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心咒，像是一條小蟲子一樣，沿著你毫不設防的大腦一路進去。

然後它會到處轉悠，待在溫暖溼潤的地方不肯出來，順帶騙取你無法忘記的回憶。

通常都是些陰暗的東西，你最怕的，最不想面對的，永遠揮散不掉的陰影。

這些小蟲子會把它們重新組合起來，像一場幻覺，然後再把你領進去。

你會把它當做是真的，就那麼簡單，一點質疑也沒有，你就覺得那是真的，因為回憶本來就是真的。

然後說不定你會不停地跟人道歉，會突然把自己扒光。

法赫原本還期望能看見點什麼，畢竟上一次他受這種懲罰的時候，他跪在那裡，徹底坦誠了心底最羞恥的秘密。

然後他醒過來，看見自己父親臉上那種，完全震驚的表情。

就像是，從來不認識他這個人。

每次想到這裡，法赫連後槽牙都在發抖。

可是為什麼灰牙一點反應都沒有，還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難不成這個人是瘋子！

雖然不知道他都看見了什麼，可是不可能啊，人都是有弱點的，除非他不是個人！

果然，灰牙很不是人地抬眼看了他一下：“喂！你玩夠沒有？該我了吧……再這麼站下去，我都快燒起來了！”

整間屋子迴盪著法赫一聲驚心動魄的尖叫。

現場的人瞬間打起了精神。

緊接著，是咒語帶著火花貫穿皮肉的聲音。

屋頂的燈“唰啦”一下全亮了。

加奈猛地閉上眼睛，感覺有些刺眼。

等她緩緩睜開的時候，所有人都看清了。

法赫正一個人站在原地，白著一張臉，手裡舉著自己的短杖，渾身顫抖個不停。

灰牙倒在不遠的地方，一隻手捂著自己的左肩，空氣中隔那麼遠都能聞到皮肉燒焦的味道。

“勝負分出來了嗎？”有人在問。

“完了完了，”李斯坦順著椅背倒了下去，“這下慘了，我都不敢看了！”

“閉嘴！”

“哈？”李斯坦看著開口說話的加奈。

“他不會輸的……”

“你怎麼知道，都被打趴下了好嗎！”

“因為他那個臭脾氣，從來都輸不起！”

“哦喲，你好瞭解他喲……”李斯坦正想拿出十萬伏特的正能量，當下就給她噴回去，斜眼卻發現倒在上邊的灰牙動了一下。

就連法赫也嚇了一大跳，本來灰牙突然衝破了咒語，他那張臉就像見了鬼一樣。

現在灰牙正低頭看著自己的左肩，差不多手腕那麼粗的窟窿，全是血。

他回頭看了看遠處的法赫，滿臉不在乎地笑了笑：“痛倒是不痛，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好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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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啊！

法赫忍不住後退了半隻腳，灰牙還在說著不著邊際的話：“你把我的匕首給弄壞了，那我……我就只能換一把長點的來砍你了！”

所有人都靜止了。

灰牙看著自己的傷口突然止住了血，他瞬間明白過來了，這是時間的夾縫。

這個地方灰牙曾經來過，原本沒什麼感覺的，但這一次，好像不太一樣。

他心跳得很厲害，就像瀕死前的那一陣。

傷口裡面的血是涼的，四肢反倒滾燙得不行，或許是因為體溫太高了。

“好熱……”他不耐煩地想去撕開衣領的包裹，斜眼就發現旁邊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問他：“你為什麼不害怕？”

灰牙火大得不行，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有人問這種磨磨唧唧的問題。

“臥槽，我踏馬的都要熱死了，還怕什麼怕！”

真是沒想到，這個人找死地又問了一次：“那你為什麼不怕？”

灰牙居然十分順從地想了想，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很意外：“又不是做夢，和真實的夢境比起來，這點東西算什麼？”

說完他已經扯開了身上的外衣。

從被法赫捅穿的那個位置，就像是塞了一團燒紅的炭進去，好熱，真的好熱，再這麼下去非死不可。

灰牙壓抑著自己開始喘氣，嗓音粗啞得不行。

那個人還沒走。

“你想幹嘛？”灰牙看著他，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下，灰牙的眼神，依舊像是刀一樣，讓人渾身一怔。

對面那人被鎮住了，輕輕地開口，聽上去像是個女人：“你不會害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你身上，總有讓我覺得很可怕的地方，比如剛才……你叫我過來！”

灰牙突然認出了這個人，忍不住松了一口氣，輕輕喚著她的名字：“梨雪……原來是你……”

然後他終於承受不住了，那股熱量已經衝上了頭，天使看著他在地上痛苦地翻滾。

“我名本叫長澤梨雪，沒有任何感情，唯有一種貪婪，我禁受不住誘惑，穿上了被神遺漏的一隻鞋……為此，我付出了失去自由的代價。”

天使喃喃地說著話，灰牙僅剩的理智還在提醒著他——別上當，眼前這個天使，和小蘿莉完全不一樣。

灰牙很想叫她閉嘴，但他已經說不出話了，彷彿一張嘴就會噴出一道烈火，徹底吞噬眼前的一切。

“我很喜歡交易，因為交易總會讓我獲得點什麼，”天使俯下身來，用一根冰涼的手指，輕輕碰了碰灰牙的後背。

冰山撞上地獄，灰牙只覺得自己被一口吞沒了。

他被包裹在裡邊，他在找一個出口，一個細小又不起眼的發洩點，好把自己渾身燃燒的怒火給傾倒下去，這樣一來，他才有機會重新喘上一口。

可是還來不及動，灰牙的大腦已經變成了一片白霧。

天使滿懷興趣地看著他：“我覺得你很眼熟……是你把我叫到這裡來的，對嗎？”

灰牙倒在她的胸前，一手攀上她的耳背，絲毫不留情面地板過她的臉。

天使感覺到懷裡的這個人，滾燙得就像是一顆快要噴湧的火山石。

他的意識開始消散，可他竟然笑了起來，粗啞的嗓音，兇殘的表情，完全不像是一個神叨叨的二貨少年：“我可沒忘，你和我簽訂的契約，你是我的人……我的奴隸！”

天使猛地一怔，拼了命地想要逃走，灰牙卻死死地控制住她，還抬起自己剩餘的那隻手，緩緩地轉動著，像是在欣賞凝固的血跡。

“看著我！”灰牙一聲喝令，不容反抗的語氣，天使突然就安靜了。

他的瞳孔深處閃了閃，像是有細碎的黑點，密密麻麻地爬了出來。

這雙眼睛越來越黑，天使突然看不清自己的倒影，她覺得很害怕。

這個人，他身體裡的血液都燒著了，他始終這麼目無一切。

所以就連天使都害怕直視這雙眼睛，更別說是手無寸鐵的世人。

“我覺得你才是最可怕的，就像魔鬼……”

灰牙對這聲讚許很是滿意，他嘴角露出了兩顆獠牙，附在天使的耳邊，輕輕地說：“我已徹底降服你，以我的血脈，你必將聽從我的召喚！直至黃昏毀滅……不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