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坐在觀眾席下，怔怔地看著主臺上高坐的唐宇，親耳聽到荒坂學院校長的介紹。
雙部門副部長？
實踐評委導師？
他懵了。
明明記得前段時間，救命恩人唐先生還只是反情報部副部長。
完全沒想到，這麼快又兼任了荒坂公司特別行動部副部長。
一人雙職。
在荒坂學院耳濡目染的大衛馬丁內斯，自然能體會到其中分量之重。
大衛就那麼直直地望著，滿眼不可思議，跟著同學們一起，機械般鼓起掌。
掌聲雷動過後，耳邊聽到同學們在小聲議論。
“雙副部長，怎麼以前都沒聽說過呀，剛剛為什麼怒扇田中勝男耳光，這也太兇悍了吧，他爸可是荒坂公司高層！”
“噓！小聲點，你知道的高層內幕太少了，我爸在夜氏公司那邊都討論過唐宇。”
“什麼？！仔細講講。”
大衛裝作莫不經心，豎起耳朵往旁邊靠了靠，試圖聽清楚他們的議論，這些密事都是大衛難以掌握和知曉的。
即便他透過售賣各種遊戲晶片、超夢晶片，和部分同學保持一定的聯絡，但仍舊沒資格真正融入他們的圈子。
尤其是當同學們各自組成圈子討論高層密事時，大衛只能悻悻地裝作不感興趣離開，省得自討沒趣招人嫌棄。
決定圈子的從來都不是學員身份，而是父輩們的職務與地位。
同學們往往會把自己知道的一些邊角料訊息情報，帶到學院裡互相交換，營造出一種已經躋身公司高層的優越氛圍感。
圈子質量高低，完全取決於父輩能接觸到的層級。
田中勝男作為荒坂公司高層嫡系子弟，自然是各個圈子裡的佼佼者。
同學們攀附田中勝男，是顯而易見的規則使然。
大衛把耳朵注意力全部集中，認真聽那位出身夜氏公司高層的同學講述。
“唐先生現在可是荒坂公司最紅火的職員，前段時間剛從邊境回來。”
“我爸說，夜氏公司首席執行官那輛名貴跑車雷菲爾德，就是送給反情報部高層領導，我猜極有可能是送給的唐先生。”
“據說，唐先生不僅身兼雙副部長，還得到荒坂家族董事的青睞，連八卦...”
“這個就不能說了，我也是那天從田中勝男口中聽到一點...”
其他同學聽完後，瞬間恍然大悟，頗有種掌握不少內幕情報的暢快感。
“你說田中勝男因為亂說話，最後挨了今天這巴掌，他能嚥下這口氣。”
“肯定咽不下啊，咱們學院誰不知道田中勝男他爸的厲害，成天一口一個‘父親大人’，我踏馬差點吐了。”
“咽不下也得咽，那次我在大廳親眼看到，唐部長和總監都槓上了，同樣是荒坂高層，他爸比總監還是差了些。”
“田中勝男背後說人家壞話，指不定被人家知道了，而且因為上次那事，大衛馬丁內斯不是還被揍了一頓...”
“是啊，開會前，剛剛大衛和田中勝男還在扯皮...”
幾人討論著，目光忽然齊齊投向不遠處的大衛。
突如其來的注視，搞得大衛措手不及，連忙正襟危坐，裝作什麼也沒聽見的模樣，露出幾分尷尬神色。
幾位同學倒也沒避諱他，甚至有人悄悄湊上前，戳了戳大衛，好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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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跟我們說說唄，你是不是認識唐部長啊？不然你上次為什麼因為這事和田中勝男起衝突？”
大衛漲紅了臉，連忙失口否認，語氣有些結巴。
“哪，哪有的事！”
“我怎麼可能認識部長...”
“我完全是看不慣田中勝男背後說別人壞話...”
