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咆哮公堂的正確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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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本身並不直接牽涉徐欽,可他卻絕不可能置身事外。且不說這吳千戶是徐大少的“救命恩人”,就算是其他任何錦衣衛的人員,被人如此誣陷,他都必須要站出來,否則人心散了隊伍就沒法帶了。

更重要的是,案件的性質也非常惡劣,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都是一起落後的封建教條主義勢力對帝國主義進步人士的蓄意迫害!是反動派對正義和公理的踐踏!

徐大少作為正義的使者,帝國主義進步階級的領袖,天然的正義屬性加成人士,當然有天賦的使命去還原真相。至於解悶什麼的,那都只是順便而已,不要在意那些細節。

在內部詢問完畢之後,徐欽首先飛速地跑了一趟應天府。

雖說已經酉時三四刻了,不過敢像徐欽那樣,每天酉時一到就準時打卡下班的官員可以說是完全不存在的。何況應天府這邊事務繁重,當徐欽趕到這邊的時候,應天府尹宋翊還在忙著處理各種公務。

“徐指揮使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還望指揮使大人不要見怪!”或許是料到了徐欽會來,宋府尹雖略微有些侷促,但卻並不顯得驚訝。

“宋府尹客氣了,下官此次前來,所為何事宋府尹應該清楚。下官知道此事當與宋府尹無關,不過既然初審是宋府尹,如果方便的話,還請告知一些案件的細節。”

“哎,此事說來還真是慚愧,本來是一件普通案子,不想下官無能,竟連番驚動都察院及錦衣衛。”宋翊還想先打點兒馬虎眼,但被徐欽微微一瞄,馬上就意識到了事情不簡單,再胡亂操作怕是要受牽連,於是立刻轉而談起了案情,順便把自己給摘了出去。

“呃…此案案情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簡單是因為方山魏家狀告李氏夥同他人毒害親夫,不過卻拿不出什麼證據證明確係李氏所為。複雜是複雜在,經過仵作的查驗,已故的魏顯確係被毒殺,而並非是李氏所言的暴病身亡,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雙方各執一詞,實在是令下官為難。下官本欲再繼續派人細細查驗,誰知今天一大早,都察院的人卻來應天府將此事全面接手了,所有的卷宗和屍首、證據、證詞、嫌犯,統統都帶走了。下官也是小半個時辰之前,才聽下面的人說,都察院居然懷疑貴衛的吳千戶也是兇手之一,您說這…”

對於宋翊的解釋,徐欽還是相信的。他之前就做過詳細的調查,這位宋府尹作為應天頭號受氣包,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網路,而最大的有點就是識時務,這大概也是朱元璋有意為之。甚至在徐欽執掌錦衣衛以來,還和應天府有多次友好的合作關係,反而是都察院為了整人,多次捎帶坑了應天府。

所以他基本上不可能冒著得罪徐欽的風險,主動去抱都察院的大腿。

不過現在對於訊息是怎麼洩露的,徐欽暫時不關心,也關心不過來。這應天府上上下下上千號人,這案子又是公開審理的普通案件,被都察院得到訊息再正常不過了。

現在關鍵是從宋翊這邊得到確切的案件情況,才能進一步應對都察院的下一個階段的行動,免得落於下風。

“宋府尹的人品和官德,下官一直都是非常欽佩的!這次過來也不過是想請教宋府尹幾個有關案件的問題罷了。還望宋府尹指點一二!”

“徐指揮使儘管問,下官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第一個問題,被害人何時遇害,魏家人又是何時報的官?魏家人如何發現被害人是被毒殺的呢?”

“被害人大約是十月二十夜間身亡的,我們應天府接到魏家人狀告李氏毒殺親夫的狀紙,是在冬月初八。據魏家人所說,是因為被害人的二房堂兄始終覺得被害人死因有異,然後李氏在其丈夫屍骨未寒之時便提出要改嫁,心中疑慮更甚,細細查驗之後發現的。”

時間線的疑點很大呀!案發到報官竟相隔近二十天,此時被害人怕是已經下葬了,這位堂兄竟然偷偷掘墓驗屍不成?

“那第二個問題,宋府尹您為何覺得李氏謀害親夫證據不足?”

“誒?這個,下官除了聽取間接涉案的吳千戶的證詞,也派人尋訪了一些認識李氏的人,這些人也都證實,李氏性格溫婉,並非惡毒之人,且夫妻二人也算是相敬如賓,並未有爭吵打罵之事。再加上,經仵作檢驗,被害人是被大量馬錢子毒死的,可李氏久居內宅,很難得到這麼多的馬錢子,毒劑來源也不可靠。另外,魏家說李氏是因為有私情而起意毒殺親夫,不過下官覺得,若這個所謂的私情是和吳千戶,好像也沒有必要這麼做…”看來這位宋府尹的確是個明白人,這些樁樁件件都是站不住腳的細節,都是可以動搖李氏殺夫嫌疑的重點。

“那最後一個問題,你們可曾調查過其他可能行兇的嫌疑人?”

