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理戰勝，公理戰勝！”

學生們組成遊行隊伍，扛著標語，喊著口號，臉上由內而外洋溢著笑容，整個學校都匯合而成了歡樂的海洋。

看到程諾還在那裡站著，學生們趕緊給程諾一個小紅旗，嘴裡笑呵呵道：“程教授，我們勝利了，公理戰勝！這是給您的，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來參加遊行隊伍？”

按道理說程諾是非常高興願意參加他們這個隊伍的，但是想到後面可能面對一系列的事情，他又不忍心把這個美好時刻給攪亂。

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國人第一次“戰勝”列強，一甩戰敗國的帽子，能以戰勝國的身份出現在世人面前。

“沒事，你們先參加著，我這手裡拿的東西還很多，等我把他們放好再來找你們吧。”程諾拍拍胸前的書，表示自己手裡東西不少，不方便參加他們的集會活動。

學生哪裡肯罷休？紛紛表示願意把東西給程諾送過去。

他程諾有自己的想法，實在是無心參加這個虛假的勝利，而且這也意味著它發展重工業的視窗越來越小，列強捲土重來的可能性也會越來越大，時間上不能再拖了。

幾人相互爭執，一來二去，不小心把程諾眼前的書給打落在地。

“抱歉抱歉，程教授，我們不是故意的，現在我們就幫你收拾。”學生看事情搞砸了，趕緊道歉。

“沒事，你們忙自己的去吧，就這幾本書而已，別在我這逗留的時間長了，耽誤你們的事。”程諾連連搖頭，直接蹲下身去自己收拾：“人流量這麼大，原地待時間長了有踩踏風險，還是我自己來吧。”

好巧不巧，隨著文茵最後一個筆記本掉落在地，從裡面竟然撒出來一些報紙的剪報。

本來檢視人隱私的事，程諾是不會去做的，也不願意去做。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調出來的剪報居然有一張程諾的照片，上面赫然寫著——恭喜我國學者程諾教授與德意志科學家普朗克教授達成功進行學術交流活動。

再往下看，基本上也都是關於程諾的大大小小的新聞，什麼數學論文、求新機器廠、化學工業等等，有些新聞連程諾自己都不知道。

拾起來這些報紙，程諾愣住了，心裡暗暗有些猜想。

為了驗證這些猜想，程諾將學生們支開，然後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把筆記本開啟，從頭進行翻閱。

果不其然，裡面幾乎都是程諾的大大小小的新聞，其中從他剛回國的第一篇論文開始，到他最近回到北大的演講結束。

無論是不是程諾的文章，只要有關於程諾的東西，筆記本上都進行了收集裁剪。

中間有些報道出錯或記錄不到位的，上面還專門對內容進行了擴充，以及各種備忘，簡直事無巨細。

看著看著，程諾竟不知道一時該說什麼好。

怪不得剛剛無論如何，對方都不肯把這個筆記本交過來，原來是有這方面的原因。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兒女情長總是短暫的，收拾完這邊的心情，程諾立馬開始投入了緊張的工作當中去。

尤其是在本月，不僅奧地利與協約國簽訂停戰。

至於一戰四年內戰況有多慘烈，這個就不必提了，但涉及到一些工業方面，尤其是重工業的東西，程諾還是再爭取一把。

因為德國作為戰敗國，必須繳出重炮、飛機、軍艦、卡車及火車等。

作為他們的友好夥伴，自然要拿去榨取最後的汁水。

尤其是眼下一次世界大戰結束，我國已經具有一個集中在沿海城市的現代化國內銀行系統和重要的輕工業基地，正好可以一鼓作氣繼續發展。

不過東西有好有壞，也有急需和非急需之別，回到四合院後，程諾就拉著眾人在院子裡開了會。

“以德國的軍事工業能力，他都戰敗了，致遠覺得我們努力的方向是對的嗎？”看著程諾，有人將這個問題給提了出來，這個不僅是他一人的困擾，也是在座不少人心中的疑問。

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程諾雙手扶著桌子緩緩道：“我相信有這個疑問的不只是剛剛那一位同志，在這裡我就跟大家簡單說一下吧，如果德國沒有這麼強大的工業實力，那麼他們就會像我們之前那樣，直接就被揍趴下了。

