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本是被動地接受著，不知何時，卻已經把手環住了他的頭頸。如同溺水的人，緊緊地抱著唯一的浮木一樣。她能夠清晰地聽到對方和自己的心跳聲，她的心跳緩慢而沉重，而陸科的心跳，激烈而快速。砰砰砰！砰砰砰！一聲聲，敲擊著，彷彿也同樣地擊打著她的靈魂。

她彷彿真的感覺到了那種來自靈魂深處“譁啦啦”一聲東西碎裂的聲音，是裹住了靈魂的牢嗎？

一定是的。因為，她真的看到了陽光了，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

“陸科，我聽到你的心跳聲了。”蘇白把手放在他的胸前，緊緊地貼著，透過肌肉感覺手背上一陣陣地顫抖。“幸好，你在這裡，幸好，還有你在。”

陸科捧起她的臉，低下了臉，彼此呼出氣體就在這微涼的空氣中融合到了一起。

“蘇白，你是我見過的最最堅強的女人，你的媽媽也一定和你一樣的，就算再難的關卡也一定會過去的。還有，蘇白，我愛你。”

蘇白並沒有說話，只是以行動作出了回答。她的手慢慢地撫摸上陸科的眉，然後踮起腳尖，她的唇正好輕輕地刷過了他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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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此就夠了，很多時候，行動要比語言更能表現出自己的心意。

想不到，她的表白卻讓陸科嚇了一跳，一向都是被動地的人突然主動，是會有爆炸效應的。

一向膽子老大的人卻一下子紅了臉，捧著蘇白臉頰的手悴然就鬆開了。陸科雙手有些緊張地左右搓著，半天才冒出一句。“蘇白，你渴不渴？”

“有些。”蘇白溫柔地微笑。

“哦，我幫你去買水。”可是，他朝前奔了兩步，卻又鬱悶地回來了。

蘇白好奇地眨眨眼。

“哎，我沒有錢了。”幾乎是尷尬地憋出了這句話來。出來的時候，走得太急，也沒有帶多少錢。後來，這些錢，還有陳林身上的錢，甚至連最後的零錢都交給了醫院了。

蘇白看了看陸科抓耳撓腮的樣子，不知怎麼地，就笑了出來。

而陸科看著蘇白，卻只是重重的吸了一口氣。“總算是恢復正常了。”

***

差不多早上五點的時候，白未來醒來了。

蘇白當時就守在床邊，因為太累了，所以就靠在一邊，閉著眼睛休息著。白未來有些顫抖的用手指摸了摸女兒的手臂，眼睛裡面滿滿的心疼。

陸科進來，看到白未來醒來了，第一個反應就是把蘇白叫醒。但是，白未來只是搖搖頭，然後指了指自己另外一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陸科有些侷促，不過還是坐了過去。

“你——把我送來的吧？”白未來的聲音很小，還有些哆嗦，但是蒼白的臉上卻顯露出善意的微笑。

陸科看了看還是睡著的蘇白，只是匆忙地點頭，還不敢和老人對視。

“錢——也是你拿的吧。”

一聽這話，陸科突然就有些犯急起來，他可對上一次植物園時候蘇白甩給他500元前的經歷觸目驚心。據蘇白說，她的個性隨了她媽，對自己認定的事情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固執。蘇白能做出把錢甩給他的事情，她媽就能夠做得出現在就和他清帳的事情。他可明白的很，她媽媽對於他的存在非常的介懷，甚至是戒備，就像是防著小偷一樣。陸科已經不止一次聽到，白未來在和蘇白通電話時，用非常響亮的聲音告誡蘇白“速速”解決那種不正當的男女關系。一個女人，和小了她六歲的女人在一起，像什麼樣子。

不正當的男女關系？陸科就不明白，這男未娶女未嫁的狀況，怎麼就成了不正當的男女關系了呢？

“是我拿的。”幾乎有些戰戰兢兢地說著，深怕對方一個不樂意就說出什麼話來。要是身體健康，還能夠替自己據理力爭一下，可是對方又偏偏是個病人。他可害怕，一不擔心惹惱了對方，然後發生了三長兩短的來，如果真是那樣，估計蘇白有可能和他拼命了。“阿姨，您不會現在就要和我算賬吧？”

“和你算了，怎麼樣？”白未來的口氣更加溫和了，對面那個甚至比豈飛還要小一歲的男生看起來戒備而不安，白未來突然就有些樂了。其實，對這個孩子一直沒有什麼惡意，即使是在最初。而今天看了之下，就更加能夠感覺到來自對方的真誠，對蘇白的真誠。如果不是心中有著一顆真誠對待的心，誰能夠深更半夜的不睡覺，專門跑過來救一個沒有任何關係的老人呢？若是，能夠再大一點，該多好呀。

