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取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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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莊第二日就大方從城門出城,儘管林福祥的人都能擄走一個印度兵了,可是英法聯軍也沒發採取好的措施,不是不想辦,而是辦不到,如果他們能像後來的日本人一樣給每個人頒發一個良民證,林莊怕就沒這麼容易自由出入了,可惜他們沒有對數以十萬計的廣州人進行精確管理的人才儲備,說不好聽點,就那麼一千多軍隊,就是全部做文員,也未必管的過來,更何況英法聯軍此時的軍隊中,文盲率也至少有一半,怎麼管?

林莊出城之後,上午就趕到了石井,跟林福祥見了面。

向林福祥彙報了昨夜的情況,但是更多的情況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早間稍微打聽了一下,他知道昨夜他是住在一家千總家中,這情況不由讓林福祥心思多了起來,因為他發現朱敬倫身後竟然還站著一個清軍的千總,他立刻決定得好好探聽一下這個千總的背景了。

但是更多的情報現在根本沒有,林福祥也只能讓林莊繼續盯緊朱敬倫,同時按照計劃開始行動,部署將幾個洋人帶出廣州城的事宜。

朱敬倫這邊則繼續去衙門但卻沒有馬上行動,他很耐心的一步一步走著。

晚上張家這邊又出現了一點情況,張家不同意朱敬倫直接帶人來家裡接人,依然堅持時間地點他們來定。朱敬倫並沒有拒絕,轉身回到房中通知林莊,讓他帶人在雲桂橋下接人。

子時。

雲桂石橋下,一直潛伏著幾個人,他們等了半夜,已經焦躁不安。

而等的人還沒有影子,石橋兩邊的小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朱敬倫並不在這裡,林莊也不在這裡。

朱敬倫並不願親力親為,林莊則認為自己跟在朱敬倫身邊更加重要,所以此時此刻,兩邊都是完全沒有見過面的陌生人。

所以接人的林家親信還是相當緊張的,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他們沒人都帶了短兵刃,隨時準備著搏殺。

但是他們始終沒有見到人,甚至開始商議是否要放棄的時候,聽到了不遠處嘩嘩的水聲,原來對方並沒有走陸路,而是走水路。一行人手已經摸到了隱藏在衣內的刀柄上,很快看到了一艘烏篷船,緩慢的順著流水慢慢飄過來。

船上卻沒有一個水手,黑暗中突然一個領頭的下令,一個壯漢麻利的跳下河水,三兩下游到船邊,翻身上了船,手裡已經握著一把刀子,閃動之間,不時有明晃晃的刀光映出來。

很快船上響起聲音。

“貨到手了!”

船上確實沒人,只有四個麻袋,捆得結結實實。

領頭的見狀,事不宜遲,立刻帶所有人都上了船,打算就順著水路走,他們這次來可是計劃了三條路,無論那一條路都有人接應,萬無一失,此時有船,乾脆就走水路,也省的周章。

見船開走,距離小橋不遠的一個偏僻巷子中,也有聲音響起。

有人報告說:“貨送到了。”

雙方這次接頭,竟然連面都沒見,做的著實隱秘。

沒有人知道廣州城昨夜間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城裡少了四個洋人,四個已經從英法聯軍記錄中打了勾的士兵。

但是第二天一早,廣州將軍府就知道了一件事,昨天夜裡又有林福祥的人進城了,不過這次他們沒有擄人,而是送來了一封信,一封勒索信。林福祥開口管英法聯軍要五萬兩銀子和一萬擔大米,然後就放了那個印度兵,否則他們就撕票。

這封勒索信讓已經遷到了廣州衙門的佔領委員會立刻產生了分歧,因為信是公開貼在衙門大門上的,而且上面還蓋著林福祥的水營管帶大印,最可恨的是,這封******竟然是用中英法三國文字書寫的,這讓英國人就算想要遮掩都遮掩不過去。

首先他們就很難讓軍隊中那些印度兵情緒平靜下來,這些印度兵可不是普通的印度人組成的,而是印度人中的一個特殊群體——錫克族。

這個民族很有特點,他們主要聚集在旁遮普,緣由上他們其實算不上一個民族,因為他們的種族基因和血緣跟普通印度人別無二致。主要區別在他們的宗教上,他們信仰錫克教,本是印度教的一個分支,16世紀才獨立出來,因此錫克人基本上也是那時候形成的,可以說是一個形成時間很短的民族。

他們的民族性格可以從他們的裝束上看出來,他們習慣包頭巾。但個習俗來源於佔領統治印度的遊牧民族,但卻不是遊牧民族強加給他們的,恰恰相反,當年佔領印度的來自北方的遊牧民族自身有包頭巾的習俗,為了體現自己的優越感,統治者不允許普通印度人包頭巾,而錫克人偏偏要包,以包頭巾作為一種反抗的象徵。這跟中國滿清入關的剃髮易服恰好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路徑。