別說是四年了，一年都不一定堅持住，之所以他們會失敗，也是因為戰爭不僅僅拼的是軍事實力，主要拼的是綜合國力。而綜合國力如何提升，工業就是其中最重要的方面之一。”

一席話說完，大家都相繼點點頭，開始認真討論工業需求來，繞來繞去，最後又迴歸到鋼鐵行業上來。

“院長同志，以前國內鍊鐵技術比較先進，鍊鋼系統次之，軋鋼技術則是最不發達的，現在麼……”施金站起來說完前半句話後，環視周圍又接著說道：“現在這些情況都有極大的好轉，可唯獨採礦系統的技術是落後的。

這種落後導致我們鋼鐵技術發展充滿了不平衡性，不利於鋼鐵行業的長遠發展，所以我建議我們的下一步發展，可以往採礦方面多多考慮。”

臺上的程諾想了想，最後肯定道：“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不過歸根到底還是，勞動力資源豐富，價格低廉，使得採礦生產環節主要依靠人力勞動，導致生產技術落後。”

施金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問道：“可為什麼我們鍊鐵、鍊鋼反而進步很快，這方面在我們插手之前，就已經有了不少成效。”

程諾揮揮手讓對方坐下，解釋道：“其實很簡單，相比之下，由於我國必須不斷向日本增加生鐵的輸入量，鍊鐵技術在礦石處理及爐座容量等方面較為先進，當然這也是相對國內鋼鐵生產的其它環節而言的。

不過這話也是提醒了我，想發展鋼鐵行業，必須打通上下產業鏈，尤其是眼下歐戰結束，別的不好說，但可以肯定的是，鋼鐵價格一定會暴跌，價格甚至有可能低於戰前的平均水平，單是成本問題，也得考慮原材料了。”

採礦方面，漢冶萍公司所屬大冶鐵礦是國內最早、規模最大的鐵礦藏。但一直到滿清覆滅，採場開採多用炸藥爆破、手工掘鑿岩石的方式，將大塊礦石鑿碎，以便運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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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好幾年過去，他們才購置汽壓鑿岩機數部，採用蒸汽動力，以代替手工鑿巖，這在國內還是較為先進的開採方式。

其餘一些企業則大量採用人力作業方式，很多鐵礦由本地人包採，鋼鐵廠以每噸不到十元的價格收買，開採方式完全依靠土法，基本依靠當地廉價勞動力手工開採，沒有採掘機器。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開發一些採礦裝置，來節省人力？”吳玉麟站起來，提出他的建議。

這正好也是程諾所想的，順著對方的話繼續說道：“關於鋼業廠的事，其實一直以來我就跟大家強調過了，未來發展的重心可能在西南省份，大型工廠也會優先考慮該地，特斯拉先生自從加入我們這個組織以來，就一直在那邊工作。”

右手邊的特斯拉點點頭，證實了程諾的話：“對，院長同志說的對，之前我一直在西南省份工作，最近也是剛剛來到北京，那裡水力資源豐富，工作的主要內容就是幫助建設水力發電站。”

等到對方說完，程諾向眾人問道：“換句話說，眼下我們在四川的基地裡面，枯水期咱們不談，豐水期電力資源不僅足夠，而且還很富裕，在這裡我想問問家裡，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將電力資源很好地應用到採礦工作？”

此言一出，眾人立馬陷入了沉思，各自交頭接耳，小心地談論起來。

可惜無論怎麼說，似乎都與採礦的關系不大，就算是有關係，實質性的幫助也很有限。

眼看著大家也討論不出來什麼結果，程諾乾脆把自己手裡的茶杯放下，沉聲道：“眼下無論是鍊鐵、鍊鋼還是軋鋼，我們要麼有技術，要麼有裝置，可唯獨採礦方面，我們的積累並不夠多。

但我們要補修的東西太多了，很多東西不能說沒有，只是從短期來看，見效實在是太慢了，而眼下我們最缺的就是發展時間，只有把眼下的難關挺過去，才有機會談談未來，聊聊遠方。”

施金好奇道：“如果依照院長同志的意見，那我們下一步的可以考慮什麼？”

程諾斬釘截鐵道：“氣壓機。”

怕同志們仍有異議，程諾最後又特意補充道：“不用太多太大，500匹馬力氣壓機就足夠了。”

