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半左右，當李峰拉著一車蓋著篷布的熟石灰進了廠門口，才發現馬華已經在門口室等著了，正在和瘦猴聊著天。

李峰搖下車窗，指了指運輸科小樓，看到馬華點了點頭，踩上油門，往家屬樓工地趕去了，遠遠的就望見車燈照射下，東邊三層小樓已經都起來了，西邊工地天冷也都停工了。

這次的熟石灰也都是往東邊送的，李峰猜測應該是屋裡面刮大白用的，自個當時裝車的時候，在堆料場地上，也擼了一點備用。

車子進了東邊家屬院後，映入眼簾的房子，外面都是紅色的磚牆，頂部還是坡屋頂，上面黑色的瓦都也都鋪好了，房子朝南向陽的一面，一條長走廊上安排著七八頭十戶的人家。

有的是只有中間一個樓梯，有的樓梯是在兩邊，窗戶也都是木框方格窗戶加上玻璃。

想到以後這密密麻麻的住戶，李峰也猜不出這個年代人對上樓，這麼情有獨鍾？房間大小只有三十平左右，只有兩頭的邊戶可能會大一點。

樓與樓的空檔地兒，前世屬於綠化面積，這個時代還是用磚頭水泥砌的乒乓球檯。看起來倒是和前世的老破小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前世這種家屬院小區進去後，都是些七八十歲的老頭老太太，搖著蒲扇，躺著搖椅趁著陰涼，哈巴狗在腳底下蹲著，抻著舌頭。

現在這樣的家屬院兒，住進去的，一般也都是青壯年結婚後的幹部們比較多。

前世能見到的粗壯的國槐，還有銀杏，現在路邊看來，還都是小樹苗。

到了地兒，卸了貨，李峰趕忙用工地的水管子把車廂衝了衝，把散落的熟石灰給沖洗乾淨，這個夥計雖然陪伴自己時間不長，但也沒撂過挑子，是輛好車。

回到運輸科停車場，馬華大老遠看到李峰的車回來，趕忙從運輸科這邊的公廁鑽了出來。

此時運輸科都早已經下班，只有休息室偶爾亮起的燈光，證明有人沒回家，在這裡休息。

“等急了吧，哈哈！”

李峰開啟副駕駛的門，讓馬華上了車。

“師傅，不急！”說完馬華好奇的看著車裡的一切，摸著儀表臺，還有方向盤。

一直到現在馬華自己都跟做夢了一樣，突然就可以摸到車子了。今天在三食堂切菜迷迷湖湖，都差點兒切著手，心思都飛到了運輸科的車子上了。

“還記得我昨天跟你說的，怎麼打火的麼？”

“趁著發動機還熱著，你先拿搖把試一下，我站你旁邊，打火這個很危險，一定要小心。”

“好！”

李峰馬華跳下了車子，馬華學著昨天李峰教的姿勢，撅著屁股，把搖把插進洞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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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右手握著的手勢不對，點火角有問題，搖把反打，你丫的命就送了！”

說完李峰上去踹了一腳馬華的屁股，又親自演示了一下手勢。

馬華有點緊張的摸了摸頭，嘴角尷尬的咧了咧，然後又親自上前。

“對，搖把不是往下壓，用勁兒往上提，提的話他打不著你！”

馬華總算找到了一點技巧，一拎，能聽到啟動機的聲了。

“上去點火！”

說完李峰從副駕駛跳了上去，做到了中間位置，檔把正好對著李峰的大寶貝。

“啊，這就讓我上啦！”

馬華有點暈乎乎的，還是爬上了駕駛室。

“還記得昨天教你的，那個是離合，哪個剎車，哪個是油門麼？”

李峰左手摟著主駕駛椅子後邊，看著馬華的眼睛問道。

“知道，左邊離合，中間剎車，右邊油門，我昨晚回去，拿了三個磚頭，在家裡特地練的！”

馬華雙手握著大半米寬的方向盤，激動的像是個孩子，李峰直接把用左手抽了他後腦勺一下。

“先掛一檔，激動啥啊，檔在老子褲襠麼，你往哪摸的。”

“哦~對不住師傅！”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掛好檔後，聽著李峰的話，慢慢鬆開了離合，車子隨著離合的抬起，一點點往前挪動了起來。

“你往那邊去！”

