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自殺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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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孝心裡知道,村裡這些是非的事情,有時候他也沒辦法完全講道理,因為他們這些人啊,根本不是以道理作為為人處世的原則,而是以他們刻板傳統的固有思維。

這種思維年輕的時候沒有改變,老了又怎麼可能改變呢。

想都別想。

要一個人真正轉變,沒有巨大的變遷或者痛入心扉的經歷,是絕對不可能的。

王天孝讓幾個施工人員先等著,他騎著摩托車沿著指示的路來到那個門口有核桃樹的人家前。

車停下來,剛要去敲門,就見木製的門突然開了,有個小女孩走了出來。

王天孝愣了下,覺得這個小女孩有點面熟。

正在回想這是誰的時候,小女孩看到王天孝也是愣了下,遲疑片刻忽地轉身跑進大門,將木門重重關閉,裡面還插上了門栓。

王天孝愣住了。

這是啥節奏啊,他長得也不難看啊,這個小女孩怎麼見了他就跟見了鬼一樣,進去就進去吧,為什麼還要栓上門呢。

完全將他搞懵逼了。

王天孝打量下這戶人家,發現這家人日子過的不是很富裕,雖然是單門獨院了,牆卻不是磚頭,而是用土坯壘的,部分地方已經有些脫落,看起來還有些年代了。

院子的大門就是一扇模板,靠下面的位置破了個洞,能鑽進一隻貓。

最吸引王天孝的是這家門上的對聯,雖然也是常見的:飛雪送春歸,爆竹辭舊歲,可寫這副對聯的人卻有一筆很不錯的毛筆書法。

因為寫的很隨意,是帶著幾分草書的味道,所以王天孝能確定肯定肯定不是什麼街道買的對聯。

街道哪些人,那能寫的出這種草書。

又有幾個人,願意買草書的對聯呢。

能寫出這麼一副對聯的人家,怎麼會有那麼不講道理一個老太太呢。

王天孝暗暗揣測著。

上前敲門。

“砰砰砰。”

沒人理睬。

“砰砰砰!”

王天孝又敲了三聲。

裡面安靜的連個狗叫聲都沒有,若不是王天孝剛才看到有個小姑娘跑進去了,他還真以為這家沒有人呢。

“砰砰砰!”

他又敲了幾下。

這回,終於門縫開了,又露出那個小姑娘的臉。

“你要幹什麼?”

小姑娘脆生生地問道,眼裡充滿畏懼。

王天孝剛要說話,突然想起這個姑娘是哪裡見過了。

這不就是上次那個被他撿起來的小女孩嘛,因為她的緣故,他還被她奶奶告到了派出所。

這麼說的話……

王天孝突然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原來所謂老太太,就是那個老人啊。

他終於理解施工人員的不容易了。

那個老太太,真不是一般人能對付的了。

就是王天孝自己,上次也是被搞得心態差點崩了。

更何況其他人呢。

他也明白小姑娘為什麼怕他,都是上次積累的恐懼唄。

小孩子不像大人,能化解情緒,她們往往對情緒有更敏感的呼應,上次害怕了,這次見到人,就會潛意識害怕。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所以,她直接問王天孝要做什麼,明顯就帶著審問的情緒。

“小妹妹,你不要害怕,叔叔不是壞人,我們上次見過的對吧,你知道是叔叔把你從人堆里拉起來的,比不是人販子,你說是吧?”

小姑娘猶豫片刻,點點頭。

王天孝這才放心下來。

上次他明明被冤枉了,小姑娘遲遲不願意說話,只知道哭,他還以為這孩子是腦子不靈光呢。

現在看起來,應該只是當初被嚇著了。

人完全沒問題,挺精靈可愛的一個小姑娘。

“那叔叔問你啊,你奶奶在家嗎?”

小姑娘搖搖頭。

她的腦袋本是夾在門縫裡,一搖頭就被門撞疼了,頓時齜牙咧嘴,像個可愛的小猴子。

“那你能告訴叔叔,你奶奶去哪裡了嘛?”

“去二伯家。”

“你二伯家是不是?”

“嗯。”

“那你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嘛?”

“不知道。”

“叔叔有事情找你奶奶,你能帶叔叔去下你二伯家嗎?”

