往好了說這叫大國民氣度,往壞了說叫做麻木不仁,沒有骨氣。

總之在這種情況下,大明軍隊中也出現了軍國主義,還是讓人挺意外的。

當然這種軍國主義,也跟國民精神一樣,並不是很激烈,真正讓中國人民族性格激烈起來的,其實還是清末民國一次次遭受外敵入侵,尤其是日本人的入侵,可謂是打造了中國民族的現代性格,甲午戰爭對中國人心理的衝擊是巨大的,但甲午戰爭受影響的只是一些文人士大夫,而且他們也沒有對日本報以仇恨,而是真真正正開始正視現代文明的威力,開始學習日本了,在日俄戰陣期間,掌握輿論的中國文人其實是支援日本人的,號召大家給日軍捐款捐物。

直到抗日戰爭,才真正讓中國民族的民族主義覺醒,也才真正讓中國民族把日本人給恨上了。

現在的大明顯然還沒有誕生強烈的民族主義觀念,老百姓甚至文人士大夫的世界觀更多的是一種皇權臣民觀念,民族觀念有,但不夠強烈。西方式的現代民族觀念強烈的,還是那些最早受到西方文化影響的新派人物。

現在在大明軍隊中掌握權力的中高層軍官,顯然就屬於這種人物,因為從大明建國的1866年,一直到1870年普法戰爭後,他們一直都在歐洲學習,長達五年的學習經歷,浸染在歐洲近代軍國主義文化中,他們難免沾染了這種精神,而且並不以此為惡,反而將其看作是中國春秋戰國時期濃厚的尚武精神。

很多人對比了中西方文化觀念後,也認為中國人麻木不仁,在滿清的統治下屈辱順從,不知道反抗,認為這種麻木不仁,就是因為丟失了祖先的尚武精神,於是在打著恢復尚武精神的旗幟下,軍國主義就被他們萬分推崇起來。

這些軍官回國之後,很快就掌握了實際權力,對大明軍隊進行了深刻的變革,採取軍區制,組建大兵團,建立預備兵員,這些西式軍事革新。還看法各種軍事期刊,報紙,鼓勵軍人寫作,而這些中高級軍官又透過他們的文章,將從西方沾染的軍國主義思想,用尚武精神的概念推廣開來。

於是民族主義,軍國文化開始在軍隊中先爆發開來,大批接受過教育的新兵,在軍隊中很快就沾染了這種精神,他們的訴求自然而然就變成要求北伐中原,驅逐韃虜,光復漢人江山。

在軍隊之外,民間反而依然保持著一種平和的心態,即便是王韜這樣的啟蒙思想家,也只是認可西方文明中的優點,反對盲目的排外,主張批判性的吸收西方先進文化和思想,真正到了完全否定自我文化,那還是五四時期的事情了,魯迅等一批激進的文化分子,把自己的文化批評的一無是處,甚至認為只有廢除中國文字,才能拯救中國。

盲目的排外不對,盲目的否定自己肯定也不對,現在這種平和的心態其實很好,一方面有人能夠看到西方的先進之處,一方面還能夠保留自己的優秀品質,也算是朱敬倫一直著力引導的目標。

只是萬萬沒想到,自己親手掌控的軍隊,反而率先變得激進起來。

但想起來,這似乎也是必然而然的事情,一群年輕氣盛的少壯軍官,突然被送到歐洲軍事最強大的英法等國,一待就是五年,他們真真正正的看到了西方強大的軍事思想和軍事制度,如果不沾染上一點不太好的精神,那才是怪事。

再說了,軍國主義問題,也得分兩面看,站在歷史的角度,這不是一個好東西,因為他給人類帶來了巨大的傷害。

可站在當下的時代背景下,軍國主義也未必不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手段。

西方國家哪一個不帶有軍國主義色彩,法國這樣的共和國,當一戰爆發的時候,滿大街的年輕人歡聲雀躍,慶祝自己偉大的祖國跟死敵德國宣戰了,可想而知,如果沒有這麼激烈的民族主義和軍國精神支撐,法國怎麼可能抵抗強大的德軍四年的攻擊,二戰時期他們可是一兩個月就投降了的。

19世紀是帶著中世紀野蠻殘餘的工業化的歐洲,將使用暴力解決問題的野蠻風氣強加給了全世界,將世界帶到了野蠻血腥的黑暗叢林時代。這個時代,一切都是軍事實力說了算,沒有人講公理和道義。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中國民族不能用民族主義和軍國主義等思想把自己武裝起來,那又如何在這個黑暗叢林時代保護自己。

所以看到軍隊產生了軍國主義傾向的時候,朱敬倫並沒有打算阻止,他唯一擔心的是,軍國主義思想中的盲目、野蠻和非理性現象。

這種盲目自信會讓軍隊過於輕視敵人,一戰爆發的時候,法國、德國的年輕人都在大聲歡呼,都認為自己可以輕易的打敗自己的對手,就是這種盲目自信的心態使然。

這種情況,其實朱敬倫已經發現了苗頭,在跟法國在越南問題上衝突的時候,他詢問過文鳶等高階軍官,他們一致樂觀的表示,明軍能夠戰勝法軍。

他們從法國在普法戰爭中的拙劣表現中,將法國軍隊的真實實力判定的很低,這顯然盲目了。一戰時期能夠跟德國人打四年,儘管沒有把德國人趕出國土,卻也成功的抵擋住了德軍,在面對當時最優秀的陸軍的情況下,能打成這種水平,證明法軍的實力相當強大。

而大明的軍官,再還沒有建立完善的軍事體制的情況下,不加嚴謹的分析,一口咬定能戰勝法軍,顯然太過盲目樂觀。

這種盲目樂觀的態度,正是軍國主義國家,一次次輕率的發動戰爭的原因,最後造成了驕兵必敗和好戰必亡的結果。

戰爭肯定也是大明將來要解決很多問題的手段,所以軍隊中的軍國主義和民族主義,有助於提高戰鬥力,朱敬倫不打算把軍隊打擊的渾渾噩噩,沒有一點精氣神,如同文人壓制武人的明清軍隊那樣,但也不打算讓軍隊盲目樂觀到了狂妄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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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軍隊開始變得狂妄,朱敬倫也要保證對軍隊的控制力,他需要一根始終能夠牽住軍事力量這個隨時可能發狂的猛虎的韁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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