李峰大致指了廣場上一個地方，視線不停切換擋風玻璃和剎車，左腳時刻準備著踩剎車。

馬華此時額頭的汗已經流了出來，抱著方向盤的雙手打著顫。

“拐了，拐了，還猶豫啥呢？”

李峰左手又是一巴掌拍了過去，馬華反應過來，雙手使勁的打著方向。

“好，在那兒停車！”

到了停車地兒，馬華好歹沒讓李峰踩剎車，自己一腳把發動機憋熄火了。

“怎麼樣，刺激麼？”

“還，還可以！”

馬華臉色蒼白，腦門上，冒著白煙。

李峰下了車，靠在車門旁，看著馬華雙腿在那抖得厲害，又是一腳踹屁股上。

“TMD大男人，膽子這麼小，膽子放大一點，你得拿出殺豬時的狠勁兒。”

“沒，沒事，師傅，我，可以。”

“可以，那就再去打火，記住剛才打火的感覺！”

說完李峰又翻身上了車，一直到結束，馬華終於可以用一檔，帶著李峰在軋鋼廠轉一圈了。

“明天繼續，感覺要記住咯！識字吧？回頭去廠裡圖書館，借一下考試這方面的書！不光要會開，考試考官還會提問！”

“好，好！”

此時的馬華已經有了道路自信，還缺乏理論自信，聽著李峰的安排，點了點腦袋。

“師，師傅！”

看李峰一個漂亮的倒車入庫後，想要下車回家，馬華終究還是有些忍不住了，一把拉住了李峰。

“咋滴啦，還想再開車熘兩圈兒？”

李峰歪著腦袋問道。

“這是，我買的香菸，大前門，給您帶的。”說完，馬華從兜裡掏了出兩包香菸。

“好好的給我煙幹嘛，你啥家庭，還給我買煙，明兒退了吧，這煙我抽著咳嗽！”

說完李峰著急忙慌想要下車，老媽那邊應該要等急了。

“師傅，您到底要讓我辦啥事兒啊？”

馬華張口問了出來，實在是忍不住，這兩天能看出李峰教的很認真，沒有藏著掖著，雖然踹了兩腳，但看出來是想讓自己快點出師。

這個年代，誰學東西沒捱過師傅揍呢，碰見心思重的不打不罵也不教，等上兩三年都正常。

“記著李懷德，來你們小倉庫的時間！”

“李處長？”馬華的眉頭皺了起來，心情頓時緊張了起來。

“他最近是不是偶爾來你們這小倉庫？”

李峰拍了拍馬華的肩膀，既然你自己憋不住，問了出來，那就讓你知道，咱們的敵人是誰。

“天下也沒有白吃的午餐，想要獲得就需要你自己付出和爭取。”

李峰掏出根華子，自己點了起來。

“是，前些天看著他來了，說要去倉庫檢查糧食東西的庫存，還叫了劉嵐。”

馬華在原地踱著步，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車子的吸引力太大了，李師傅手把手認真教，直接讓自己開，如果這都不說實話，馬華也不好意思學了。

“呸，檢查庫存，藉口倒是用的挺好！”

李峰一口痰吐在地上，表明自己的態度，也表示知道這其中的故事。

“唉，他是處長，他來檢查，我們也不敢說什麼！”

李峰看馬華的樣子，應該也知道檢查倉庫背後的故事。

“你要做的也不多，只要記著他什麼時間來的，每次跟誰進倉庫的，事後拿本子記著就可以了。楊廠長，和我們科姜科長都不方便，你正好在三食堂，明白了吧！”

李峰說完，拍了拍馬華的肩膀，給他吃顆定心丸，你師傅我也不是孤軍奮戰，上頭也是有人，對付他也不是要你衝鋒陷陣，做好盯梢工作就可以了。

“什麼，楊廠長，還有姜科長！”

馬華震驚的站了起來，沒想到涉及的事情，看樣子到了廠裡最高層次，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便宜師傅，怪不得辦成之後，能給自己借調到運輸科。

“把心揣肚子裡，你師傅說話，板上釘釘的事兒，上面的事情，咱們別管，做好交代的事情就行了，別出岔子！”