此時國內氣壓機的使用已經是相當廣泛了，遠一點的紐可門式蒸汽抽水機是一種氣壓機，這種機器可以用於礦山抽水，也用於其他方面的提水供水，還用於抽水蓄能，用蓄水池的水下洩衝擊水車輪葉，再驅動各種工作機工作。

而後面的瓦特改良蒸汽機，也是依照這個原理進行的。

近一點的，比如程諾接觸比較多的棉紡織行業，當時棉花打包業主要有兩個派系，一個是傳統的人力打包，另一個是機器打包。

在生產裝置上，外國洋行都採用機器打包，以電力或蒸汽為動力，打包機器有電力氣壓機或冷氣壓機等，打包的效率很高，相較於此，我們這邊以人力為主慢了很多。

其工作原理也很簡單，就是甩出、真空和吸入。

以離心式壓縮機為例，氣體進入到高速旋轉的葉輪後，在葉輪葉片的作用下，一邊跟著葉輪作高速旋轉，一邊在旋轉離心力的作用下向葉輪出口流動，其壓力能和動能均得到提高。

氣體進入擴壓器後，動能又進一步轉化為壓力能，氣體再透過彎道、冷卻器流入下一級葉輪進一步壓縮，從而使氣體壓力達到工藝所需的要求。

而氣壓機組由壓縮機和汽輪機兩部分組成，而程諾他們有著華生電器製造廠的經驗積累，真要是做起來氣壓機，也不算是從零開始。

“這樣吧，出於保險起見，一方面我們從德國那裡儘可能的淘置東西，其中著重考慮氣壓機的問題，另一方面我們讓華生電器製造廠與求新機器廠合作，一家負責一個板塊，也能最大程度節省我們的時間。”程諾下決定道。

臺下眾人點頭應許。

不過等大家散會完畢，姜蔣左留了下來，謹慎道：“致遠，盲目擴大生產規模，成本壓力會很大的。”

程諾笑笑：“如果說鍊鐵、鍊鋼或者軋鋼，那麼贊同你的觀點，但採礦的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

姜蔣左疑惑道：“如何個不一樣？”

程諾收拾著桌上的東西，解釋道：“因為我們的鋼鐵生產結構本來就嚴重失衡，生產中初級產品、中間產品的產量大大超過成品的生產規模，即礦石、生鐵的實際產量大大超過鋼的冶煉需求，原料出口導向非常明顯。

也就是說，由於鐵礦開採的技術含量相對較低，資金投入較少，且因省掉鍊鐵、鍊鋼和軋鋼等環節，可以直接實現鐵礦石——資金的轉化，資金周轉也較快。”

這下姜蔣左更加不解了：“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這樣，我們也擠進去，加上鋼鐵價格暴跌，豈不是要賠得頭破血流？”

“誰說的？淘金的賺不了錢，但服務淘金客的可說不一定。”程諾揚揚眉，夾著檔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現在多的是專門出售鐵礦石的鐵礦公司，如湖北官礦局、裕繁、寶興、魯大、福利民等公司，正好把氣壓機賣給他們。”

“說的也是，誰不想多採點礦，即便是單價低了，也可以薄利多銷。”姜蔣左恍然大悟。

當然，程諾還沒說的是，這些鐵礦公司採礦完還可以賣給求新。

至於為什麼，其實很簡單，國內規模較大的鋼鐵企業，如漢冶萍、龍煙、本溪湖等，都有自己的礦山，基本不需要外部鐵礦供給。

不賣給程諾他們，只能考慮國外。

至於價格麼，自然是能給你壓多低就多低，尤其是像是一戰結束，大家用鋼用的少時，那鐵礦價格更是白菜價，甚至特定時期有可能賣多少，虧多少。

深層次原因則是鋼鐵生產從原料到製成品呈金字塔形分佈，各個生產環節的比例關係嚴重失衡。

由此造成的嚴重後果是，初級產品嚴重依賴於國外市場需求量，而在鋼鐵製成品方面又需仰仗國外進口，呈現為大進大出的局面。

程諾要做的，就是將他們平衡下來。

氣壓機，只是打響原材料工作的第一步，升降機、打眼機，鑽探機等，一樣一樣需要去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