幾位同學一臉玩味地看著大衛，彷彿知道他沒說老實話的樣子。
大衛閉口不再言語，專心聽校長發言介紹本次三個月實踐要求。
這次實踐要求和往年差不多，只不過實踐評委導師換成了唐宇。
雖然說是評委導師，但根本不會管學員具體時間情況，只負責最後考核打分。
大衛盯著端坐於主位的唐宇，陷入了沉思。
在別人眼中，此時的唐宇看起來，就像權威、嚴厲、冷酷的代名詞。
眾目睽睽之下怒扇田中勝男巴掌，雖然打的是兒子，但臉丟的是老子。
偏偏兩次扇田中勝男巴掌，都是自己在場。
難道唐先生真的在幫自己？
從車禍到教訓田中勝男，還不止一次兩次？
或許自己真的該去親自向唐先生道謝。
即便之前有格洛麗亞帶著去餘盡請客道謝，但終歸是沒主動道謝表達誠意。
可大衛一想到唐宇的地位與權勢，再次陷入糾結之中。
對方看得上自己的道謝嗎？或者說根本不需要，也有可能是多想了。
不知為何，大衛感到莫名心虛，憂心忡忡，連雙手掌心都沁滿汗水。
“可惡，緊張個什麼東西？”
他的右腳又不聽使喚地抖了起來，似乎在做著一個十分艱難的決定。
隨著校長宣佈散會，大衛在煎熬中，度過了整場會議。
他回過神來，連忙站起身望向唐宇的身影，想找機會單獨見上一面。
可散會後，唐宇在荒坂學院校長和一眾領導的簇擁下，走出了禮堂，壓根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大衛看著遠去消失的身影，略顯無奈地嘆了口氣。
“唉，果然是沒機會...”
“算了，找了肯定也是白找。”
唐宇作為荒坂公司高層，冉冉升起的職場新星，想攀附他的人多了去。
大衛覺得自己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肯定是入不了唐宇法眼。
其實，他的通訊錄名單裡，早已存好了唐宇的聯繫方式。
上次去餘盡吃飯時，格洛麗亞告訴他的，並認真叮囑道。
“如果真在學院碰到萬分危急，不得不求助時，可以打這個電話試一試。”
大衛只是應付的點點頭，存下了聯繫方式，他哪敢想去攀附人家。
可那天出公共交通站時，唐宇是親自先和自己打招呼的，還說了那麼多話。
大衛使勁晃了晃頭，試圖把腦袋裡的雜念甩出去。
他本來還想忍住性子，試著拜託田中勝男，但現在出了這檔子事，也不可能再去找他了，無非是自取其辱。
“該怎麼給媽媽交代，唉...”
大衛眉頭緊鎖，已經到了飯點，卻胃口全無，邁著步子走出禮堂，朝學院食堂走去。
正當他站在食堂門口，準備掃描認證身份資訊時，突然接到了一條訊息。
“海伍德谷地區的餐茶廳見面。”
訊息末尾附上了具體地址。
唐宇？
唐先生竟然主動聯絡自己呢？
大衛感到一陣慌亂，連忙退出學院食堂，找了處無人的角落再次確認訊息。
絕對沒有看錯，訊息是三分鐘前剛剛發到的，唐先生邀約自己去海伍德谷地區餐茶廳見面。
大衛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要先回覆訊息，不然靠顯得太沒禮貌。
“唐先生，收到！我即刻趕過來。”
回完訊息後，大衛急急忙忙跑向公共電梯，按下乘坐按鈕，以最快的速度抵達荒坂塔大廳，朝著目的地衝去。
谷地區離公司廣場很近，大衛選擇跑步過去，穿人行道要快上很多。
大衛一路狂奔，路過全息投影金魚，穿過忙碌的公司人群，掠過公園旁打坐的禪僧，擦肩牽手逛街的情侶。
他氣喘吁吁地跑到目的地，在茶餐廳門口狠狠喘了幾口粗氣，用衣袖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
大衛顧不了形象如何，擔心讓對方久等，急忙穿過自動玻璃門，走進茶餐廳。
見到西裝革履的大衛，立即有服務員迎了上來，詢問對方是否有預定。
大衛試探性報了唐宇的名字，服務員聽後隨即笑臉領著他往內庭走去。
穿過公共卡座區，最後來到茶餐廳露天內庭區，這裡環境優雅，綠植栽滿。
唐宇正坐在清幽處，桌上放著一壺茶飲，和幾碟小吃，似乎在小憩片刻。
大衛知道對方是在等自己，連忙和服務員道了聲謝，輕輕乾咳兩下，獨自朝唐宇所在的卡座走去。
大衛走得越近，心情就越緊張，像是在小巷子裡，學生碰到班主任，沒地方躲，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打招呼。
他走到唐宇跟前，十分拘謹地說道：“唐先生，中午好...”