小姑娘猶豫下,搖搖頭,不答應了。

她同意的事情就會出聲,要是不符合她的心思,她就保持沉默。

對王天孝充滿警戒心,挺好玩的一個姑娘。

“既然這樣,那叔叔在這裡等你奶奶吧。”

王天孝也沒其他辦法,他來都來了。

總不能事情不辦完,鎩羽而歸吧,這個事情不搞定,不管拖到啥時候,都

過不去。

於是,他一邊逗小姑娘說話,一邊等著那個老太太。

心裡是既期望她趕緊回來,一方面呢,又擔心接下裡要和那麼個老太太說話,就覺得心累。

他向來都是和人先禮後兵。

只有別人不喜歡他的禮貌時,他才會告訴別人,他這個人其實也有脾氣,而且脾氣還不小。

他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

你要是好好說,或許還能看在可憐的份上,不那麼計較。

但要和王天孝來橫的,他可是誰都不怕。

會非常勇敢的剛上去。

不知不覺,大概過了個把小時吧。

王天孝都說的口乾舌燥了,終於在小路上出現了一個老太太。

因為他一直在關注,一眼就認出正是那個可怕的老太太。

如假包換。

而那個老太太看到王天孝,也是愣了片刻,大概她也沒想到,能在這裡還碰到王天孝,世界會這麼小。

很快,她突然反應過來,急忙衝回自家門口,差點沒把王天孝給衝倒。

看到孫女沒什麼問題,這才勉強放下心來,指著王天孝就問:“你又來這裡做什麼?”

看來,對自己敵意還是很深嘛。

王天孝調整好心態,給自己先加了一層防護盾,然後才說道:“大娘,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件事情想商量。”

“我沒什麼和你要商量的,你走吧。”

王天孝:“?”

果然還是熟悉的味道。

幸虧他心裡早就做好了準備,絲毫沒後被影響,他繼續笑著說:“大娘,上次的事情不是個誤會嘛,既然我們都說清楚了,你怎麼還對我保持著這麼大的敵意呢?”

“啥說開了,我壓根就沒和你說開,還不是你給所長灌了迷魂湯,讓他分不清楚是非……”

“大娘,我哪有那種本事啊,”王天孝算是理解了固執到極限是什麼概念,他見既然解釋不清,便不想繼續解釋了,直接進入今天的任務主題,“大娘,其實我今天來……”

“走啦,給你說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可是你必須聽我說完啊,因為你要是不聽我說,那那邊施工動了,你可就別到處找人鬧。”

大娘一聽施工,這才知道王天孝的來意,便重新打量了王天孝一眼,恨恨地說:“原來是因為你,我就說你不是什麼好東西吧,你年級輕輕的什麼不好做,怎麼就想著挖人家墳地呢?”

果然,原因就是施工人員說的那樣。

說到這個平墳,確實是個歷史問題。

因為慶城一直實行的是土葬,這種風俗一直到王天孝上輩子來之前都沒有改變。

早些年,大家的墳都埋在自己家的自留地或者承包地裡。

因此走到大路上,就能看到到處都一座座的墳包。

開始人少還沒什麼關係,可隨著死亡的人數越來越多,地裡的墳包也就越多了,以至於影響到正常種地的秩序。

想想,很多地本來是一片片四方四正,突然在裡面埋了幾個墳包出來,地就會被分隔成小片,機器無法在裡面轉圈,種植起來也變得不容易了。

因為這種原因,政府終於在前幾年對土葬墳包進行了改革。

由政府出面,在溝邊專門設立了墓地,全村所有人都可以在那片巨大的空地上去埋人,不需要支付任何費用。

要求所有人必須將地裡的墳包遷出去,如果不遷的話,就要強制抹平,反正不允許地面山看起來有很多墳包。

要求一眼望去,四處都是平坦的。

老太太的老伴墳地估計就是這個時候被強平的。

肯定因此產生了不滿情緒唄。

當時平的時候,大多數人都遷墳了,大家也都覺得既然政府有安排公墓,那就遷過去吧,順便將父母合墳,或者和爺爺奶奶埋葬在一起,祭奠的時候也方便。

但總有些人很難說話,他們就是不願意順應號召,那最後的結果就是墳地被強平,和土地融為一體,再也找不到墳具體的位置了。

或許,剛平過一兩年,大致還能分得清,可時間一長,面對四處都一模一樣的墳地,又有幾人能清楚記得呢。

這樣就給上墳帶來一個巨大的麻煩。

上墳的時候,是要看墳頭和墳尾的,一般人們會在側面或者墳尾燒紙,這是因為棺材放的時候,就是按照墳頭和墳尾的順序,在墳尾燒紙就是對著腳燒紙,要是換做是墳頭,那不就是在頭邊燒嘛,很不吉利。

所以,不是很搞不清楚狀況的人,誰還頂著風不搬遷呢。

這老太太大概就是哪些特別難搞的人之一。

她可能沒想到事情走到這種程度了,墳是沒有遷,可壓根就找不到了。

這才急了,不想讓人家動那邊的地。

可那邊的地,本就是荒地,又不屬於她家,她能管得了別人嘛。

“大娘,你看啊,那片地本來就不屬於你們家,甚至都不屬於米家村,原來空置的時候你用也沒關係,現在我們要用了,你還這樣佔著,那就不太合適了是不是?”

“什麼合適不合適的,你不要給我說這些有的沒的,我不聽,我只知道我老伴埋在那附近,那就誰都不能動,你要是敢動,我就和你拼命。”

老太太繼續發揮她的彪悍性格,表現的很穩定。

王天孝微微一笑,“大娘,主要問題是,這事情你也做不了主啊,我們現在和您商量,那是尊重您,要是您一直這樣下去,那我們就沒辦法商量,只好強制去了動了。”

“你敢!”

