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葉彎的背影，林端午也在發呆，想著當日的事情會怎樣發生，頭卻因為這個問題而疼痛起來。

欣賞蘇白，覺得蘇白是個最最合適的妻子。可是，對他而言，溫文有禮，始終淡淡，始終不需要他的體貼他的幫忙也能夠生活的很好的新時代女性蘇白，她就像是白米飯，雖然需要，但是卻沒有鹹淡，沒有任何的刺激。就像是即將要開始的婚姻一樣，雖然必須，但是卻沒有半點的期待。他其實也在很早之前就察覺到了，他們兩個人會走到一起，只是因為理智的覺得應該走在一起，而不是出於任何的幸福感和愛情感。

這種理智的習慣應該已經蟄伏了很久，之前只是不管不顧，但是隨著婚禮的推進，卻越來越讓他心中起伏不定。在這種固定的模式中生活的幾乎要發慌的他急迫地需要一種刺激，CD吧也好，葉彎也好，都填補了他此刻產生的激烈需要。

刺激這樣的東西，自然不會長久，也不過是偶爾為之，可偏偏偶爾為之的事情卻會讓一切即成的事情發生了變數。

原來，凝固的東西居然也會有變化嗎？這樣的結果，他是怎樣估算不到的。

婚禮還會繼續嗎？林端午深深知道蘇白心中的那道坎，知道蘇白有一種非常純粹的精神潔癖。這樣有著精神潔癖的女人，可以原諒很多事情，唯一無法諒解的，就是這個吧。而且，物件還是葉彎。

到底是怎麼走到了這一步？

林端午伸手在口袋裡掏了掏，他想要抽一根煙，可是掏了半天，卻發現那個香菸殼子裡面早就沒有任何東西了。

***

葉彎跨出了那片樹叢，然後在一個小區的門口拉住了蘇白。

“蘇蘇。”葉彎叫了一聲。

蘇白一臉蒼白的回頭。眼神有些陌生，就好像是看到一個素未平生，但是卻叫出了自己名字的陌生人。

“蘇蘇？”葉彎再叫了一聲。

蘇白這一回，終於意識過來了，只是意識過來的她只覺得原本就在下落的心臟乾脆來了一個自由落體，落入了地獄。“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

葉彎扶著蘇白的肩膀。“蘇蘇，不要瞎想，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忘記了嗎？我不會背叛你的，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樣子，我完全可以解釋的。”

“朋友？是呀，朋友。”蘇白淡淡地說著，“我和你做了那麼多年的朋友，數數看吧，二十年都超過了吧，我對你貼心貼肺，做什麼事情有什麼好吃的都會想到你。可是你呢？這就是你對待一個朋友的真心嗎？你明明知道，我是多麼想要結婚，多麼想要一個婚姻。我為自己開闢了唯一的一條路，而你卻把這條路給我砍斷了，攔腰砍斷。葉彎，你真狠呢，你真是狠呢！”

蘇白的口氣從一開始的平靜，到後面的激動，到最後的再次平靜，葉彎的心也跟著起起落落。尤其當蘇白咬著牙關，卻一臉笑容地說著那個“狠”字的時候，葉彎只覺得手下的肌肉都在抽搐著。

這個女人，是恨到了極點嗎？是一點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嗎？

“蘇蘇，我可以解釋的，我真的有理由的。”這不公平，這不公平的，雖然是她的過錯，但是也罪不至死呀，而且她也一直想要彌補來著。“蘇蘇。”

“那好，葉彎，你告訴我，為什麼十年之前要背叛我，你和陳墨為什麼要背叛我？那天黃昏，梧桐林，我知道是你在那裡，我什麼都知道的。”

兇狠的語氣，微微抖動的雙肩，還有眼底慢慢暈開的傷痛。十年之前，陳墨，還有葉彎。蘇白曾經以為，只要有些事情壓在心底，不去看，不去理會，就會自然而然地好起來了。因為時間就是治癒傷口的良藥，但是她卻忽略了一點，如果傷口是頑症的話，就算再掩蓋起來，也會依然存在下去，直到永遠。而有那麼一天，把遮蓋物掀開了，就會顯現，傷口處流血流膿的程度比起當初更加的恐怖。

葉彎慢慢地鬆開了手。“原來，你都知道的。原來，你什麼都沒有忘記。”想不到，蘇白在意的不是今天的事情，而是十年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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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林端午的話，葉彎可以解釋，但是如果是陳墨的話，她卻發現所有的解釋，都成了最大的狡辯。愛上了好朋友的男朋友，並且利用了小手段去引誘陳墨，這件事情本來就是葉彎最大的汙點和痛悔不已的事情。她後悔當初為什麼會愛上陳墨，又為什麼要表白，還要選擇那樣的時機。陳墨和蘇白分手，起因是陳墨要出國的事情，但是導火索卻是梧桐林裡和陳墨相擁相吻的葉彎。葉彎曾經慶幸蘇白只是看了一個背影，而不知道那個女孩子的身份，但是想不到蘇白什麼都知道的，什麼都知道。

