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節 茶葉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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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德的工作狀態雷厲風行。

他上任第二天,就趕去了香港,在香港的報紙上刊登招聘廣告,甚至登門至一個個自己看好的人才家中遊說。

朱敬倫讓方山跟著赫德,名義上是幫助赫德,事實上也是一種監控。

從方山反饋回來的訊息中,朱敬倫發現赫德並沒有直接跟港英政府聯絡,而是直接去挖角,挖角的主力是東印度公司,東印度公司已經奉英國議會的命令宣佈解散,但是那些人還在,有的啟程回英國或者印度去了,還有相當多一部分留了下來,一些想要在中國尋找自己的機會,一些則是被港英政府聘用,畢竟港英政府的人才也不夠豐富,東印度公司香港分部這些經驗豐富,熟悉中國國情的僱員,對港英政府來說,也是非常好的職員。

除了在東印度公司挖人,赫德還在一些洋行中挖人,甚至直接在港英政府管理的港口機構中挖人。

東印度公司留下的那些職員中,赫德招募到了十多個,而各大洋行中也招募了一些,這些洋行在中國經營,也十分樂意在中國地方政府的海關中,能有他們的人,或許能夠保障他們的利益,甚至幫他們開拓生意,港英政府的碼頭上赫德也挖來了兩個報關人員。

不到十天時間,赫德招募到了三十個人,這些都是經過赫德親自面試合格的。

帶著這些人回到新安,赫德立刻找朱敬倫,要求接手新安釐局。

新安釐局之前一直都是新安戶房在管理,包括抽釐和碼頭管理,都是鄭同帶人在管理,現在這些權力都要交給赫德了,鄭同不可能沒有意見,哭喪著臉在朱敬倫面前長跪不起,直言把釐局這麼重要的差事交給一個洋人很不妥當。

朱敬倫安撫了一下鄭同這個老吏,但態度十分堅決的讓他移交相關資料。

老實說朱敬倫對鄭同的工作並不認同,這段時間就沒少出事情,他已經收到了十幾個國家公使發來的抗議公函了,大致抗議的都是一件事,那就是新安釐局的縣吏勒索各國商人,其中除了英國人沒有投訴之外,幾乎在新安做生意的國家都投訴了,很顯然鄭同手下的戶房縣吏只知道英國人惹不起,對其他國家的商人就沒有客氣。

朱敬倫沒有懲治這些膽大妄為的縣吏就已經算好的了,怎麼可能還讓他們留在釐局中。

赫德招募的人中,基本上都有相關經驗,不是在港口碼頭幹活,知道怎麼報關,怎麼收稅,就是曾經給別人報過關,納過稅。但是他們畢竟人數太少,又十分的仔細認真,核對每一筆賬務,登記每一艘商船,核查登記的貨物,人手根本不夠。不過赫德始終在招人,在香港繼續刊登廣告,還在澳門也刊登廣告,甚至委託人到印度去招人。

至於赫德的努力,也初見成果,不到一個月時間,貿易額大幅度增加了兩成,這顯然不可能是實質的增長,而是清查了打量的虛假和隱匿商品,其中大半是中國商人的出口額,之前他們可以透過賄賂釐局縣吏得以走私,現在全都被清查了出來,只能乖乖的登記納稅,少部分是一些不法洋商的走私,主要集中在鴉爿上,這些鴉爿商人跟新安當地的不法分子勾結,由這些不法分子幫他們走私。

但是赫德還是認為依然存在打量的走私情況,因為像鴉爿這種價值高,抽稅重的商品,很多都不走赤灣港口,而是偷偷的派小船在附近沙灘上登陸,甚至從九龍那邊走陸路運輸,避過新安的釐局監管。

赫德為此專門找過朱敬倫,希望釐局組建緝私隊,但出於安全考慮,朱敬倫暫時拒絕,理由是沒有多餘資金,其實是不想看到緝私隊這種帶有武裝性質的隊伍,也操持在赫德的手中,但是暫時讓侯進帶領800訓練的已經有模有樣的客家勇兵配合赫德緝私。

看到赫德能夠如此順利的推進工作,朱敬倫可不相信他只是臨危受命,要知道朱敬倫派方山請赫德已經有兩個月了,在其此間赫德一直沒有答應,現在看來他也沒有閒著,恐怕心中早就盤算過如果他來接手中國的海關會如何如何操作,此時才能如此的得心應手,一個人的成功果然是沒有僥倖的。

此時遠在京城的咸豐皇帝也收到了廣東的訊息,兩廣總督柏貴向皇帝奏報了他跟洋人談判的結果,把洋人暫時拒之廣東門外,同時還從洋人手裡收了一筆銀子,總計達兩萬兩,柏貴明確說就是看不慣洋人的貪婪樣子,才讓洋人繳了伙食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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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小太監說這可是咱大清第一回收洋人的銀子。