唐宇側頭看了大衛一眼，微微點頭，示意他先落座。
等大衛在對面坐好後，唐宇順手將桌面上的電子選單，推到他的面前。
“想吃什麼，自己點。”
大衛支支吾吾的嗯了聲，低頭在電子選單上看了起來，對於唐宇的話，他只能機械式執行，腦子亂糟糟的。
一看選單，每道菜都貴得不行，完全不是他敢隨意點的，於是大衛有些心虛地說道。
“謝謝，唐先生，我不餓...”
大衛將餐單重新放回原位，低著頭也不敢直視對面的唐宇。
唐宇無奈笑了下，大衛這小子總是一副扭捏樣，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麼東西。
他清楚大衛是落不下面子的人，於是招手讓服務員過來，點了幾道比較地道的餐食。
等點完餐後，唐宇看著一言不發的大衛，澹澹開口問道。
“你就沒話想說的嗎？”
大衛表情尷尬，連忙抬頭解釋。
“不，不，唐先生，我...”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
“唉...，其實，我是準備找唐先生的，但...”
大衛欲言又止，似乎提出請求是極其為難的事情，只能內心默默感嘆。
“唐先生已經幫過自己那麼多，總不能恬不知恥地繼續找他幫忙吧...”
唐宇見到大衛為難模樣，早就猜到他內心那點小九九。
無非是在為接下來三個月公司實習發愁，如果進不來荒坂公司，肯定會讓格洛麗亞失望難過。
所以在大會開始前，大衛才會忍受田中勝男的挑釁，試圖用忍氣吞聲換取留在荒坂公司的可能。
只不過田中勝男管不住嘴巴，被抓了個現行，即便是挨了耳光也沒地找理。
唐宇在大會上，自然注意到大衛，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目光炯炯。
他猜出大衛的小心思，必然是想找自己幫忙，但苦於受恩太多無法開口。
其實，大衛進荒坂公司實習，他只是點個頭就行，真算不上什麼事，但對大衛來說卻難如登天。
公司高層身份帶來的巨大天塹，是大衛靠自身能力完全無法跨越的。
唐宇覺得，面子太薄是壞事也是好事。
至少說明大衛這孩子，內心還是很善良柔軟的，知道顧及別人的感受，很多時候寧願為難自己。
主要是昨晚深夜，格洛麗亞專門打電話提出請求，不想讓大衛為難，表示只要唐宇能出手解決大衛實習的問題，她願意做任何事來回報。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唐宇決定邀請大衛吃頓飯，看看他的真實想法。
其實不管大衛怎麼想，唐宇都必然會讓他留在荒坂公司。
從決定培養格洛麗亞當中間人開始，大衛就註定跑不掉，更何況他身上還有人生模擬選項。
大衛比起母親格洛麗亞的果斷堅決，還是遜色不少。
唐宇知道是他思想包袱太重，底層困苦讓他只能活得小心翼翼。
在荒坂學院看同學老師臉色，回到家看格洛麗亞臉色，只能在超夢中找到一絲慰藉。
大衛臉色陰晴不定，似乎在經歷極為艱難地糾結，一邊是夢寐以求的實習機會，一邊是擔心欠了太多人情給對方添麻煩。
大衛感覺很難抉擇，憋到最後重重呼了口氣，然後抬頭看向唐宇，有些無奈地說道。
“其實，我挺想請唐先生幫忙，能讓我留在荒坂公司實習三個月。”
大衛在小聲說完後，神情明顯更加為難起來，繼續補充道。
“明天就要開始為期三個月的公司實習，我本意是想找家小公司，但我媽媽更希望我留在荒坂，可留在荒坂實習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所以...”
儘管大衛說得含湖，但唐宇卻讀懂了他背後的意思。
大衛這孩子不想讓母親為了他的事，再委屈自己去求人。
其實，大衛一直都清楚，格洛麗亞和唐宇雖然算認識，但交情顯然沒到要好的地步，三番五次找唐宇幫忙，只會更加招人厭煩。
哪怕是為難自己去找田中勝男求情，也不想讓母親低聲下氣。
若不是今天學院大會，唐宇出任評委導師，大衛也不會想到去拜託唐宇。
他見唐宇沒有說話，以為是自己沒有表達清楚，於是接著解釋道。
“唐先生，你已經幫過我們很多，如果再因為這件事麻煩你，真的非常不好...”
