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內城、福來客棧。

雖說住在這裡的住客們，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每天都在不停的被張茂才的妻子，也就是老闆娘洗腦，說是自己家張茂才的隊伍實力超群，希望大家多多關注。

當然，住客們除了關注張茂才，再就是韓永合還有曹佾這兩個權傾朝野的風雲人物之外，王達，也是他們關注的焦點之一。

雖然王達是宮裡的人，也是皇家蹴鞠隊的隊長，不過官職不高，按照品級來說，王達和陸垚現在的閒職其實是同一品級的才對。

不過即便如此，王達依舊成為了這城中百姓自從知道了新型蹴鞠大賽將要開賽的訊息後的一大關注點。

這當中自然有王達一直是從事著蹴鞠這份工作，而且普通的老百姓根本沒有機會看到他們皇家蹴鞠隊的表演，他們只是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專門表演給趙禎還有極少部分的朝廷大臣們看的。

兒之所以王達會受到這麼高的關注，主要還是因為，百姓們覺得，他們跟王達，不像他們和其他官員一樣，有距離感。距離感這個東西，是很難說清楚的，即便是陸垚，現在做著一個閒職的工作，而且基本上整日裡也都是在城中遊蕩，處理各種事情，其實要說陸垚拋頭露面的機會還真是不少，大街小巷的百姓也經常能看到他。

但是為什麼這些百姓對於陸垚就沒有像王達的這種心態呢。這就是距離感所導致的。

雖說陸垚自己確實不是什麼大官，而且為人也比較隨性，不會說因為自己的家世而和韓文遠一樣覺得自己高高在上。

不過說到底，陸垚背後還是由陸家，百姓們現在大多數還是覺得，這陸垚後臺是陸盱，有陸盱坐鎮，就算是陸垚平日裡和百姓們能夠打成一片，在這些人看來，其實更可能是陸垚在故意隱藏自己的身份罷了。相比起來，他們倒是更覺得那韓文遠絲毫不掩飾才是正常的這就是現在這個世道。

然而，王達和陸垚相比，於百姓來說，那可真的是要親近許多了。別看王達現在常年居住在宮裡，而且也混上了一個官職，但是在百姓看來，王達還是那個多年以前在外城區賣藝踢蹴鞠的小子。

王達出身低賤，小時候也就是跟著父親在雜耍團裡踢踢蹴鞠，不過有的時候，改變一個人的一生的機會，往往就是需要靠那麼點運氣。

本來，王達覺得，自己就這麼踢一輩子蹴鞠，賺點錢，夠吃夠喝，一家人開開心心也挺好。不過正值那年端午節，皇帝趙禎突發興致說要去外城區看看，剛好趕上這天節日的時候觀看雜耍的百姓人數眾多，趙禎自然是微服出宮，於是也就被吸引了過來，那之後，便十分賞識這王達踢蹴鞠的本事，於是，就派人請了王達回宮，那之後，皇家蹴鞠隊也就正式成立，包括王達在內，現在的皇家蹴鞠隊中還有六個人，都是從外城區的百姓出身，後來當上了皇家蹴鞠隊伍的隊員的。

而外城區，甚至是汴梁城的百姓們，對王達的瞭解自然要比對陸垚的瞭解要深。也正因為同樣出身於外城區，百姓們在王達的身上，其實多多少少是會有一種寄託感的。他們總覺得，只要自己努力，雖然身處外城區之中，但是有朝一日，也會像王達一樣，得到皇上的賞識，做上那麼一官半職的。

而自從王達成為了皇家蹴鞠隊的隊長之後，他年輕時候的故事，也時不時地都會被坊間所流傳著，就連陸垚，有一次在去到酒中仙喝酒的時候，也聽那裡有一個男人正在說著王達的故事。

所以，八支隊伍當中，百姓關注度最高的，或許還真不是陳晨和曹家所組成的純百姓隊伍，反倒是這一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草根隊伍的皇家蹴鞠隊，更能夠引起百姓們的注意。

王達這邊倒是覺得無所謂，畢竟他久居深宮之中，關於宮外傳著自己什麼樣的故事，他絲毫不關心，他想的是自己行得正走的直，自然不怕被別人說，也因為如此，汴梁城中對於王達的負面傳聞很快就消散了，流傳下來的，都是當年趙禎和他的那一段佳話。

於是此刻，王達帶著手下十二名隊員來到了福來客棧門口，還沒等陸垚他們其他人開口，客棧內就傳來了住客們的聲音。

“王達，這次打算拿個第幾名啊？”