咸豐皇帝則笑罵柏貴真是小家子氣,但同時感慨還是柏貴這種奴才可靠。

不僅是因為柏貴的做法,讓咸豐心中也感到解氣,最讓他滿意的其實是柏貴平穩的把那些洋人俘虜交還給了洋人,管洋人要銀子,這是一招妙棋,這樣那些看似精明實則愚蠢的清流就不會攻擊柏貴向洋人示弱,而是攻擊柏貴有辱上國體面了,他們會認為柏貴是貪圖洋人的銀子才放的人,而不是懼怕洋人放的人。

相比柏貴的巧妙做法,黃宗漢的做法就愚蠢至極,黃宗漢在兩廣總督任上的時候,擒拿到了巴夏禮,竟然直接把巴夏禮送到了京城,這讓咸豐非常難辦,整天都有清流吵著要獻祭太廟,也有說刮了巴夏禮給洋人以教訓的。

但咸豐知道,既不能把巴夏禮砍了獻祭太廟,更不能把他刮了招惹洋人,最大的心腹之患還是江南地區的太平軍匪逆,匪逆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得安寢。

柏貴體面的應對,讓皇帝更加器重柏貴,明面上發了一封詔書斥責,又差遣心腹到廣東賞賜柏貴一串御用的朝珠以示恩寵。自此柏貴在兩廣的地位更加穩固。

柏貴的地位穩固,朱敬倫的地位就穩固,這段時間他們可沒少遭到廣東官場的苛責。

在柏貴面前說朱敬倫壞話的多了去了。

最大的原因還是一個利字,新安收走了太多的稅金,最近關稅減少的厲害的恆祺,已經找了洋人很多次麻煩了,他派人到香港催促洋人補交他們佔領廣州期間的關稅,也就是恆祺這種有恃無恐的八旗子弟此時還敢招惹洋人。

而且恆祺還強烈要求要在新安重置海關,甚至要求新安的釐局必須在海關之下,歸海關管理。

這些都被柏貴給擋了下來。但是他每擋一次,就要樹敵一次,所以終於妥協,同意了恆祺的一個折衷方案,在新安對面的南海前山寨同樣成立一個釐局——南海釐局。跟新安釐局展開了競爭。

此舉給新安釐局帶來了巨大的麻煩。

倒不是南海釐局辦的有多好,通關服務有多麼出色,恰恰相反,恆祺從廣州派來那批海關人員,各種吃拿卡要,可是架不住他們膽子大,敢放行了。

一邊是新安釐局在赫德管理下日益走上正規,偷逃稅款的行為很難逃脫檢查和懲罰,還派出軍隊大力打擊走私。一邊是南海釐局隨便給幾個銀子就可以直接入關,大大方方的縱容走私。

無論是管理多麼優秀的正規港口,也不可能跟這種走私港相互競爭。

朱敬倫越發的希望商品交易所能夠儘快開辦起來,赫德的工作也依然很努力,但人手一直是一個問題,直到他招募的人數超過一百之後,才有多餘的精力處理交易所的事情,此時已經是1859年1月中旬了。

在此期間,朱敬倫也沒有閒著,先後約談了四大行商,希望他們不要參與到走私中去,四大行商這段時間生意做的暢快,也不希望惹麻煩,所以紛紛表示,他們會一直在新安做生意。有四大行商在,大部分的茶葉和絲綢貿易就會在新安,這是一筆每年千萬級的貿易量。

但是鴉爿貿易就沒那麼順利了,鴉爿貿易始終伴隨著走私,背後早就形成了一整條利益鏈,現在這個鏈條一下子找到了最合適的介面,大量透過南海釐局入關,嚴重影響了朱敬倫的厘金收入,要知道這也是一筆每年上千萬的貿易量,造成的厘金損失就是百萬級的。

除了約見四大行商穩定茶葉和絲綢貿易外,朱敬倫還多次與各國洋行的大班見面,聽取這些洋行關於擴大茶葉、絲織品貿易的建議。尤其是茶葉貿易,朱敬倫真的十分想要擴大,不僅僅是因為這代表著巨大的稅收,更是因為隨著東印度公司的解體,茶葉貿易到了一個危險的境地。

在英國東印度公司持有英王頒發的專利權,能夠壟斷茶葉貿易的時候,它為了保護自身利益和謀取高額利潤,不允許任何公司和個人插足茶葉貿易,同時還竭力阻止在印度試種茶葉的努力。

隨著東印度公司的解體,以及港腳商人對茶葉利潤的渴望,他們已經將茶樹引入了印度,並且已經培植出了最早的茶園,並且會在下半個世紀中,經營印度和錫蘭茶園,打敗中國的茶葉生產。

這是自中國向外出口茶葉以來,遇到的第一次巨大危機,如果沒有外力干涉,任其自由發展的話,中國茶葉貿易的失敗,就在眼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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