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學校我才想起來，忘了問問文莎她和男朋友的事，我一直都想找個機會跟她聊聊，今晚卻得意忘形???又想了想，可能這就是註定的吧，我確實不該管她的事了，為了我，也為了她。

這個想法讓我的心情稍微有點不那麼美麗了，拿出手機看看時間，剛剛晚上十點多，時間還早，乾脆去看看鄭如晦吧。

一進店門，我就借酒勁大喊著“老闆，住店！”鄭如晦慢慢抬起頭來，看到是我後，挺開心地笑了，“范陽，喝了不少吧，這才想起來姐姐啊。”

“嘿嘿，我去找資金去了，那，你看看裝修方案。”我把那些圖紙扔給她，又習慣性地從她煙盒裡掏出一根煙點上。

鄭如晦看得很仔細，眼神裡露出些許喜悅的光芒，看來這個不施粉黛的短髮美女還是有點少女情懷的。我得意地給她講解著，“這叫80年代，復古懷舊風；這是海上漂流，躺在床上睜眼就是星星，轉頭就是大海???這是斑馬房，哈哈，特意給你留的，絕對不住人，天天打掃！”

鄭如晦一言不發地低著頭，良久才吸了吸鼻子道：“范陽，你們有心了，把店交給你，我很放心。”

我突然想到，今晚是個合適的機會，可以聽她講講我一直好奇的她的故事。於是接著她的話道：“可是我不放心，你要是一去不返了怎麼辦，等那個傻逼回來找不到你怎麼辦？”

鄭如晦臉一沉，“你胡說八道什麼，趕緊回去醒醒酒，洗洗睡吧。”

我看她有點生氣，也不敢太強硬，換了副口氣求著她：“姐姐，你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吧，天天吊著胃口，多損啊。”

她也沒真生氣，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呵呵，沒想吊你胃口，只是???講這種故事，需要心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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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罷飛快地跑了出去，買回四罐啤酒，開啟一罐遞給她，又抽出一根煙放到她嘴裡，幫她點上，“感受一下，現在心情合適嗎？”

鄭如晦喝了口啤酒，慢慢閉上了眼睛。我不著急，也喝著啤酒，等她開口。

良久，她笑了，“呵呵，你呀，要是不給你講，你今晚就賴著不走了是吧???唉，從哪說起呢???”

“從這孫子的身份說起吧。”

“嗯，你別這麼說他。”鄭如晦深吸了一口氣，彷彿講出這段故事，需要用光全身的力量。

“我和他都是承津大學的，04級，你進來的那年我正好畢業。他是河南人，家裡是農村的，生活很苦。但他很要強，年年拿獎學金，週末就去兼職，打工賺錢。班裡每次集體活動他都不參加，慢慢的，我都忘了班裡有這麼個男生了。”

鄭如晦停了下來，微笑著喝了一口酒。我意外地看著她，本以為她會帶著哀怨或者憤怒說起這段往事，沒想到的是，雖然這個男人給了她這麼大的傷害，可提起他時，她還會發自內心的笑。

“大二的時候吧，學院裡舉辦了一場辯論賽，我和他都進了班級代表隊。他是一個很優秀的人，思路清晰、反應機敏，我們一致推他做了最重要的四辯。他也很重視這次比賽，每次碰面後，我們其他人都回去了，他還在圖書館查資料、找論據。”

“其他班的情況我們都瞭解了一些，可以說，他是這次比賽最強的選手，我們都很有信心、志在必得。我們一路殺到了決賽，決賽那天，那天???”

鄭如晦不再微笑，重複著這兩個字，眼裡閃出了異常憤怒的神色，讓人為之膽寒。我知道，重點來了，跟她碰了碰啤酒罐，示意她慢慢來。

“那天的辯題是：學好普通話更重要，還是保留方言更重要。我們抽到了前者，前三辯都很順利，自由辯論的時候，他正在滔滔不絕，對方二辯卻突然笑了出來，並且跟旁邊的人開始交頭接耳。雖然她們被主席警告了，但是，他的節奏被完全打亂。我知道，那兩個賤女人在嘲笑他的河南腔，我想他也是知道的，因為這也是他一直很自卑的一點。”

“對方毫不留情地繼續攻擊他，說既然普通話更重要，他為什麼還要留著一口河南腔???他第一次在比賽中啞口無言，並且表情異常痛苦，我知道，他想到了自己卑微的出身，想到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母，想到了進入城市之後，遭遇的種種白眼和不屑。”

“在對方的咄咄逼人下，我們潰不成軍，他低著頭，拳頭死死地攥著。我覺得這特別不公平，他是多麼優秀的一個男孩，就因為所謂土氣的穿著和腔調，就要被抹殺掉之前所有超越常人的努力嗎？范陽，你說，這是不是不公平？”

我點點頭，“他沒輸給對手，也沒輸給自己，只是輸給了這個操蛋的社會。”

“是啊，這個操蛋的社會！當時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比他還委屈，看著他顫抖的肩膀，我只想幫他出了這口惡氣。什麼他媽的比賽、校規，都是狗屎！我衝到了對面，狠狠扇了那個賤女人兩巴掌！”

“痛快！”我大叫起來，和她碰了啤酒罐，“他媽的，就該這麼幹！然後呢？”

“然後???現場就亂了，兩個班的同學都衝了上來，對方四個人都是女生，她們拉著我，連打帶踢，我拼命掙扎也躲不開???這時候，他大吼一聲，像野馬一樣衝進了人群，死死護住我，把我拖了出去，他也挨了不少下，臉還被那個賤女人抓破了。他媽的，我現在還記得那個女人的樣子！”

隨著她的話，我想象著當時的場景：鄭如晦女俠般地出手，以及那個男人天神般的大吼???只覺蕩氣迴腸，我又問道：“後來你們就在一起了？”

“哪有那麼快呀???那場辯論賽在混亂中收場，我們班被取消了成績，連亞軍也沒有。我也被記了個大過，呵呵，我倒是無所謂，只是覺得他那麼久的心血就這麼白費了，替他不值。他卻更覺得對不起我，請我吃了頓飯，慢慢的，大家就熟悉起來了。”

“其實我這麼一鬧，全班同學都以為我對他有意思呢。關係好的女生總拿他開我的玩笑，男生那邊也是這樣，後來我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假戲真做了，真的喜歡上了他???”鄭如晦喝幹了最後一口酒，“范陽，再去買一些吧，這麼快就喝完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