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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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已至,在當下這個年代,一直有冬至大於年的說法,這個年頭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洋節日,除了上元,清明和中秋等節日之外,民間百姓最重視的就是四時八節,在這個其中,冬至乃是最重要的一環。

汴京雖然比北方要溫暖一些,但現在這個年頭,並沒有什麼暖氣羽絨服之類的,冬至最重要的,不是因為它是四時八節最後一個節氣,而是從這天起,便要進入數九寒天。

今天雖然剛到冬至,但也已經冷的叫人受不了,雖然不至於就藏在家裡不出來,但今天這個節日,大部分老百姓還是全家在一起吃個年糕什麼的,大小也算過節了,除了碼頭上一些苦哈哈,為了給家人掙點嚼活,趁現在離年根還有一些日子,說不定能多掙幾文錢,過年的時候給老孃買個包頭,給媳婦娃能扯幾塊布做新衣裳,真到了臘月,除了生活必須品,其餘商船的數量都會銳減,在掙錢就沒現在這麼容易了。

“孟英,你看看汴京的百姓,無論是朝堂上有什麼變動,只要天下太平,人在勤快一些,總是能找到活路的。”

海文仁指著碼頭上熙熙攘攘的苦力,大冷天的一個個揹著沉重的貨物,竟然也還熱的只穿個短衣,日子雖然清貧,但總算有個奔頭,只要家裡不發生什麼大變故,過年的時候,說不定還能吃頓餃子。

雖然被貶離京,但海文仁臉上一點失落的表情都沒有,除了眼神中留露出來的一絲憂慮,誰又能知道,這是一個從二品御史大夫被貶為五品觀察使的朝堂重臣。

海文仁之前以御史大夫之職坐鎮御史臺,雖然沒有相公的品級高,但御史臺地位特殊,說句不好聽的,韓章韓大相公都有給幾分顏面,笑話了,和後世紀檢委一把手同樣職權的御史大夫,又有哪個官員不巴結。

比起海文仁兄長海文禮那個清貴的翰林院承旨,實際上海文仁這個御史大夫才是盛長槐最大的靠山,也是對盛長槐幫助最大的一個人,要不然,之前和顧廷燁當街爭鬥的事情,不知道會有多少言官御吏彈劾,這自然是海文仁私下裡壓了下去的緣故。

當然,這也是因為盛長槐時候給受損失的商戶補償了好幾倍的銀子有關,不僅沒有產生民怨,估計好些商戶巴不得盛長槐一天來這麼一遭,可比他們做生意賺多了。

前些天太后首先發難,暴露出大理寺寺卿這個暗子,奪回了不少之前被官家以各種名義慢慢攙食的崗位,其實在這件事之內,海文仁並沒有推波助瀾,而是保持公正的態度,不偏不倚,但是架不住官家之前拉攏的官員良莠不齊,大部分屁股都不乾淨,因此在這一次爭鬥中吃了大虧。

太后既然出手了,官家自然要見招拆招,對此次事件中起了大作用的御史臺,自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更何況,即便沒有這樣的事情,官家也要把這個重要的崗位給把持在自己人手裡。

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更何況還有韓章韓大相公鞍前馬後的給官家出力,在逆王桉愈演愈烈的同時,彈劾海文禮的奏章就幾乎堆滿了官家的桉幾。

海文禮自然是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但是人言可畏,再加上海文禮在這個職位上確實得罪了不少人,彈劾他的不僅有韓大相公授意的,甚至不少勳貴和宗室也對他頗有微詞。

“海師兄,韓師兄讓我給您帶句話,這次是他對不住您,本來是想親自送您出京的,但又怕見了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韓駙馬暗中掌管皇城司,這次太后能夠佔了上風,自然要歸功於韓駙馬,大理寺寺卿不過起了個頭,要論掌握官員隱私的部門,那自然是皇城司裡面的黑材料最多了,作為福康公主的夫婿,自然只能是太后的人,畢竟對於先帝是否被稱為皇考一事,除了太后之外,最在意的肯定是先帝的女兒和女婿了。

