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是沒有，但石頭是有的。
這個反應幾乎是本能的，蘇小壞本能的選了一樣最沉重最堅固最能傷人的東西丟了過去，那就是他兜裡那塊漆黑的石頭。
只可惜蘇小壞和大鬍子，中間隔著一張足有一米半寬的大會議桌，這種距離已經足夠身為頂級殺手的康健反應，更何況大鬍子雖然裝作毫不在意，注意力倒有八成一直都放在蘇小壞身上。
所以當蘇小壞剛剛一揚手的當兒，康健已經把頭低了下去，就聽見頭頂上'嗖'的一聲，一件東西飛了過去，聽那個沉重的呼嘯，要是砸中，最起碼臉上得腫半邊天。
誰都看得出大鬍子很怒，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額角上青筋亂跳，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從桌子上跳過去。
大肚男和精瘦老頭面面相覷，都站了起來，隨時準備拉架。
王沁也站起來了，她'噌'就把那件緊繃繃的外套扯了下來，鼓著小嘴使勁的瞪著康健，看那個架勢不是去勸架的，是準備隨時和蘇小壞一起上的。
“小沁！”大肚男也記不住蘇小壞的名字，只好大聲喊王沁：“你男朋友什麼情況？”
王震撼倒是滿含深意的掃了蘇小壞一眼，沒有說話。
“什麼情況？”蘇小壞嘿嘿一笑：“我就是看不慣這小子，行不行？想打他行不行？”
“你！”大肚男手指亂抖，一會指著王沁，一會指著蘇小壞：“你們！”
“幹嘛？”王沁底下一身緊繃繃的襯衣，襯得曲線格外分明，起伏的胸膛跌宕起伏，晃得蘇小壞眼睛都花了：“是不是想趕他走？走就走！反正我也早就不想呆了！”
“沒！”大鬍子猛然把雙手一起往桌子上一按，咬牙切齒的大喝了一聲：“沒關係？我沒關係……”一連說了好幾次，語氣逐漸平緩了下來，深呼吸一次之後，居然還能衝著蘇小壞微微一笑：“蘇先生看不慣我沒關係，我一點都不在乎。還是我們的正事要緊，孫律師，現在就宣佈規則吧。”
說完這句，他還寬慰的拍了拍大肚男的肩膀，徑自坐了下來，沒事人一樣從兜裡掏出一張四四方方的寬邊紙，細細的折了起來。
蘇小壞暗自嘆了口氣，康健不愧是頂尖的殺手，情緒控制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讓自己想要鬧場的打算落在空處，對方這種姿態，自己再鬧，只怕要連王震撼也要一起得罪了。
“那我就開始宣佈這次表決的規則了。”西裝革履的眼鏡男十分專業，表示完全沒看見剛才發生的一幕，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我是孫自建律師，應景天白藥集團邀請，對今天景天白藥股東會議的決議結果作出公證。為了保證今天的決議結果真實有效公平，請在場的各位股東遵守以下規則。”
孫自建……
孫子賤……
蘇小壞咳嗽一聲，跳過本能的思維反應，緊張的思索著如何解決目前的困局。
康健再也沒有看他一眼，一直在專心致志的摺紙，他折的很快，眼見一隻栩栩如生的癩蛤蟆已經初具雛形，看樣子已經下定不理會蘇小壞任何挑釁的決心。
王沁悻悻的嘟著嘴坐在自己身邊，間或看自己兩眼，似乎在期待自己拿什麼主意。
但是自己還能有什麼主意？
其他人表情各異，但都在聽某個孫子念規則：“規則很簡單，當我說出請大家舉手的時候，會倒數五秒鐘。五秒鐘內舉手有效，否則視為棄權。在座的每一位股東，都代表自己的那部分股權，超過百分五十以上的份額贊成，則動議透過，否則該動議失效。請問各位是否聽明白了？若是不明白現在可以提問。”
王沁在看蘇小壞，蘇小壞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我看大家都聽明白了。”大肚男咳嗽一聲：“那現在就開始投票吧。”
西裝男兀自道：“如果大家在五秒鐘內不提出任何問題，我就視為所有人都聽明白了。”
大肚男：“……”
西裝男很專業的數了五個數，吸了口氣：“現在我宣佈，景天白藥集團全體股東對'天使之心'新藥上世動議做出投票，請贊成該項動議的股東舉手。”
大肚男幾乎是在手字出口的一瞬間就舉起了自己胖乎乎的小手，王震撼略微猶豫了一秒，也舉起了手。
王凌雪面無表情的看著面前的桌子，好像上面有花。
王沁眨動著長長的睫毛，看著蘇小壞，好像他臉上有花。
康健在很專心的摺紙，好像紙上出現的不是蛤蟆，是花。
雖然西裝男裝什麼也不知道，但總還是知道今天動議的提議人，就是這個專心摺紙的大鬍子，見他居然沒有第一時間舉手，略略有些錯愕，稍微猶豫了一秒，開始了計數：“五。”
這個場面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大肚男皺了皺眉，想要開口，又收了回去。
王震撼掃了一眼大鬍子，用力咳嗽了一聲。
大鬍子似乎什麼也沒聽到，兀自在很專心的摺紙，好像不把這只蛤蟆折出來，就不打算做任何別的事。
