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樊樓。
且說樊樓今天，用現代話來說，從早上營業開始，就不接待堂食了。也就是這汴梁城中的達官貴人，想要在這樊樓當中用餐的話，樊樓一律是不予接待的。這讓這些有身份的權貴有些費解，雖說之前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不過從開業到晚上關門，都不開門的情況這倒是第一次出現。為此，有些跟潘元武熟絡的老闆也是準備去找潘元武討個說法，因為之前的時候，樊樓遇到這樣的情況，通常都會在前一天在樊樓正門口貼出告示，來告知明天要來到這裡的客人，早做準備，可是今天，樊樓可是沒有提前通知的。
其實潘元武對此也是十分無奈的，當范仲淹、晏殊、韓琦三人找到自己的時候，自己就已經來不及準備了，皇家的人已經算是半接手了樊樓，除了做菜的幾個廚師還有掌櫃的之外，原本樊樓的夥計都已經裡裡外外被換掉了，他們讓潘元武直接給夥計們放假，等到今天的聚會結束之後再回來工作。
畢竟是皇家的活，潘元武也不是傻子，最近宮裡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就是宋夏之間的問題，再加上今天晚上舉辦這次宴會的是范仲淹，他明天就要跟韓琦離開汴梁，所以潘元武就算是再傻其實也知道這次的聚會其實是一個問詢會。
作為一個第三方提供聚會場地的合作伙伴，潘元武十分清楚自己的地位，這個時候，就少問少打聽，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該說的不要說。他畢竟就是一個商人，更看重的自然是利益，對於這方面，皇家已經給過他高額的定金了，而就在剛剛，距離宴會開始還有一刻鍾時間的時候，剩餘的款項也已經送到了潘元武的府上。所以，潘元武也是直接謝絕了那些想要到潘府來找自己要個說法的達官貴人們，直接稱病不出去了。
而這些權貴單中，有些見潘元武稱病，也就只能作罷，但是這當中也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他們看到樊樓雖然名義上是關門了，但是實際上今天傍晚的時候依舊是燈火通明，而且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往裡面走了。所以，這些達官貴人們也就怒氣衝衝的想要看看這今天到樊樓中的都是什麼樣的大人物。結果自然顯而易見，那些被替換成皇家的人的夥計們自然是不會慣著這些所謂的貴人，直接三下五除二就給他們趕了出去，甚至於有些還被打的鼻青臉腫，沒辦法，這些人只能悻悻而歸。
雖說樊樓今天是被包了出去，不過那畢竟是晚上，於是在陸垚的大嫂許氏找到自己訂外賣的時候，潘元武也就沒有拒絕，直接交代了廚子做好了菜給陸垚的錢莊送過去。當然，負責送菜的夥計是皇家的人，這件事情也就被趙禎知道了。不過趙禎倒是覺得，今天陸垚的錢莊這麼火爆，給那些做事情的下面的人吃點好的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除去皇家之外，今天樊樓的營業額就只有許氏的這一單。到了下午的時候，這些夥計們就開始佈置起了樊樓。雖說地方夠大，但是今天晚上要來的人還是比較多的，整個樊樓的二層都要從上到下收拾一下。那些地位尊貴的，比如組織者范仲淹、晏殊還有韓琦，他們的位置自然是被安排在二樓的包間，不過今天的聚會性質比較特殊，包間的門都不會關閉，索性他們就將椅子擺在了二樓走廊過道內，這樣一來能夠保證范仲淹和晏殊可以隨時看到樓下一樓的所有大臣們的臉才可以。除去這次宴會名義上的組織者之外，二樓的空間自然是要留給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或者說是，那些在朝堂之上地位比較高，對於宋夏之間的事情有著獨特理解的官員們。而這其中，就有曹誘和韓文遠，他們兩個位置就被安排在了二樓，當然這是因為他們兩個的父親的關係。