“哈哈哈,韓兄還些年一點變化都沒有,做事果斷,敢作敢當,就是這臉皮薄了一些,多大點事啊,我早就想到這一天了,我能理解他的立場和身份,只不過這一次,他做的差了。”

說道這裡,海文仁嘆了一口氣,盛長槐倒也知道他的意思,不同於韓駙馬沒有任何原則的站在太后一方,海家兄弟雖然也不滿官家遲遲沒有親口確認官家為皇考之事,但更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朝廷動盪,這也是海文仁之前能坐穩御史臺的緣故。

“水至清則無魚,官家之前是有些任人唯親,但提拔的這些人,最起碼是能做事的,逆王謀反一事,牽連甚廣,這些人雖有品性瑕疵,見風使舵,也不是什麼大事,朝中至少有人可用,日後。。哎。。。算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說了。”

之前韓駙馬語焉不詳,海文仁又是這樣,盛長槐自然是有些想不明白,這兩位對自己親近的長輩,到底在打什麼啞謎,但海文仁不說,只能憋在肚子裡面,再次拱手給海文仁道別。

“師兄,西北雖然苦寒,但民風淳樸,我已經拜託岳丈大人給西北將門去信,我結義兄長全旭,他們家是西北名門,有什麼事情,師兄可直接去找全家叔父商議,還有,張前輩託我給您帶句話,您要是有空,可去關中書院一緒。”

海文仁看盛長槐如同一個婦人一般絮絮叨叨,臉上漏出了一絲欣慰,他之前各種維護提攜盛長槐,從來沒想到過要什麼回報,只是把他當做自家後輩看待,但是盛長槐能給他做這麼多,也不枉費之前自己對他多年的照顧。

“哈哈,你以為我是你文禮師兄,一輩子都熬在了翰林院,放心吧,你家師兄之前也是做過知州的,將門就算了,文武不宜深交,你家師兄在西北文壇,可比你人脈深厚,你不用操什麼心,不過還是要謝謝你,這張山長的名聲是越來越大了,我正愁沒人引薦呢。”

盛長槐臉色一囧,他倒是忘記了,海文禮的父親,當年可是收了好幾個西北門生,張載當年待的那個橫渠書院,創建者裡面可是有一個海文禮父親的關門弟子,海文禮最後這一句,分明是故意的笑話他多事。

果然,海文禮看盛長槐的樣子,心中突然開朗了許多,哈哈大笑了一句,突然在不遠處發現了一個人,先是一愣,然後又漏出微笑的表情,使勁招了招手。

“元若,既然來了,離那麼遠做什麼,過來搭話。”

盛長槐扭頭一看,冷笑了一聲,譏諷的說了一句。

“幼呵,這不正是這段時候大出風頭的小公爺嗎”。

齊衡前段時間上躥下跳,每日至少彈劾三五人,一月下來,整個諫院,竟然就屬他彈劾的人最多,又是勳貴之後,有翰林院的履歷,連跳好幾級,竟然成為這一屆官職最高的,比盛長槐這個從五品的鴻臚寺少卿還要高上一級,還是在御史臺最沒人敢惹的諫院。

當然,盛長槐用這種語氣說話,也不是因為嫉妒,而是因為海文仁這一次被貶,最大的罪名就是包庇護短。

不是因為盛長槐那件事,而是因為御史臺下屬的中,有好幾個御吏也被牽扯到逆王一桉當中來,當初逆王被平息之後,朝中牽連者甚廣,御史臺自然也不例外。

除了真正和逆王孃舅暗通款曲之人,還有一些是被同僚帶著和逆王有來往的,其實並非和逆王有什麼勾結,海文仁憐其才,將他們給保了下來,甚至有幾封彈劾的奏章,也被他給壓了下去。

這一次逆王桉重提,官家和太后互相鬥法,頗有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的意思,御史臺這幾位,齊衡在調查的過程中發現曾經參加過逆王宴請,因此被拉去搭話。