“算了，我也不會和她分開的。”陸科忽然地就站了起來，就像一隻被別人侵犯了底盤的老虎。

白未來笑了笑，再拍了拍床鋪。

陸科猶疑了一下，才又坐了回去。

“為什麼，非要是她？”白未來緩緩地說著，與其說是在勸著對方分手，更不如說是在給對方稱述一個事實。“老實說，她不是一個好妻子的人選，尤其對你而言。”

“阿姨，你幹嘛又非要阻攔我們？合適不合適我，我需要一個什麼樣的妻子，這個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不是嗎？”陸科幾乎不由控制地提高了嗓門，可是馬上他就注意到了自己面前那瓶正在滴液的鹽水瓶，也因此意識到了對方的主要身份。陸科低下了頭，扁了扁嘴，有些不甘心地選擇暫時不做爭辯。“阿姨，你現在身體不好，這個話題，我們以後再說吧。”

看著鹽水瓶中的液體已經不多了，他只是藉故站起來，“阿姨，這瓶要空了，我去叫護士給你換一瓶。”

陸科想要退出房間。

白未來卻還在背後說著。“家境不好，背景不好，年紀大了，樣子也就那樣，脾氣更加是糟糕透頂，動不動就要發火。這孩子就和我一樣，說的好聽一點是堅強，說得難聽一點那就是沒有女人味。遇到什麼事情，老喜歡一個人扛著，也不會和別人商量。有了心事嗎，也喜歡藏著掖著，跟這樣的人相處，絕對不是件開心的事情。”

陸科猛地一個回身，白未來注意到那孩子的雙手握成了拳頭，太陽穴有些鼓起，雙眉只是打成了結，眼睛裡面閃爍著火焰。是真的生氣了，白未來很清楚。

“阿姨，你是個病人，我才不想和你囉嗦，但是，就算這樣，我也不許你那麼說她。你根本不瞭解她。”陸科眼神裡面糾結著某些複雜的情緒，一方面想要儘可能好的表現自己，而另一方面卻又要維護自己和她的愛情。總覺得，如果現在就示弱了的話，自己就會輸掉了以後。“就是因為你不瞭解她，所以才由著她嫁給了林端午那種混蛋。她的世界可以更加幸福，更加快樂，而我正在為了這個目的而努力。阿姨為什麼只給她一個選擇的空間？”

“一個選擇的空間嘛？孩子，林端午雖然是個混蛋，但至少是個可以承擔將來的男人，你呢？”白未來雖說是病人，但是在意志力方面，卻超於常人，就算躺在病榻之上，她依然是個口氣固執，語言尖銳的上海精明女人。“你可以拿出什麼？”

陸科沉默著，他的嘴巴動了動，卻最終沒有說話，只是轉過了身子。

“怎麼？就這樣走了嗎？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嗎？”

“阿姨，我希望你活得長久健康，至少再活個二三十年的。等過了三十年之後，你就會知道語言有時候就是個蛋！所以，我根本沒有必要現在說什麼。”

他大踏步地走出了門口，瀟灑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得勝歸來的將軍。白未來卻笑了，連帶著嘴角和眼角都有著笑意。她拍了拍女兒的手背，輕輕地說：“我知道，你醒了，別裝了。”

蘇白果然直起了身子，看著白未來的笑臉，卻有種說不出的鬱悶感。“媽，你倒是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做到精神抖擻的。即使是在病床之上，也懂得‘欺負’一個小孩。既然有那麼大的精神力，怎麼就不知道對自己好一點？還要我人在外地，也不太平。”

白未來卻正色道。“要是不‘欺負’，我怎麼看得出他的心呢？還不錯，是個好男人。”這是白未來第一次以男人來稱呼陸科，蘇白心裡想著，要是陸科聽到了，指不定樂成什麼樣子，又會說出什麼瘋話來。也許會大聲地吶喊一聲：丈母孃萬歲吧。這傢伙，絕對是做出的這種事情來的。

“是呀，是個好男人。”蘇白附和著，想到了陸科最後的那句話，她有些動容。“所以，媽，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再活個二十年三十年的，看看這個好男人是不是真的是好男人，還是又是一個白眼狼。”

“不會是白眼狼，絕對不會是。”白未來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嘴角的笑意卻始終不曾消退。“媽媽這回不會再看錯人了。叫什麼？”

“陸科，科學的科。”這是第二次女兒和母親介紹自己的小愛人，言語間卻少了之前那一次的猶疑，而多了一種堅定。

“恩，是個好名字。”可是，幾乎是下一刻，她的眉梢卻又慢慢地下垂了，嘴角也以同樣的角度下垂。“只是呀，蘇蘇，這條路，你和他都不會好走的。可怎麼辦呀？”

蘇白溫柔地替母親掖了掖被子，嘴角微微地翹起。“這事情，您老就少操心了，我們自己知道怎麼做的。”

“蘇蘇，別擔心媽。媽不會那麼容易倒下去的，媽還記著要給你帶孩子呢。”

“恩，我知道。會讓你帶著的，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要倒下。外公昨天也在夢裡頭和我說了，他那裡有外婆陪著，不需要你過去了。你還是留在這裡陪著乖外孫女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