大衛還想要繼續解釋，唐宇打斷了他的話。
唐宇習慣掌握主動權，對於大衛這樣的雛鳥，就更不用講彎彎繞繞，直接說道。
“大衛，這三個月，你在荒坂公司實習。”
什麼？！
這份邀請猶如晴天霹靂，重重砸在大衛腦殼裡嗡嗡作響。
大衛徹底懵圈了。
聽到這話，他立刻抬起來頭，滿眼詫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唐先生竟然主動邀請自己在荒坂公司實習？
大衛現在的感覺，比猜中了死人大樂透還要懵逼，完全不可思議，簡直喜出望外，錯愕半天久久不能言語。
“這，這樣真的好嗎...”
大衛看向唐宇，目光直勾勾的，發現唐宇神態自若，完全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臥槽？！
這是真的啊！
唐先生是真的邀請自己留在荒坂公司實習！
大衛到此刻還沒反應過來，在他看來，留在荒坂公司是比登天還要難的事情。
可唐宇輕輕一句話，便輕而易舉地把梯子遞給了他，這是他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
要知道能留在荒坂公司實習，是無數權貴子弟擠破頭都想爭取的。
如果能在荒坂公司實習取得一個好評價，相當於已經拿了塊敲門磚，半隻腳踏進了荒坂公司。
放在以前，哪怕是現在，都是大衛不敢想象的事情。
而此刻，真的就發生在眼前。
大衛心中千百般滋味，竟然一時不知該如何言語。
沒有低三下氣，沒有忍氣吞聲，沒有利益要挾，受夠了這些的大衛，第一次感受到有人照顧的滋味。
雖然心裡覺得愧疚無比，但那一丟丟快人一步的作弊愉悅感是怎麼回事。
是有人罩著的味道？是有靠山的味道？
不知不覺。
大衛錯愕的表情漸漸消逝，轉而激動得快要紅了眼眶，差點沒忍住落淚。
他努力平復激動地心情，目光帶著三分驚喜，三分詫異，和幾分感激，站起身挺直身姿，鄭重說道。
“唐先生，真的非常感謝你，我想留在荒坂公司實習，我一定好好努力工作，不辜負...”
唐宇見這小子一本正經的模樣，倒是覺得他有幾分可愛，擺了擺手笑著說道。
“別整這些客套，你要真想道謝，就努力拿出點實際行動來，在荒坂公司實習可不輕鬆。”
大衛狠狠點頭，這才坐了下來，逐漸從激動的情緒中恢復。
大衛儘管穿著成熟西裝，臉上卻還是那副青澀年少模樣。
唐宇端起桌上茶杯飲了口，然後說道：“明天去荒坂塔三十三層反情報部前臺報道。”
大衛坐直了身子：“收到！唐先生，明天我會準時去前臺報道”
可大衛高興沒多久，激動神情的神色，慢慢變得憂愁起來。
一想到要進入荒坂公司反情報部實習，他心裡完全沒底，擔心事情辦不好會拖累影響唐宇。
唐宇看出他的小心思，隨口提點道：“不要太緊張，報道後會有人負責帶你的。”
話鋒一轉，接著問道。
“你額頭傷口是田中勝男弄得吧。”
大衛點頭預設，似乎是想到什麼，小聲問道。
“唐先生，今天你在禮堂教訓了田中勝男，不擔心他父親大人找你嗎？”
說話間，服務員已經將菜品呈了上來。
唐宇拿起快子，示意大衛邊吃邊聊。
“這算不上什麼事，年紀小多少該受點教訓。”
大衛心中不免戚戚然，對唐宇的看法又高出幾分，似乎這天下就沒有讓他感到害怕的事情。
他想破腦子也不明白，唐宇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為何言行舉止會如此坦然。
大衛真的很好奇唐宇的出身，只不過他不方便也不敢隨意開口詢問。
只能默默用餐吃飯，時不時偷偷瞄一下坐在對面的唐宇，心中不禁感嘆。
如果人人都有幸運日，今天一定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