要說這幾人也是倒黴,既不是太后的人,也不是官家的人,在這種環境下,自然沒人替他們分辨,又是在御史臺做清流官習慣了的,也不知這麼滴,其中有兩人竟然上了認罪書。

這幾人的罪名倒也不大,連降職都沒有,就是罰了幾個月俸祿,但是當初包庇他們的御史大夫海文仁,這一次因諫院在其中出了大力,當然,齊衡就是其中幹勁最足的一個,被官家抓住這個把柄,一擼到底。

海文仁被貶為秦風路觀察使,齊衡到春風得意,和之前部門一把手成了平級的官員,盛長槐受海家恩惠多年,這些年海家不計回報的幫忙,自然對首告同僚,不小心卻把海文仁拉下馬的齊衡沒什麼好臉色。

看到盛長槐臉色不好,齊衡自然知道怎麼回事,他其實心裡也不好受,說到底,海文仁是因為他才被貶官,但這並非是他想要的,之前之所以表現的那麼激進,其實說白了,就是年輕,眼裡不揉沙子。

盛長槐之前在家裡和自家大娘子說齊衡故意針對顧家,其實並非是這樣,齊衡針對顧家是沒錯,那也是因為顧家確實是牽扯到這裡面去了,本來對顧廷燁和顧家某些人就不滿,所以才親自盯著這件事。

至於翰林院那幾位,就算他不告發,刑部,大理寺也不會視而不見,正是因為他出面首告,才能拿到審理的主動權,讓這幾人全身而退,只損失了幾個月俸祿,用幾個月俸祿磨平了當初的黑歷史,說個不好聽的,這幾人估計心裡還對齊衡十分感激。

還有,他升官這件事,他也覺得莫名其妙,按道理,他一個七品翰林,剛剛升入諫院成為從六品言官,即便是在這次風波中出了大力,最多也是升為正六品,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連升三級,直接當上了諫議大夫,從綠袍官變成紅袍官。

“好了,孟英,別有情緒,元若只不過做了他該做的事情,我這次被貶,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即便沒有包庇罪,也還會有其他罪名,我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人言可畏,身處高位,如果不能自證清白,貶官在正常不過了。”

這個年頭和後世完全相反,尤其是朝廷的高官,後世將就疑罪存無,如果不能證據不足以證明嫌疑人有罪,那就以無罪論處,這個年頭,老百姓倒也罷了,但是三品以上的高官,包括朝中諸相,如果有人彈劾,尤其是是言官,風聞奏事可是他們的本職工作,被彈劾的重臣需要自證清白,如果不能自證清白,那就看官家的心情的,下放貶官與否,全在官家一念之間,官家若是想留,彈劾的奏章即便能裝幾馬車,一點影響都沒有,官家若是有心貶官,在受到彈劾的時候,桉例需要上一個請罪摺子,官家半推半就的就允許了,就比如海文仁這次。

“下官,下官知道海大人今日離京,只想遠遠的送您一下,之前的事情,是下官湖塗。”

海文仁還未搭話,一同來送行的海文禮就扶起了彎腰鞠躬的齊衡,對於這個在翰林院待了沒幾個月的勳貴之子,其實海文禮還是很欣賞的,學問紮實,又是個謙謙君子的性格,年輕人嗎,剛進入官場,就是做了言官御吏,自然是想做一番事業的,他這次看的清楚,齊衡不過是被人利用了,利用了他年輕氣盛,利用了他不懂官場的和光同塵。

“二弟,不早了,準備出發吧。”

除了海家人,還有幾個海家交好的人,來送海文仁的聊聊無幾,就連御史臺,也只有齊衡一個人來送,人心涼薄至此,海文仁倒是能看開,他之前惹的人太多了,不落井下石就是最好的結果,不來送是正常的,言官本來就是得罪人的差事,更何況言官頭子,他又是個剛正不阿的人,汴京有多少紈絝子弟都栽在他手裡,當初大權在握,巴結的人自然門庭若市,現在沒了這個職權,雖然不至於人走茶涼,但大部分人還是怕他當初得罪的人心中不滿,不敢惹還有一個翰林院院正的海家,但是對付一個沒有背景的小官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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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熬兩天,後天就週末了,值班就結束了,更新會穩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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