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在繼續,在接下來的考試一如考官們所預料的那樣,有條不紊的展開。
在經歷了漫長的時間之後,一直到傍晚,一百餘名學生已經考核過了大半,錄取了五十四人之後,實測終於到了末尾。
直到現在,那個西德尼倍加關心的名字終於被喊出。
班納艾德里安。
門被推開了。
消瘦的金髮少年看起來像是依舊沒有睡好,面容蒼白,眼窩深陷,神情冷淡。看向考官時,只是微微頷首,便在石碑之前坐定。
西德尼愣了一下,正準備說什麼,卻看到班納閉上眼睛了。
他閉上眼睛,低聲呢喃著什麼。
緊接著,石碑釋放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在銀輝的照射中,石碑上的影像不再是模糊的光點,而像宛如野獸頭骨一般的抽象圖紋。
在那個圖紋上,猙獰地獸類頭骨咧著嘴,留下了概括的側影。在頭骨的眼眶上,有著一道模糊的裂口,引得考官們的呼吸粗重起來。
西德尼愣住了。
野性呼喚的標誌,他已經是正式的二級樂師了麼
貝恩死死地盯著石碑,許久之後遺憾地嘆息:恐怕不是,標誌還太過模糊了,他目前還是一級。
但是一道爪痕裂口
有人低聲問:他才十七歲,就開始培育自己的獸了麼
可能是艾德里安的樂師將自己的獸傳給了他。別忘了,艾德里安家族從來都是召喚學派的代表之一。
這也有可能。考官輕聲感嘆:就算蠍尾獅比較溫馴,但這個年紀就能夠控制獸性,實屬不易了啊。
最後,所有考官都看向西德尼。西德尼滿意地笑起來。
很好,你表現的不負眾望,班納,你的哥哥也會為你驕傲的。
西德尼肅聲說道:恭喜你,你被學院的召喚學派錄取了。這裡是整個學院最精銳的派系,傳承著學院的核心學識和樂譜。希望你繼續努力,不要懈怠。
班納起身,撫胸回禮,禮節完美無缺。
西德尼和貝恩對視一眼,輕聲笑起來。
大功告成。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個了,是哪個家族的子弟麼
考官端詳著最後的名字:比艾德里安家的孩子還要鄭重
只是一個來自東方的小孩兒而已。有瞭解內情的人嘆氣:不必緊張,為校長大人走個過場吧。
就是那個平民考官領會了:巴赫先生送來的
誰知道呢。另一個人聳肩:巴赫先生已經好幾年沒訊息了。恐怕是校長先生留下來,故意給我們添堵吧
先生們,體面一些。
西德尼側頭看了他們一眼:你們是學院的老師,肩負錄取新血的重任。
考官們愣了一下,笑了起來。他們心照不宣地頷首,沒錯,錄取新血的重任在他們的肩上,他們要做的,也只是錄取新血而已。
下一個,葉清玄。
大門被推開了。
然後所有人的眼珠子都掉了下來。
-
當少年步入考場中的時候,所有考官的眼鏡都碎了一地如果他們真的戴著的話。
原本這些人人都準備端出滿腔冷意,神情冷酷,眼神冷肅,表情冷漠準備把冷到骨子裡的冷臉甩給這個不識時務地小鬼,讓他明白學院不是他這種人能夠撒野的地方。
可當他們看到這個傢伙的時候,卻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
這是什麼鬼
幾百年了,進入這個學校的有謙虛樸實低調務實的學生,也有持才傲物目無餘子的天才,甚至不缺穿著黑白囚服,帶著鐐銬來接受考試的特殊人才。
但今天頭一次有人看起來像是從手術臺上被人抬過來。
在考場中央,少年的臉色蒼白,渾身纏滿繃帶,散發著一股刺鼻的藥水味道。
他撐著一根柺杖,右腿腿上和手臂還打著石膏石膏上被人畫了兩隻烏龜甚至十指都包裹著紗布。
渾身上下除了臉露在外面以外,其他地方怎麼看怎麼像是個木乃伊。
簡直就像是被好幾輛馬車正面碾過去之後,在現場包紮了一下,然後就迅速地趁著人還熱乎,送到了考場裡了啊
這是要死在考場上麼
這位考生,你沒事兒吧。
貝恩生怕他一口老血吐出來,然後整個人就掛在這兒。
呃,我還好。
葉清玄擠出了笑容,臉上的擦傷也抽搐了一下:不好意思,昨天被馬車撞了,差點沒趕上時候。來的時候還遲到了,幸好沒有耽誤考試。
他努力地比劃了一個精神滿滿地動作,可動作太大扯到傷口,臉就疼地抽搐起來:請別擔心,我已經做好準備。
可考官們的面色卻很難看,他們已經準備好了自己的毒舌和眼睛,準備挑出他身上的每一個破綻,給這個不識時務的傢伙來個下馬威。