“這個…暫時沒有其他明顯有嫌疑的人,這也是下官頭疼的問題,李氏目前確實是唯一一個嫌犯,雖說殺人的證據不足,不過被害人明顯是被人毒死的,總得有個交代才是…”

宋府尹對此也表達了自己的難處,畢竟是他地頭上發生的命案,他總得給個說法才是,這才不得不在得知有錦衣衛捲入之後,繼續硬著頭皮審理、拖延。

“宋府尹秉公辦事,錦衣衛上下承您這個面子!此案還將繼續審理,如果…”

“如果徐指揮使有用得著的地方,儘管吩咐便是,若能幫得上忙,下官定然盡力而為!”還不等徐欽說完,宋翊便馬上開口表態。

“那下官就在此先行謝過了!”

徐欽和宋翊交流完畢之後,很快就離開了應天府衙。現在屍首和其他證據全部落到了都察院的手裡,錦衣衛這邊想要直接驗屍肯定是難上加難,那便只能基於應天府的判斷作為偵破的基本條件了。

既然應天府斷定李氏的丈夫確係被人毒殺,那錦衣衛這邊也要以對待一個謀殺案的方式來對待,查出真兇自然就破解了都察院搞錦衣衛的謀劃。

而謀殺案無非就是那麼幾個型別:衝動殺人、仇殺、情殺、謀財。再考慮到下毒這種謀殺方式,在目前的社會環境中,屬於技術水平較高的作案方式,基本可以排除衝動殺人這個選項。那剩下的自然就是圍繞這位魏公子的生活、工作展開全面的背景調查,看看有沒有和誰有什麼深仇大恨、嚴重的感情糾紛,又或者是財產糾紛。

為此,徐欽連夜派出了一個百戶所的專業刑偵緹騎,以最快的速度趕赴方山鎮當地進行深入調查。同時交代賀昭親自負責總領此案的偵破工作,有這位老刑偵坐鎮,再加上這次的調查可以說是大張旗鼓,沒有任何束手束腳,相信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至於他自己,則是主要負責帶著吳千戶去都察院打擂臺。

“李氏,你夥同他人毒害親夫,現在認證物證俱全,你還有什麼可抵賴的?!”

“青天大老爺,民婦未曾做過!望青天大老爺為民婦做主啊!”

這李氏年紀也不過二十出頭,也確實是有一種小家碧玉的感覺,徐欽在見到她的第一眼,還是默默佩服了一下吳全的眼光,至少沒有丟錦衣衛的臉!

而李氏目前的狀況也還算好,估計是應天府知道她和錦衣衛有關,給了面子沒有上刑,都察院接手之後也怕留下把柄,讓錦衣衛反攻倒算。因此她雖面容有些憔悴,但全身上下都還算整潔,也看不出遭到過通常這個年代嫌犯例行待遇的痕跡。

“哼!大膽人犯!你若未曾毒害你的丈夫,那你天天隨侍身邊,何人能夠下藥毒害之?!若非是你有了私情,又為何在你丈夫屍骨未寒之時,就提出意圖改嫁他人?!”解敏將一個驚堂木拍得哐哐震天響,就連在遠處的徐欽都覺得有些輕微的耳鳴,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麼想的。

“大老爺明鑑!民婦雖在夫君生病之後盡信侍奉於身邊,但分身乏術,侍候、飲食、湯藥,怎能面面俱到?單憑這些,如何能斷定下毒之人就是民婦?另外,民婦和吳千戶雖自幼相識,但已有十餘年未見,前日也已是在夫君過世之後,民婦進城採辦治喪所需之時偶遇。千戶大人也不過是見民婦孤苦無依,欲以此為藉口,幫助民婦而已,何來私情之說?共謀毒害夫君,更是無稽之談!望大老爺明鑑!”

這位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李氏,居然有這等臨危不亂的本事,實在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錦衣衛方面倒是對她這種表現都是表示了充分的肯定和讚許;而都察院這邊,則是對這等把他們之前的提醒當做耳旁風的行為極為惱怒。

不過在面對錦衣衛這種真正的對手的時候,他們也是無可奈何。若有半點嚴刑逼供之嫌,甚至稍微有點兒處理不當,就可能被對方抓住漏洞,到時候不但借這個案子敲打對方的目的難以達成,說不定還要攤上大事。

“還敢狡辯!傳證人!”解敏稍稍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馬上進入下一階段。

他一聲令下,都察院的差役馬上就將所謂的證人給帶上來了。

“草民魏博,拜見左都御史大老爺!”來人很明顯一副鄉下土財主的打扮,約莫四十上下年紀,想來肯定就是這魏家的苦主代表了。

“證人,將你所見所聞如實報來!”