“你們皇家蹴鞠隊那麼厲害，之前只是聽說，又看不到，這次比賽一定要給我們露一手。”

“既然是皇家蹴鞠隊，一定是能獲得優勝的了。”

“那是自然，你看他們的對手，是十三個外城區的百姓組成的，能成什麼氣候？”

陳晨此時就站在王達率領的隊伍旁邊，聽著這些刺耳的聲音，陳晨倒是顯得十分淡定。

陳晨心中想著，這王達和自己一樣，同樣都是市井出身，說不定那王達的家庭條件還不如自己，他現在之所以如此的風光靚麗，還不是因為有了一次機遇，能夠見到皇帝？

那對於自己來說，給自己這次機遇的人是誰呢？

就是陸垚了，其實，陳晨昨天晚上回家之後，連夜就和父母二人舍了老宅，拿上了全部的東西，來到了這內城之中，住進了一家普通的客棧當中，現在想著，老陳已經在內城的邊緣部分溜達著，開始找看看哪裡可以建造新的房子了，八十貫，雖然建不了大房子，但是在這內城的邊緣地帶，弄個一家三口的小平房已經是綽綽有餘了，而且，母親這邊已經也在想著要做一些什麼買賣了。

可以說，陳晨一家三口的生活軌跡，被陸垚給的這八十貫錢給完全改變了。因此，陳晨對陸垚的感激之情，不比皇帝對王達的知遇之恩要少。

雖說這王達現在看上去十分受百姓們喜愛，那是因為他們其實自己就算努力一輩

子，因為自身條件的限制，也有可能達不到王達現在的地位，所以他們才會把王達選做他們的心靈寄託，覺得王達就是代表著他們這些內城區的人們，是一個象徵。

但是，現在的陳晨覺得，這些人的固有印象，是時候應該有一個調整了，自己同樣也是外城區出來的人，而且，也沒有和王達一樣的機會。他要用自己的努力證明，自己做的不會比王達差。

而最好證明自己的機會，那不正是第一輪的蹴鞠比賽麼，聽著那些福來客棧的住客們發出的嘲諷聲，陳晨暗自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在第一輪比賽當中，給王達一些顏色看看。

而王達這邊呢，作為典型直男的他自然不會想那麼多，因為昨天夜一經見過陳晨了，不過王達也知道話不能說的不太好聽，既要說些什麼來回覆住客們，也不能當著陳晨還有其他所有隊伍的面說自己一定能獲得優勝，於是王達說道：“我只是做好我份內的事情就好了，而且這次是新蹴鞠比賽，每個隊伍都是從什麼都不會開始，一樣要參加訓練，沒什麼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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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達說完，還不忘看向陳晨，十分客氣的點點頭。

這一切，都被陸垚看在眼裡，不過陸垚倒是覺得，訓練之前，來點火藥味，激發一下鬥志，並不是什麼壞事。

接著，等住客們都安靜下來後，陸垚走了上去。

前面說過，潘文找來的趙家隊伍，其實陸垚之前是從來沒有看過的，這種說法其實有一點小問題。其實，王達率領的這一支王家蹴鞠隊伍，除去一直以來的隊長王達之外，其他的隊員，陸垚在今天之前也從來沒有見過，所以自然也要走上前去看一番。

不止是陸垚，其他所有隊伍的帶頭者：曹誘、韓文遠、潘文、張茂才，甚至管家劉伯都是走到了王達蹴鞠隊的旁邊，開始打量起這支隊伍的人員。

似乎在他們看來，王達的這一支皇家蹴鞠隊，就是優勝隊伍的不二人選，也是自己隊伍最大的競爭對手。

陸垚自然是沒有管他們，倒是曹佾這邊走上前來，對王達說道：“王大人真是的，其實像是今天的集合，你的隊伍本來就是宮裡的，實在是沒有必要如此折騰一回，從宮中出來到這福來客棧集合，然後一會兒又要跟著我們一起進宮去，您直接在宮裡等著就挺好。”

王達這邊笑著搖搖頭，看向曹佾。說道:“曹大人有所不知，我這隊伍的十三個人，其實並非全部都是之前皇家蹴鞠隊的人，包括我在內，一共有七個人，是之前皇家蹴鞠隊的表演隊員。因為要參加這次的新型蹴鞠大賽，有年齡的限制，還有一些人並不打算參加這次比賽，所以到最後，只有七個人是曾經的皇家蹴鞠隊的隊員。其他的六人，都是我從這內城之中找來參賽的百姓，不過現在他們也算是我皇家蹴鞠隊的隊員了，我今天之所以從皇宮裡面出來到這裡集合，也是為了更方便他們一些。”