除去忙碌的佈置之外，今天最為繁忙的人應該就是樊樓的廚師們了，他們在午後沒過多久，其實就已經開始準備晚上聚會需要用到的晚餐了。畢竟雖說名義上是宴會，但是畢竟地點已經選在了樊樓，總不能是召集了這麼多的朝中大臣，到這汴梁最好的飯館，只是一人給上一壺茶吧。飯還是要吃的，如果趙禎之前真的那麼決定，只是喝茶的話，恐怕范仲淹、韓琦和晏殊三個人都不會答應舉辦這次宴會。反正皇家掏錢，所以在選擇菜品的時候，晏殊索性就讓廚師自己挑著拿手菜來做，不過有兩個要求，那就是，第一，不管是一樓二樓，所有的菜品每個桌子都是要一樣的，不管一樓和二樓，不能有出入。二就是，必須要保證在開席的時間到來前將所有的菜都準備完畢，一旦聚會開始，菜品必須要整整齊齊放在桌面上。
樊樓的廚師自然是沒有拒絕的餘地，但是因為菜譜是可以讓他們自己制定的，所以，他們最後選擇了一些可以在更早些時候將菜品做成半成品，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再進行翻炒直接上桌的菜餚，這樣一來就可以省去很多的時間。
然而即便是如此，畢竟今天來到樊樓參加聚會的官員不在少數，對於樊樓的這幾個廚師來說，今天的工作量也是非常大的。所以在給許氏做完外賣之後，就開始忙活起今天晚上需要準備的菜品來。
說完了樊樓內部人員，我們再來看看今天要參加這次聚會的官員們是什麼反應吧。
說起這朝中的官員，其實他們的薪水，如果是兢兢業業做官的，以陸垚的五品官職舉例，沒有家中老一輩的貼補，單靠自己的那點俸祿，每個月基本上能夠維持溫飽，但是也剩不下什麼其他的錢。想要過的舒服一點，那怎麼說也要是三四品的官員以上才可以。要說想要請家裡人，甚至於是自己想要到這樊
樓吃上一頓好的，那都不可能是月月都能實現的一件事情。通常情況下，和陸垚官階相同的官員，樊樓對他們來說，即便不是可望不可及，那也是基本上三個月或者是半年才能去上一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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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雖說大家今天心裡都清楚，這次的聚會實際性質，是為了范仲淹和韓琦明天的出使來出謀劃此。但是，這些參加聚會的低品階官員們，心中對於樊樓還是十分嚮往的，當得知今天晚上的聚會選在樊樓的時候，他們心中還是有那麼一絲小竊喜的。原因也很簡單，本來自己好幾個月才能去上一次的樊樓，今天藉著這次聚會的機會，就可以品嚐到樊樓的美食了。要知道，雖說樊樓這汴梁第一餐館的名號已經有些年頭了，但是這陸垚將樊樓的選單進行了升級改革，只不過是幾個月之前的事情，而樊樓在進行了選單菜品大換血之後，人氣持續升高，菜品的價格也是開始慢慢走高，所以這些低階官員想要吃上樊樓的飯菜可就變得更加困難了，所以，今天他們的目的，其實除了聚會之外，也是都想品嚐一下樊樓的美食的。而且他們心中也十分清楚，自己今天來到這樊樓參加聚會，說是湊數的可能有些過份，但是自己人微言輕，說出去的話可能也不會被採納，再就是有些官員對於宋夏的問題根本也就沒有想很多，就算問到自己，自己也不會給出什麼建議，所以，其實更多的注意力，其實還是放在了美食身上。
而那些官職比較高，在朝廷中身居要職，不用為錢財擔心，經常出入樊樓的那些官員們呢？他們這些人，才是對這次聚會真正有著更多關注的人。一方面，他們對於樊樓的菜品實在是提不起什麼興趣，雖說很是美味，在更新了菜品之後也是如此，但是，什麼東西吃多了都是會膩的，可能不會覺得不好吃，不過樊樓的菜品對他們來說，已經是看得比較平淡了。
讓他們感興趣的，其實是今天早朝結束之後，晏殊和范仲淹還有韓琦，找到他們，給到他們一人一份參加會議的官員名單。很顯然，這次的聚會，不可能是只有范仲淹、晏殊和韓琦三人來進行問詢，雖說他們三個人是組織者，也有一些想要針對個別官員詢問的問題，但是范仲淹畢竟是剛剛回到汴梁不久，對於這朝中局勢還有官員說不上是百分之百的瞭解，而韓琦這邊，他更加注重的是在軍隊管理的這一塊，所以，如果就讓他們三個來選幾個人來問的話，要麼就是不知道該選誰來進行問話，要麼就是問完了之後草草了事。趙禎也是算準了這一點，所以也就讓這三個人選幾個朝中德高望重，權力比較大的高官，讓他們多發言，而且也讓他們參與到這個問話的過程當中來，這樣一來，宴會的活躍度就會很高了。