跟馬華交代完，李峰找著自己的腳踏車，就出了廠子。

到了家已經八九點了，李峰騎著車直接趕回了家裡。

剛到巷子裡，就見著自家院大門還沒鎖，裡面人聲鼎沸著。

李峰搬著腳踏車進了院門，就看見，此時家家戶戶稀罕的都開著燈，圍在前院。

“李家老大回來了！”三大媽站在外圈，看著李峰，直接一嗓子嚎了起來。

聚攏的眾人一下嘩啦散開，露出裡面的正主。李峰定睛一看，呵，好傢伙，這纏著繃帶跟豬頭三似的，可不就是許大茂麼。

母親劉茵正在和許母拉扯著，看到李峰過來，趕緊手一推，過來把李峰的腳踏車給推回屋裡。

“嚯，茂哥這是出院啦！”李峰圍著許大茂轉了一圈，食指搓著下巴好奇的的打了個招呼。

“謝謝你，李峰！”

許大茂有些哽咽的說道，何雨柱被帶走後，許富貴把自己暈死後的所有事情都說了，沒想到因為李峰，逃過一劫。

“沒事！都是街坊鄰居，哪能見死不救！”

李峰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許大茂這副小女人作態，不去泰國剌一刀有點可惜。

“小峰，還真是神了，許富貴就按你說的，把何雨柱請了過去，一頓咋呼，還真把許大茂給叫醒了。”

二大媽拍著李峰的胳膊，一副我在現場親眼目睹的樣子。

“小李吶，這些你了，我家大茂也是剛出了院，哎，這次要不是你，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許富貴雙眼感激的看著李峰，從許母手上一把拿過錢，就想塞給李峰。

“我說剛才許大媽跟我媽拉扯著什麼勁兒，您這塞錢，可就過了！”

李峰藉著燈光，看著許富貴手上，那一疊大黑十，少數也幾十塊，臉上洋溢著笑容，客套起來。

“小峰，你就收著，你別嫌少！”

許富貴混跡機關多年，哪能看不出李峰的客套，不過這次自家大茂能活著回來，李峰確實功不可沒，真兩隻雞鴨就敷衍了過去，指不定以後別人怎麼指指點點，索性趁著晚上，大家夥都在，把這人情給結了。

兩個人推來推去，還是過來看熱鬧的老舅劉強，實在看不下去，把錢接過，塞李峰口袋裡了。

“大家夥都看著了，我家小峰當時手也因為救人受了傷，就收下當醫藥費了。”

劉強記得當時那驚險的一幕，再加上李峰也自己花錢治了手，這錢拿的也是理所應當。

“對！李家老大，該收收，你許叔差這三瓜兩棗麼！”

閻埠貴看的眼熱，對錢敏感的他一眼瞅著就七八張，心底也有些酸熘熘的。

李峰看了一圈，見大家眼裡都閃爍著熱烈的光芒，不慌不亂的喊道。

“光齊，光福，解成過來！”

三人聽到後神情一陣激動，趕忙從外圈擠了進來。

“大家夥當時都看著了，我也喊了幾位幫忙搬上搬下了，這每人三塊錢，我出了。”

說完李峰從口袋裡準備摸錢，結果被許富貴一把攔了下來。

“小峰，救的是咱們家大茂，這錢哪能讓你出！”

許富貴給許母使了個眼色，許母趕緊從內兜裡拿錢。

三人聽著李峰的話，自己也有份，雖然沒李峰那麼多，但也不少了，互相對視了一眼，閻解成暗暗豎起了大拇指。

李峰也樂見其成，少付出九塊錢，又能拉攏年輕一輩的人心，你易中海還拿什麼跟我鬥。

眼神掃了掃，這老東西人還真不在，估摸著見不得自個拉攏人心。

“一人三塊錢，也感謝你們的出手幫忙。”

許富貴分著錢，說著漂亮話，三人也沒有推搡著裝樣子，接過就塞進了口袋裡。

閻埠貴看著自家也有份，看著李峰眯起了眼睛，又會做人，又會說話，這三塊錢比半隻雞來的實在多了，等會兒得從兒子手上收回來。

“好了，好了，大家夥散了吧，許大茂剛出院也需要休息休息！”

聲譽金錢雙豐收，李峰笑著把人哄回去，這時候得趕緊回去點錢要緊。

散場後，李峰迴了主屋，就見著自己母親雙眼直視自己裝錢的那個口袋。

“多少錢？”

“沒看，有六七十吧！”

“趕緊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