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衝殺聲震耳欲聾，沈雲帆在這小樓中檢視起小蝶的傷勢。

這箭穿透了整個肺部，若是拔出來，小蝶必會當場暴斃。可若是不拔出來，也只是慢性死亡。

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小蝶的死只是時間問題。

沈雲帆上輩子在醫院見過很多死者，這輩子也見過很多死人。可真正輪到自己與人分別時，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湧上他的心頭。

這丫頭，是為他而死。

看到沈雲帆雙眼通紅，小蝶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命運，便輕聲道：“公子，你別自責。”

“對不起，我沒用……”

“不，公子很厲害。”小蝶認真道，“奴婢其實知道，先前那些土匪都是公子的人，公子是故意懲罰那些東興城的貪官。”

“你都知道？”

“我又不傻……我猜到公子是個大人物，只是我沒說出來，我怕我不配跟在公子身邊。”

這丫頭的真心，讓沈雲帆一度哽咽。

“公子，帶我去樓頂看看吧。”

“好。”沈雲帆沙啞著點頭，輕輕抱起小蝶上樓。

此時天已經黑了，整個東興城中，火光衝天。

北馭軍與楚州軍在各處血戰，雖然先前的騎兵衝鋒，給北馭軍創造了優勢，但隨著楚州軍主力逐漸到場，北馭軍又逐漸被壓制下去。

人數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幸好五路鬼拼死拖住敵人腳步，沒讓敵人佔住全城，局勢才沒有惡化。現在藉著巷戰，北馭軍不至於潰敗。

此時的戰場。

李成拼命砍殺數十人後，肩頭連中兩箭。

不遠處的高樓上，蹲著一個戴眼罩的獨眼男人，那正是楚州軍中的神射手，也是剛剛射中小蝶的人。

沈雲帆看到他，眼中滿是怒火。

李成發現對方之後，也立馬衝了過去。對方連射兩箭，李成揮刀格擋，隨即一躍而起，跳上高樓。

那神射手臉色一變，轉身就跑，速度飛快。與此同時，兩個楚州軍士兵出來攔住李成的腳步。

李成揮刀砍倒兩人，可疏忽之下，大腿又中一箭，身體便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關鍵時刻，禁衛軍的幾人衝上來，用肉身為李成擋箭。

見著下屬慘死，李成的眼睛頓時紅了！

“將軍，你受傷了，快走！”活著的幾個禁衛軍士兵立馬拖著李成離開。

“我不走，我今天弄死他！”李成紅著眼睛喊著，最後還是在掩護之下被拖著撤離戰場。

另一邊，牛毅手持重斧，砍殺幾個小卒之後，一個苗條的身影出現，手持長鞭與其打作一團。

牛毅力氣極大，但對方卻靈活多變，一邊閃躲一邊用鞭子抽在牛毅身上。

牛毅頓時落入下風，只能苦苦支撐！

中街之上，萬豪手握長槍，在人群中宛如殺神。不知是從哪裡來了一對矮小的雙胞胎，一人一根長棍，配合之下竟是將萬豪的武器打掉！

萬豪也不去撿兵器，便用沙包大的拳頭打了起來。

拳拳到肉，一拳幾乎能把人的身軀打變形！可他身上的血痕，也變得越來越多。

除了這些正規軍以外，後面的楚州難民也同樣一往無前。

他們身上的鎧甲破落、兵器簡陋，只能用自己的身體去阻擋敵人，最後倒在血泊之中。

但他們沒有逃避，有的只是一句：“為了南魏！！”

見著如此慘烈的戰場，沈雲帆心急如焚。

“快點，快來吧。”

小蝶看著沈雲帆焦急的模樣，便問道：“公子，你在等什麼？”

“我在等一陣風。”沈雲帆說，“那陣風能改變戰局，能擊垮楚州軍，能救下面的所有人。”

若是有別人聽到這話，定會嘲笑沈雲帆。

楚州軍又不是弱不禁風的女子，怎麼可能被風擊垮？

可小蝶對沈雲帆的話沒有絲毫懷疑，她這時擠出一個笑容，說：“奴婢聽奶奶說過，人死了就會化為一陣風。那等奴婢死了，就變成公子想要的風。”

“別瞎說，你這叫迷信。”沈雲帆強顏歡笑。

可就在這時，好似命中註定一般，一陣夜風吹了起來。

“東風！！”

沈雲帆眼睛一亮，轉頭向東邊看過去，就看到無數亮光從小獸山騰起。

幾百個孔明燈飛上高空，藉著東風從東興城上方飄過。城裡的居民們見狀，也紛紛放飛自己手中的孔明燈。

數千孔明燈，如星辰一般在夜空中劃過。

這震撼的場景，甚至讓交戰中的雙方都怔住了。

“公子你看，奴婢給你吹了一陣風。”小蝶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笑意，但更多的是虛弱。

聽到這話，沈雲帆強忍著眼中的淚水，身體卻止不住顫抖起來。

小蝶只是伸手碰了碰他的臉，又眯起眼睛問道：“我聽說，男人只有為了自己喜歡的人才會哭，公子喜歡我嗎？”

“沒有，我只是覺得我一個神醫，卻治不好病人，太挫敗了。”沈雲帆別過頭，擦了擦眼角。

他一個男人，不能哭。

“公子撒謊。”小蝶也不追問，只是看著漫天的孔明燈，眼神逐漸渙散，嘴裡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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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