葉彎覺得莫名的惶恐，十年之前的舊案卻依然在訴訟期之內。

“蘇蘇，十年之前，為什麼沒有說？”沒有說，沒有提，甚至連最起碼的責備都沒有，只是偶爾會沉默地看著葉彎。想來，那個時候的蘇白一定非常的痛苦，卻必須要一個人承擔。

“因為陳墨沒有了，我不想沒有你，這就是理由。”蘇白一臉苦笑地退開了一步，“想不到二十多年的友誼，還是要完結。”

白未來說過的，男人不可靠，不值得去信任，其實女人也是一樣的，就算再再貼心的女人也那樣子。值得信任的，只有自己一個人而已。

“蘇蘇，對不起。蘇蘇，對不起。”葉彎突然地哭泣起來，嬌柔的模樣任何讓人看了都會心痛心動。“難道，真的不能原諒了嗎？難道，真的那麼恨我嗎？”

“彎彎，我不想恨你，但是我也無法讓自己原諒你。所以，以後還是不要見面了。再見，彎彎。”

那個叫做蘇白的堅強女子，轉身，然後微笑，卻發現乾澀的眼睛裡落下眼淚來。三十歲之前將自己嫁掉，這樣的心願終究還是泡湯了，終究還是。

夕陽之下，蘇白看到了抽芽的梧桐樹，綠綠的，很像那一年的梧桐葉。那一年，十年前，二十歲的蘇白，還有二十歲的陳墨。

***

臉色慘淡的葉彎慢慢地朝著家門口走去，經過花園的時候，卻看到林端午還在那裡。她只覺得一股怒氣油然而生，她奔了過去，幾乎發洩一般地給了他一拳。“你為什麼不去追她？”

“你比我更加瞭解蘇白，你覺得她可能回頭，可能在若無其事地讓婚禮如期舉行嗎？”

後退了半步的林端午嘴角一歪，彷彿是笑了，但是這個笑容竟然比哭著還要難看。

葉彎知道不可能，但是林端午這樣什麼都不做，只是讓她不痛快。“你——為什麼沒有好好地珍惜她，為什麼沒有？如果你好好地愛著她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

“不，這一切還是會發生的。葉彎，其實你不懂蘇白，你只是自以為懂的罷了。”這句話如果是在一個小時前提的話，葉彎一定會給他一陣冷笑，但是現在，她好像真的那麼覺得她不懂得蘇白。“葉彎，她不相信我，也從來沒有愛上我。對於她而言，婚姻也好，愛情也好，男人也好，都是不可靠的。所以，事情發生了，她連問都不想問一下，她已經給我判定了罪行了，不管我們接受不接受。不過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就像任何人不會相信我一樣。那麼溫和有禮的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充滿著對男人的懷疑和不信任感。可是，她就是這樣的。戒備心重，即使是在我們最好的時候，她也始終沒有坦誠過自己。蘇白是因為需要一個婚姻，才選擇了我。我想，那個時候任何一個許給她婚姻的人，她都會答應的。對於一個沒有愛情的女人，我如何能夠珍惜呢？即使，她真的很優秀。”

林端午絮絮叨叨地說著，他的眼神間有種淡淡的糾結，這些話聽在別人的耳中或許是在找藉口，但是對於他而言，卻也是真心的話。林端午是愛過蘇白的，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看著那個女人風風火火的，如同一團紅色的火焰一樣飛到了面前，他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愛情，就在那個瞬間產生了。只可惜，他的愛情，是蘇白不要的。

事情怎麼會走到這個地步？為什麼最初的衝動，卻會成了最後的平淡，並不是他一個人的過錯吧？他需要一份精彩，可是蘇白給他的只是一個純白的世界。他想要一杯紅酒，可是蘇白遞來的永遠都是一杯綠茶。他想要一個能夠對他撒嬌，偶爾發嗲的妻子，可是蘇白卻永遠是最優秀的，毫無破綻。

葉彎終於開口了，卻只是從牙齒縫隙裡面冒出了幾個字來。“你果然就是一個垃圾。”

因為說的太輕了，所以一旁絮叨的林端午並沒有聽到。倒是葉彎轉身的動作，讓林端午突然地抬起了頭，他也終於再次想起了此行的目的。“葉彎，你的耳環。”

葉彎一把抓住了耳環，然後狠狠地拋向了灌木之中，林端午能夠看到她掌心之中隱約可見的紅色。

看起來，一切終於落幕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