“原來如此，真是辛勞王大人了。”曹佾在一旁說道。

“哼，什麼都不會，溜鬚拍馬倒是一流。”韓永合在一旁咒罵了一句，這話別人沒聽到，倒是被潘文停到了，直接笑得有些合不攏嘴。

陸垚這邊還是先問起了正事。

“王大人，不知我能不能看看，哪六個人是你從這城中找來的百姓參賽的?”陸垚清了清嗓子，說道。

其他人見陸垚開口說話了，於是也都各自回到各自隊伍中去了，那韓永合瞪了曹佾一眼，也是回去了。

畢竟這次比賽雖說名義上的舉辦人是趙禎，但是實際上，大小事情都是陸垚在處理，既然主事人發話了，自然沒有自己湊熱鬧的份，大家也都十分識趣。

王達心中有些感謝陸垚，如果不是陸垚現在開口說話了，不知道這些人還要盯著自己這十三個人到什麼時候。

王達指了指隊伍末尾，說道：“從隊伍末尾往前面數六個，都是我新招來的隊員，陸大人去看看，可還滿意？”

陸垚一邊點頭，一邊就朝著隊伍末尾走去了，他之所以要看看這六個人是什麼樣子，也是要透過這件事情，來檢測一下王達選人的標準。畢竟王達之前一直是皇家蹴鞠隊的隊長，所以他選人，按理說應該不會出現和韓文遠一樣，弄出來幾個彪形大漢參賽的情況。

另一邊，陸垚心中也想看看，自己選出來的，陳晨帶頭的這支草根隊伍，到底和王達的隊伍實力相差有多大。

陸垚從後面一路看過來，不住的點頭，心說這王達果然有兩把刷子，雖說對於新型蹴鞠他的確沒接觸過，但是說白了一脈相承，王達對於蹴鞠的理解可以說是十分深入，路要看到，前面的那七個人，可以說都是力量型的選手，而且雖說居住在宮裡，但是從體格上來看，每天你的訓練基本上也有持續在做，體質非常好，而且上半身十分發達。反觀王達找來的後面的這六個人，雖說身高和體型上相比前面的七個人 有一定的劣勢，但是這幾個人一看，就是那種所謂的靠腦子踢球的人，雖然在力量方面他們可能和前七個人沒有辦法相提並論，但是在速度和靈巧性方面，陸垚一打眼就能看得出來，這幾個人要遠勝於前七個人。

如果硬要說的話，這王達組成的皇家蹴鞠隊伍，既不是韓家那種完全都是彪形大漢的莽夫組成的隊伍，也不是陳晨這種零基礎完全的草根隊伍，而是成員構成是對半開的結構，既有老練的力量型的原蹴鞠隊員，又有百姓的加入，這倒是讓陸垚對於這一場陳晨的草根隊伍和皇家蹴鞠隊的較量產生了興趣。

不過，陸垚心中想的這些，王達自然是不知道的，其實王達此時心中是有些忐忑的，其實他自己和陸垚只不過有幾面之緣罷了。第一次的三方會談大會，當

時也只是聽陸垚簡單說了說比賽的流程和規則而已，再就是昨天的時候，跟著陸垚一同去到外城找到了陳晨的這支隊伍。其實私底下，王達並不像是韓永合或者曹佾一樣，和陸垚在日常生活中還有交集，兩個人基本上是屬於君子之交。

所以，王達對於陸垚的瞭解還是十分有限，也不知道，到底自己選出來的這六個隊員陸垚是什麼想法。本來，王達是打算從自己的皇家蹴鞠隊當中選出來十一個人來參加比賽的，可是這些人，一聽說又要面臨著高強度的訓練，而且最後獲得優勝的足彩經營權也跟自己沒什麼關係的時候，都紛紛表示出了不想參加比賽的念頭。再就是有幾個人，他們的年歲也大了，基本上再過一年就要功成身退離宮回家去了，也不想在今年再有什麼所謂的作為。

同樣是外城百姓出來的王達十分能理解這些人不同的想法，於是他也沒有強人所難。但是其他的那一些隊員如何尋找，就成了一個問題，要說王達自己，雖說常年居住在宮中，但是他自己也不用上朝，而且在有些官員的眼裡，他依舊是那個雜耍團的一個踢蹴鞠的小丑，無非是在這個小丑的頭頂戴上了一個好看的帽子罷了。