只是不知道這些大臣們在看到陸垚的名字的時候是作何反應。
陸垚也是算準了，自己雖說在商界可以說已經到了一個叱詫風雲的地步，不過現在也算是退出了一大半，但是在官場上，陸垚也只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罷了。本來，陸垚覺得這官場，古代現代都一樣，自己應該還是可以做到遊刃有餘的應對的，他對於自己的交際能力還有情商還是比較有信心的。不過，經過這段時間以來，陸垚在準備進入朝堂之前做的準備，還有自己親眼見到和親身經歷的一切之後，陸垚開始覺得，這古代的官場，跟現代的職場還是有著很大的區別的，即便是自己，陸垚也不會百分之百的能夠保證自己能夠在這泥潭當中獨善其身。
至少，現在的自己，對於朝中的局勢，還有關於每個官員他們所屬於的派系，他們的性格，陸垚還沒有一個初步的瞭解。這種情況下參加這次聚會，如果自己提前很久就進去的話，陸垚可不敢保證面對其他官員的提問，自己不會說錯話。到時候可是說話怕說錯，不說話也會被人認作是高冷。與其這樣，陸垚倒不如等到聚會開始前不久再進入到樊樓之中，到時候直入正題，面對提問陸垚也已經準備好了，趕緊說完，快點完事就好了。
陸垚是這麼想的，可是他一旁的韓文遠和曹誘卻不這麼想，其中心思比較多的是韓文遠。也不算是他自己心思多，他今天來到這次聚會，可是被自己的父親，也就是尚書大人韓永合安排了許多的任務的。有一些韓永合十分關注的官員，對於這宋夏之間關係的看法，韓永合再韓文遠離開韓府之前著重交代讓韓文遠關注。另外，就是陸垚這邊，韓永合特別囑咐，讓韓文遠最好在這次聚會當中陪著陸垚，一來可以好好觀察陸垚在應對這種場面時候的反應，也可以針對他給到的意見，私下裡多跟他溝通一下回去好彙報給韓永合。而二來，陸垚馬上就要和自己的妹妹韓韞玉成婚了，不管他以後在朝堂之上是什麼表現什麼派系。從大的意義上來看，這陸垚也算是跟他們成了一家人，這種聚會其實是暗藏著很多風險的，別說陸垚這個沒有正式進入到朝堂當中的人了，就連韓文遠，其實沒有韓永合陪在身邊，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出錯。所以這個時候，韓文遠選擇陪在陸垚身邊是一個非常正確的決定。
本來呢，韓文遠是打算先進到會場當中，找到了陸垚之後，再陪在他身邊，因為自己的座位是被安排在二樓的，這一點之前韓永合就已經告訴他了。韓文遠決定，到時候要不就直接邀請陸垚跟著自己去到二樓，這樣一來，就不會有更多的人關注到陸垚，也就減少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然而讓韓文遠怎麼都沒有想到的是，他來到樊樓門口的時候，竟然看到了曹誘跟著陸垚一起來的，從他們相談甚歡的樣子
上來看，這兩個人應該不是剛剛遇到的，而是一起過來的才對。陸垚為什麼會跟曹誘在一起呢?韓文遠自然是想不明白的，不過不管是韓文遠，還是韓永合，曹誘此人在他們兩個看來還是比較有能力的。這方面韓永合還是分的很清，雖說曹家和韓家的私交現在可以說是糟糕透頂，但是生活是生活，官場是官場，韓永合不止一次跟韓文遠表示，他們韓家，其實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曹家的大公子曹誘，他才是曹家最有能力的人。能夠得到韓永合的誇獎，曹誘的能力自然是不必多說，對於這樣的人，韓文遠心中也清楚，自己最好還是不要跟他交惡。
不過，現在曹誘跟陸垚同時出現在這裡，倒是打亂了韓文遠想要邀請陸垚去到二樓的想法，而且他覺得，曹誘會不會從一開始就抱著跟自己一樣的想法，想要拉陸垚去到二樓他們曹家的區域？如果是那樣的話，到時候自己豈不是又變成獨自一人了？那自己就不能夠得到跟陸垚詳談的機會了。而韓文遠見陸垚跟曹誘聊的比較好，心中其實都覺得，這陸垚會不會是已經答應了陸垚的邀請了？無奈之下，韓文遠只能決定走一步看一步，於是他上前跟陸垚打了招呼，那之後也沒有要離開自己先進到會場當中的意思，而是陪著陸垚和曹誘等在外面。