“四……”西裝男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這種事他見得比較多，暗自估計這人估計是想製造啥戲劇效果，要麼就是想增加對手的心理壓力，於是很敬業的繼續喊下去：“三。”
這一次，王凌雪不看桌子了，王沁不看蘇小壞了，一齊去看大鬍子。
不管康健想要達到什麼效果，反正注意力的確是成功的吸引走了，這說明他也算是成功的生意人，懂得眼球效應。
“二。”
不得不佩服這個大鬍子，那雙正在摺紙的手穩穩當當，有條不紊，沒有絲毫顫動，就是……好像臉色有些白。
“一。”西裝男其實早就做好了準備，喊到一的時候，這位大爺一定會慢條斯理的把手舉起來，心下甚至已經開始計算這次投票的股份比例。
但是……
康健的手像是黏在那張紙上一樣，動作完全沒有停止，這麼複雜的一隻蛤蟆，眼看只剩一條腿就完工了，他的額頭上有大滴大滴的汗珠沁出，滾落，但他的眼睛完全沒有離開這張紙的意思，手也沒有。
“一……”西裝男的這個一，拐了三個彎，拖了兩秒半，終於一口氣接不上來，畫上了句號。
靜默。
死一樣的靜默。
整個會議室，就只能聽見康健用力摺紙的沙沙聲。
一個過程不過耗時五秒的決議，足足沉默了十分鐘。
乾瘦老人緩緩放下了自己的手，死死的盯著還在摺紙的大鬍子。
大肚男比較直接，高高舉起的手猛然直接落在桌面，發出一聲巨響：“康健！你在搞什麼飛機！”
大鬍子表示我在摺紙。
西裝男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下巴放了回去，繼續清了清嗓子：“這，這個，咳咳，景，景天白藥集團全體股東對'天使之心'新藥上世動議做出的投票結果為：股份比例百分之四十五。基於贊成該決議的股份比例沒有超過百分之五十，該動議失效。本次投票結果由本人現場公證，結果公正有效。”
康健繼續折他的紙。
“康健！”王震撼終於開始震撼了：“我不管你在玩什麼花樣！明天之前，我要看到你的辭職報告，否則我會動議將你趕出景天白藥！”看不出他這麼瘦小的身子，爆炸起來的嗓門，居然險些把玻璃震碎！
撂下這句話，王震撼面色鐵青的拂袖而去，重重的摔上了門。
大肚男的手指抖的比哪一次都厲害，幾乎戳到康健的鼻尖上，牙齒咯咯噠噠的打了半天架，終於還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面色鐵青的拂袖而去，重重的摔上了門。
西裝男咳嗽了一聲：“我的任務完成了，那個，祝各位心情愉快。”飛也似的奔出門外，小心翼翼的關上了門。
負責記錄的女秘書啥也沒說，面無表情的走到門邊，溜了。
王凌雪和王沁巍然不動，一起直直的瞪著康健。
康健巍然不動，摺紙。
一隻蛤蟆其實已經迭完了，可是他又掏出第二張紙，繼續迭，好像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任何事情比迭紙更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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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康健掏出第三張紙的時候，蘇小壞表示他已經把這只蛤蟆的所有工序都學會了，伸了個懶腰，拍了拍還在發呆的王沁：“沒事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哦哦……”王沁哦了好幾聲，又看了那個專心的大鬍子好幾眼，才轉向王凌雪：“姐姐。”
“嗯嗯……”王凌雪嗯了好幾聲，又看了那個專心的大鬍子好幾眼，才轉向王沁：“怎麼了？”
“我……”王沁下意識的牽住蘇小壞的手，臉上泛起一絲紅暈：“我們想請你吃頓飯。”
“哦，好好。”王凌雪扶了扶墨鏡，站起身，再也沒看大鬍子一眼，臉上終於展現出一絲久違的笑容：“我們也是該好好吃頓飯了。”
三人從會議室魚貫而出，再沒有誰去看康健一眼。
康健巍然不動，掏出了下一張紙。
三個人從電梯裡下來，但是誰也沒有說話。每個人都若有所思。
一直到上了王凌雪的紅旗。
王家兩姐妹幾乎是一起開的聲：“康健究竟怎麼回事？”
蘇小壞看著兩雙好奇的充滿了求知慾的狐狸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表示壓力很大，只好咳嗽了一聲：“這個呢，屬於一種很嚴重的心理障礙，這種患者的認識、情感、意志、動作行為等心理活動均可出現持久的明顯的異常，不能正常的學習、工作、生活；動作行為難以被一般人理解……”見兩女的眼睛越睜越大，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只好又咳嗽了一聲：“簡單一點說，就是精神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