最起碼,讓他明白這裡是什麼地方。如果他依仗著校長的支援敢表示不滿的話,那麼更好,冒犯考官這一條就足以讓他被驅逐出考場。
再不濟,也要讓他心神不穩,六神無主才對。
反正可沒有人會提醒這些爛果子,在坐上石碑之前需要平心靜氣,專注心神,否則結果會大打折扣。貴族們的子弟在入場之前或多或少服用了一些藥劑,安定心神,令自己的精神平靜下來,不受外界刺激。
可現在葉青玄走進考場裡來,他們早就沾滿毒液的舌頭竟然覺得無從下口。只能說,有的時候滿身破綻,也是沒有破綻的一種。
沒辦法,這個傢伙的身份實在是太過敏感,如果他因為受到什麼刺激,在考場背過氣兒去,又會授人以柄,給樂師派系留下發揮的餘地。
但要不要做的這麼絕啊
那個老奸巨猾的混蛋和這個齷齪的小鬼
貝恩不耐煩地摩擦了一下牙齒,吐出了煩躁的吐息。
那個可以開始考試了麼葉青玄舉起手,有些好奇的問:請問怎麼考我需要彈琴唱個歌兒麼
咳咳
眼看葉青玄就要開始用那種跑調的聲音練嗓子了,貝恩趕忙打斷他:在那裡坐好。
坐著就行
葉青玄在鐵椅上疑惑地扭動了一下身子,找了一個舒服一點的姿勢:這樣行麼這樣多不好啊,沒禮貌。其實我站著就行了。
沒問題,就坐在那兒別動
貝恩快要被這個碎嘴的傢伙折騰瘋了:只要坐著就好
哦。
葉青玄依言坐好,背後的石碑也亮起了一個光點。
所有考官都屏息以待,盯著模糊的石碑,看著那個漸漸亮起的暗淡光點。貝恩心中一喜,只要檢測結果一出來,那校長的鬼把戲就徹底玩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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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所有人的專注凝視中,那個光點竟然竟然暗下去了
這什麼鬼
貝恩呆滯地揉了揉眼睛,卻看到又是一個光點從石碑上緩慢地亮起。他趕忙看過去,專注地凝視那個緩緩移動的亮光。
然後,光點又熄滅了
貝恩覺得自己有些想要吐血,可是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又有一個光點亮起來,然後不出所料,又熄滅了
整整十多分鍾,石碑上的影象都在啟動和沉默之間徘徊。
時有時無,時強時弱。
簡直就像是在折騰所有人的眼睛,毫無規律的光點有時候會飛快的閃爍一下,有時候又迅速地消失不見。
有時候眼看就要讀取完成了,可又迅速地變成了另一種曖昧的樣子。在場中,所有考官都覺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來,面色鐵青。
可就在一片寂靜中,西德尼卻聽到石碑那裡隱隱傳來了什麼聲音。
那樣的聲音越來越大,直到最後,變成響亮地鼾聲
在椅子上,閉目地少年近乎癱倒一般躺在椅子上,四肢放鬆,嘴巴微微張開,一線口水從嘴角滑下來。胸膛起伏時,鼾聲響亮。
這個小雜種竟然睡著了睡著了
在這個神聖地考場中睡著了
西德尼的面色漲紅,猛然起身準備發作,卻聽到旁邊有人驚呼:
亮起來了亮起來了
聲音將少年驚醒了,令他茫然地回頭看去,看到在石碑上亮起的圖形。
就在黯淡的光線之下,石碑終於將葉青玄的資料讀取完畢,然後顯示出了供給分析的圖形。可那圖形分明卻像是某種殘缺的圖紋,令人一頭霧水。
在石碑上,銀色的光點亮起,令石碑的背景從純黑,變成了波盪的霧氣。
霧氣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旋轉,可那種稍縱即逝的樣子太過模糊,令人無法看清。在種種交錯的意向中,數不清的細密光點不斷的重疊,以某種結構互相嵌合,到最後形成了令人摸不頭腦的圖形。
那是一條自上而下的怪異曲線。
在霧氣之中,那一條曲線無時不刻地不在變化著。就像是無規律地波盪,不肯安穩地停下來,有時候像是得了麻風病一樣迅速震動,有時候卻一動不動,像是懶洋洋的蟲子,只是偶爾抽搐一下,打個滾。
漫長的寂靜,只有眼珠子掉了一地的聲音。
這是什麼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