當然，這些官員們想的，王達不可能不知道，於是他也就放棄了詢問他們的想法。當時，王達找隊員的時候，陸垚這邊著重尋找百姓成為隊員的想法還沒有成熟，畢竟那個時候陸垚還沒有去到曹家跟曹評有過那一番爭論，所以，王達這邊想要透過揣測陸垚的想法來找到符合陸垚胃口的隊員也是比較困難，再三思考之下，王達無奈，只能在內城當中找了幾個體質還算不錯的百姓加入到隊伍當中，不過，王達怎麼說也是經常踢蹴鞠的人，他也知道，不管是現在的蹴鞠，還是陸垚要弄出來的新型蹴鞠，單靠人高馬大是沒有辦法獲得最後比賽的勝利的，所以王達在百姓當中尋找隊員，也是遵循著這個原則，他們本來蹴鞠隊要參加比賽的那七個人，每個都是力大無窮，不過奔跑速度就差了一些，再就是比賽的靈活性方面也欠缺許多，所以，王達在選擇最後這六名隊員的時候，更側重於了技巧還有速度這兩方面進行考量，想要讓自己的這個隊伍能力更加平均一些。

這六個百姓，其實都是在內城當中，和王達關係還算過得去的，要麼就是經常聚在一起喝酒，要麼就是志趣相投的好友，當他們聽說有發財的機會，而且只需要去踢幾場蹴鞠的時候，欣然就答應了王達的請求。

後來發生的事情，讓王達就更加放心了，一開始，趙禎也提出過是不是要讓王達帶著隊員去找陸垚看看，不過考慮到自己選出來的隊員可能陸垚不太喜歡，於是王達極盡各種說辭，最後勸說住了趙禎。

不過，那天王達跟著陸垚去外城尋找最後一支隊伍，也就是陳晨的那支隊伍。

看到陸垚似乎對陳晨的這支隊伍十分滿意，王達這邊也就放下了心，至少，如果陸垚知道自己找的這六個隊員是百姓的話，應該不會發火。

所以，今天趕到福來客棧的路上，王達可以說是信心滿滿。

在看過王達的隊伍之後，八支隊伍裡，就只剩下一支隊伍沒有到場了。

此時，距離規定集合的時間，已經不到一刻鍾了。

陸垚這邊於是先讓棠溪和折克行做一下統計，清點一下人數，然後等最後一支隊伍到了然後就出發。

話音剛落，就看到韓琦帶著自己的隊伍出現在了陸垚的視野之中。

作為樞密使的韓琦，骨子裡就透露著一種傲氣，當他看到有住客向外觀看的時候，韓琦只是冷笑了一聲，沒有言語，就這一個舉動，就讓住客們對他帶來的這個隊伍完全失去了興趣。

韓琦見自己的隊伍是最後到場的，於是走到陸垚身邊，說道：“陸大人，實在抱歉，在家之前處理了一些公務，而且這些隊員本來也都是士兵，想要一時間著集合還是有些困難。”

陸垚笑了笑，說道:“無妨，只要在規定時間內到達就好。”

說完這話，陸垚看向折克行和棠溪，一番統計下來之後，二人確定了在場人員的人數。

其中，潘家的隊伍、趙家的隊伍、張茂才的隊伍，陳晨的隊伍，這四支隊伍都是由十五個人組成的，而剩下的曹家、皇家蹴鞠隊、韓琦的隊伍、韓永合的隊伍都是由十三人構成。

一半一半，這樣最好，這樣曹國舅和韓永合就不用再為了人數說些什麼了。

陸垚這邊見人數已經清點完畢，於是就想讓折克行和棠溪帶著他們朝著皇宮方向走去。

誰知，韓琦卻是攔了下來。

陸垚有些疑惑，說道:“怎麼，韓大人，你還有話要說？”

韓琦說道：“陸大人，這近百人都聚集在這裡，你是不是，在進宮之前，說點什麼？”

陸垚一拍腦門，自己怎麼忘了這件事情，畢竟這次新型蹴鞠也是件大事，而且遠的不說，這福來客棧的住客，還有四周圍觀的百姓也不在少數，如果就這樣從這裡離開直接去皇宮的話，那無異於是雷聲大雨點小，百姓會覺得這次的蹴鞠大賽也沒什麼了不起了。

說白了，就是差一個造勢的過程。

想到這裡，陸垚不由得有些感謝韓琦，在場的其他人，都沒有想到這一層面，那架勢都是想要直接跟著陸垚進宮去了。

於是，陸垚朝韓琦鞠了一躬，說道：“多謝韓大人提醒。”

只不過，由於事先沒有準備，陸垚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不過當下他就想出了一個主意，先讓八支隊伍各自取一個名字，然後再讓每個隊員大聲說出自己的名字，這樣，自己趁著這段時間也設計一個演講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