“是,大老爺!草民乃是方山魏氏一族人士,是被害的魏顯之族兄。草民之所以狀告李氏毒害族弟,原因有三:其一,數月前七弟,也就是被害的魏顯曾向草民說過,因為李氏嫁入魏家數年,未曾誕下子嗣,所以他想納一房妾室,卻遭到李氏反對,二人也因此鬧得不可開交。”

“嗯,此乃殺人動機之一。”

兩人一唱一和的,居然就直接把李氏是兇手作為談話的基本前提了!徐欽看著實在是感覺有些好笑,不過現在還不到他出手的時候,他不但自己忍住了,還順便拉住了即將暴走的吳全。

“大老爺,民婦冤枉呀!根本就沒有這種事!堂兄他信口開河!”

“是否是信口開河,本官自有公論!證人繼續!”解敏再次將驚堂木狠狠砸在桌案上,充分展現了何為封建反動官僚。

“其二是李氏平時所作所為,其表面溫婉,實際則是一個潑婦,這一點族中眾人皆可作證!其三是李氏和錦衣衛千戶吳全的私情!若是沒有暗通款曲,兩人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勾搭成奸?”

“嗯,這些事的確非常可疑!”

“大老爺!民婦冤枉呀!”

主審官如此公然拉偏架,李氏早已是魂飛魄散,要不是吳全就在旁邊,而且公堂上還有個看起來像是錦衣衛大官的年輕人,她恐怕早已經絕望了。

“來人吶!呈上證據!”解敏根本不理會李氏,悠悠然地按照既定步驟進行。

差役用一個木盤將所謂的重要證據呈了上來,原來是一個打碎了的碗。

“這碗你可認得?!如實招來!”

“好,好像和民婦家裡常用的差不多。”李氏心中雖不願說,不過形勢比人強,見主審官這樣問,也只能如實回答。

“休要狡辯!此碗正是你家中常用的那種,本官已經派人前去蒐證,證實了你家的這種碗確實少了幾個,而且經過比對,可以肯定此碗正是同一套的!而此碗正是差役在你家屋後土中發現,並經仵作查驗,其上正是有毒死你丈夫的馬錢子之毒!!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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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解敏把威風耍得差不多,李氏眼看就要扛不住,吳千戶也即將急眼,徐欽終於開始出招了。

“精彩精彩!這等精湛絕倫、曠古爍今的審案水準,實在是令下官不得不佩服得五體投地!相信左都御史這樣審下去,用不了幾年,我朝之冤案數量就會遠超以往各朝!”徐欽從旁聽席上站起來,一邊鼓掌一邊出言譏諷到。

“你!你…”解敏這兩天才算是真的領教了徐欽的毒舌水準,再次氣得話都說不清了。

“如果左都御史僅憑這些所謂的‘認證物證’就認定李氏殺夫,那麼是不是說,下官今天在這裡,搶了左都御史的佩劍,然後把在場的非錦衣衛人員全部捅死,然後下官就可以去聖上那裡說:是您左都御史大人發了瘋,砍死了人呢?”

“徐指揮使休得強詞奪理!這能混為一談麼?!”

“如何不能?這個所謂的人證,據下官所知,實際上並非一清二白,方山鎮幾乎所有百姓都可以作證,魏顯這一房,在魏家的處境並不好,其中這位魏博堂兄正是仗著長房身份欺壓同族的好手,和魏顯夫婦矛盾由來已久,如何能夠作證?!又如何能夠和魏顯閒聊得知其欲納妾和夫妻吵架之事?!”

“二來,不管這碗是不是魏顯家中的碗,正如李氏之前所說,她一個人分身乏術,又豈能照看得過來家中一切事物?在忙著照看夫君之時,有別有用心之人偷偷動了一個碗,她如何能夠發現?甚至說,這碗既然已經打碎掩埋,而李氏之前由於治喪等事宜,不止一次進過城,隨便往哪個山坳、河水中一扔,豈不乾乾淨淨?為何要埋在自家屋後,等著被抓個現行?!這些如此明顯的疑點都看不見,左都御史這刑名問案的水平,不是曠古爍今是什麼?!”

感覺寫大章寫習慣,還不好改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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