從頭巾上就可以看出來,錫克人是一個比較有反抗精神的民族。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英國佔領印度後,發現普通印度人太過於柔和,不適合當兵,只有錫克人性情比較剛烈,所以英國人打量徵召錫克人。這導致人數只佔印度人百分之二的錫克人,在英國殖民地軍隊中佔有四分之一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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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廣州城中的一千多英法聯軍,法軍只有500人,英軍倒是有1000人,可是其中700多都是錫克人。同時錫克人因為宗教關係才形成了一個民族,非常的團結,類似中國的回人。即便是在軍中,他們受到英國人管理的同時,也擁有自己的首領,宗教首領。

團結就是力量,就讓錫克人擁有一定的話語權。於是在告示內容被他們知曉後,立刻就開始向英軍現在的首領巴夏禮提出要求,要求立刻行動把他們的兄弟救出來。

這讓巴夏禮十分惱火,可是現在偏偏他們還離不開這些印度人,這些錫克教首領表示,如果聯軍不採取措施保護、解救他們的兄弟,他們就拒絕執行自己的義務。一旦這些印度人不配合,一現在廣州的兵力,就更難以控制廣州城了。

可是真的拿出五萬兩銀子和五萬擔大米交給林福祥,這丟人就丟到姥姥家了,巴夏禮可丟不起這個人。看看法國人的態度就很清楚,他們堅持對這種土匪行徑,必須要予以鎮壓,他們強調應該給中國人大炮和步槍,而不是銀子和大米。

朱敬倫一直在巡撫衙門當差,哪怕佔領委員會搬去了廣州將軍府他依然在這裡,平時就負責翻譯一些給柏貴的公文,但是隨著柏貴向皇帝請辭,不再旅行他的職責後,送給柏貴的公文是越來越少了。

但柏貴這個人依然不可或缺,起碼在英國人眼中不可或缺,否則他們就不會一直把柏貴囚禁在衙門裡了,果然,到了下午,焦頭爛額的巴夏禮就臉色陰沉的跑到了巡撫衙門,再次跟柏貴會面。

倆人會面的結局顯然並不順利,巴夏禮走的時候臉更黑了,如果沒有意外,倆人估計又吵了一架。顯然柏貴已經打定主意不夾在城外的反抗勢力和城內的洋人中間當孫子了,他是打定主意要撇開自己。

朱敬倫本來也沒有多少公務,加上有心,所以一直等在門邊,當看到巴夏禮走出來的時候,他自己也走了出來。

巴夏禮直接從朱敬倫身邊走過,看都沒有看他一眼,這是一副純正英國貴族的****,那就是不會看比自己第一等的僕人半眼的。朱敬倫也沒有找巴夏禮,而是叫住了巴夏禮身後跟著的赫德。

巴夏禮這傢伙,他是懂中國話的,可是偏偏要帶著翻譯,而他帶的翻譯,自然得是赫德這樣的英國翻譯,而不會找一個從香港或澳門來的中國翻譯,這是很常見的,後世多少外國政要其實本身都能講一口流利的英語,但同樣會帶著翻譯,這是代表身份的問題,關乎的是國際禮儀和體面問題。

赫德看到朱敬倫喊自己,停下腳步走到一遍。

“朱,好久不見。”

朱敬倫也打了招呼。

接著假裝不經意的打探:“我聽說城外的鄉勇昨夜…”

朱敬倫也不刻意假裝自己不知情,老實說就算現在有人說這一切都是朱敬倫籌劃的,估計赫德也不會信,沒必要那麼刻意,太刻意了,反而太假。

“唉,現在印度人要我們一定要救人,可是您知道,如果真的給了那中國人銀子和大米,我們的政府不會答應的。法國人也會嘲笑我們的。”

朱敬倫假意沉思片刻,然後說道:“赫德先生,請恕我直言,你們大概還不太瞭解中國人的做事風格和談判風格。我們有一句話叫做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這些銀子和大米不是不可以商量的。我倒覺得,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起碼城外的鄉勇在向我們傳達他們願意談判的資訊,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水火不容!”

“好消息嗎?”

赫德也沉思起來,他是真的在思考。

是啊,以前無論是林福祥的鄉勇,還是其他官員、鄉紳編練的鄉勇,全都不接受跟英法聯軍談判,現在他們送來了一封信,不就是隱含著可以談判的資訊嗎。

赫德沒有任何表示,隨意笑了笑,徑直去追已經漸漸走遠的巴夏禮了。

赫德是什麼人?

那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是一直憋著幹一番事業心思的年輕人,既然他領悟到這點,如果不嘗試去說服巴夏禮,那就怪了。

只要赫德能夠說服巴夏禮派人到城外去跟林福祥談判,朱敬倫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半,因為他很確信,如果巴夏禮要派人去,如果他不打算親自出面,那麼赫德就是必不可少的一個人,一旦赫德參與其中,那麼就一定會找上朱敬倫。

因為朱敬倫對自己非常有自信,他相信自己這段時間的工作,是讓英國人和赫德都很滿意的,他相信赫德會認為把自己帶去談判,會得到更理想的結果。

朱敬倫都沒有猜錯,果然第二天一早,廣州將軍衙門就派人來請他,說是赫德大人有事情要跟他商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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