對於這個問題，韓文遠真的是想多了，雖說曹誘的確是等在了陸垚去到樊樓的必經之路上，二人也是一起來的，不過曹誘是打算，只要陸垚不主動提出跟自己去二樓，那自己也就不會發出邀請。因為陸垚是一個十分難以讓人琢磨的人，曹誘也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拉他去二樓，陸垚會不會答應。更何況，以曹誘之前對於陸垚的瞭解，他覺得陸垚現在的狀況，應該是不想出現在二樓的，本來現在眾位臣子對他的偏見就比較多，在他們看來陸垚只不過是一個商人而已。本來給大家留的第一印象就已經不算太好，如果自己到時候再出現在二樓的話，那不是百分之百的會引起公憤麼，陸垚多聰明的一個人，他才不會犯這樣愚蠢的錯誤。
不但如此，當韓文遠跟著陸垚還有自己等在樊樓門口的時候，曹誘就已經猜到，這韓文遠應該是想要讓陸垚跟著他去到二樓的。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曹誘和韓文遠在智謀方面，的確是存在著一些差距。
對於會場的佈置還有座位的分配，其實陸垚第一時間是不知道的，畢竟當初邀請自己的是晏殊，而晏殊是直接找到陸盱發出的邀請，而後陸垚也沒有得到關於要分兩層的這個訊息，還是剛才陸垚跟著曹誘走過來的過程當中，曹誘無意之間提起了今天樊樓的佈置，陸垚才知道，就算是聚會，也要有等級高低貴賤之分。不過陸垚仔細想想，這麼安排也沒錯，這個聚會怎麼說也算是范仲淹他們主導的，給他們旁邊安排一些官職低的人員，好像確實不是那麼回事。
而後，陸垚也有想過，等自己進到樊樓之中後，到底是要去到二層，還是留在一層呢？只是經過了短短一瞬間的思考，陸垚就已經做出了自己的判斷，還是安靜的留在一層參加這次聚會比較好。不過，對於曹誘和韓文遠心中所想的，陸垚可是真的從來沒有想過的。
且說曹誘和韓文遠跟著陸垚進了樊樓之中，二人的心思卻是不一樣的。不過陸垚可是沒他們心眼那麼多，進到樊樓之後，便尋了一層比較靠邊的一張桌子坐下了，此時這張桌子旁只有陸垚還有曹誘和韓文遠三個人，看來就算是官職小的官員，也不想選擇這麼偏僻的地方。
陸垚看了看韓文遠與曹誘，說道：“你們兩個別陪著我了，都已經進來了，趕緊上去吧，一會兒聚會就開始了。”
曹誘瞥了一眼韓文遠，隨手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打算就在這裡了吧。”
陸垚點點頭，對於曹誘，他知道自己不用解釋太多，對方應該能夠多少明白自己是怎麼想的。
“好吧，一會兒我就在上面看看你是怎麼發言的吧。”曹誘留下這樣一句話後，便轉身上樓去了。
韓文遠這邊呢，倒是遲遲沒有動彈，他等到曹誘已經走遠了，轉過身來對陸垚說道：“不打算跟我上去麼？你在下面，說不定會被許多人針對的，你也知道朝臣們對你的看法。”
陸垚苦笑一聲，說道：“文遠兄，你想錯了，我如果真的上去了，那才是會成為眾矢之的，你先上去吧，我想，韓永合大人一定已經告訴你該怎麼應對今天的情況了。我想，既然之前韓永合大人已經對今天要討論的話題給出了自己的想法，今天應該不會有很多人為難你的。”
見陸垚如此堅持，韓文遠也不好再說什麼，不過他聽到剛才陸垚安慰自己的話，韓文遠也是覺得自己不怎麼害怕了，於是也就起身離開，去了二樓。
陸垚自己這邊呢，獨自坐在那裡，沒有人來打擾，也沒人坐在自己旁邊，倒也落得個休閒自在。
不過，這愜意的時光也是沒有持續多少時間，很快，陸垚就聽到了有腳步聲。
轉頭一看，是這次聚會的組織者，晏殊、范仲淹，還有韓琦一同朝著自己走來了。
果然，樹欲靜而風不止啊，陸垚心中這樣想著。
可能自己從進到這樊樓之中的那一刻，就已經被他們幾個給盯上了吧。
“小陸大人，怎麼選了個這麼偏僻的位置，來，快隨我們上到二層去吧。”說話的是晏殊，語氣十分誠懇。
陸垚擺擺手，說道：“我說相公大人，你未免太抬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