“不是敢不敢的問題,你看看,若是真拼命,你要是出了點問題,孫女怎麼辦呢,還有你上次抱的那個孩子,又怎麼辦呢,你難道不管他們了嘛?”

老太太愣了愣,一時間沒搭腔。

“大娘,今天我來呢,是想和您好好談談,其實我知道您是個懂事理的人,這片地是公家的,即使今天不做電站,改天也用作他用,不可能一直這樣閒置著對不?”

“我管他呢。”老太太還是嘴上很硬不過已經沒有了先前那種氣勢。

“我們現在動這個地方,起碼我們還和您好好商量,您有什麼要求,我們可以想想去幫您完成。但是要是遇到個不講道理的,你不但什麼都不得,可能還會被欺負,您說這又是何必呢?”

“你在嚇唬我這個老婆子啊,我就在這裡,看看誰能拿我怎麼樣?”

“您確信不再考慮考慮?”

“不考慮,反正不管是公家私家的,我老伴埋在裡面,就是不能動。”

王天孝笑了笑,點點頭說:“那行,既然您不同意,我就去找您村上的村長,讓他來和您說。”

“找村長?”

王天孝沒想到提到村長,老太太反而更加肆無忌憚,“你去找啊,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還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王天孝心裡暗笑。

要不是他知道自己沒有問題,地方是和米糧以及李站長一起看好的,確信這個位置不會侵佔別人家土地,不會對米家村的村民造成不利因素,他才同意在這裡的,他可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影視作品裡那種逼著人家孤兒寡母搬遷,讓出土地的惡霸。

他想著既然老太太搞不定,就只能去找米糧解決了。

聽說米糧在村裡的影響力很大,一般人都會給他面子,很聽他的話,說不定由他來說,老太太就願意了呢。

可他還不知道米糧家具體位置,正在想要不要找個人先問問,卻看到米糧剛好從剛才老太太出現的位置走過來。

米糧看到王天孝,也是很意外,連忙走過來抓住他的手臂,“王兄弟,你怎麼到我們米家村也不提前通知我,我說過要請你吃我們村最好的豆腐腦。”

王天孝笑道:“是臨時來的,還沒來得及知會米老哥。”

“怎麼,你來這邊有事情啊?”

“還不就是為了那個電站的事情嘛,就上次我們一起看的,如果不在下面放一個配電站,那我們場站裡就沒辦法用電。”

“哦,那是出了什麼事情嗎,你怎麼來這裡了……”

米糧聽得有些迷惑了。

於是,王天孝只能委婉地將面前這個老太太阻攔動土的事情告訴了米糧,他注意到自己說的時候,米糧的表情很複雜,不時看向老太太,面上還帶著幾分埋怨。

一直等王天孝講完,他才繞過他,走到老太太面前,無奈地說:“娘,你怎麼又來了呢?”

啊?!

王天孝頓時傻眼了。

這是什麼節奏呢。

他們是母子關係?

怪不得自己剛才自己說找村長的時候,老太太一臉無所謂,原來村長就是人家的兒子,怪不得這麼有底氣呢。

“老四,你看看這個人,他又要動你爹的墳了,你到底管不管呢?”

“什麼我爹的墳啊,我爹活得好好的哪裡來的墳呢,娘,你的病又犯了,給你說了很多次,我爹好著呢,他就是住在我大哥家,你要想他,我們就帶你去看嘛,怎麼就說他埋在地裡呢,你這樣一直咒他,就算是個好好的人,也被你咒死了。”

王天孝在一邊聽得直發愣,信息量太大了。

他不確定這是不是該聽的秘密。

一時間,走也不是,停留也不是。

正當王天孝左右為難時,米糧也注意到他的困窘,便苦笑著對王天孝說:“王兄弟,讓你見笑了,我娘就是這個樣子,自從年輕的時候受了點刺激,現在時不時就會犯病,認為我爹已經死了,還被埋在地裡。”

王天孝沒想到是這麼個問題,更沒想到世界這麼小,這個難說話的老太太竟然是米糧的母親。

他也是苦笑聲,“原來是米老哥的孃親啊,這下可好辦多了,你們家這位老太太確實厲害,搞得我是左右不是人。”

“我理解,莫說是你,就是我們家裡的人,不也時長被弄的下不了臺嘛。”

“既然弄清楚那就沒事了,”王天孝不想再糾結這個問題,本來看到老太太還有點糟心,現在發現原來是一種病,他便又覺得老太太有點可憐。

一個女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能幻想丈夫被埋在土裡了呢。

也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情感。

若說愛吧,在她的意識裡,對方又死了。

若說沒有感情,為什麼又痴痴地守護著實際並不存在的墓穴呢。

人間的事情,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王天孝也不想多去猜測,這是人家的私事,與他並無關係。

“對了,我這才反應過來,這麼說的話,上次救下我侄女的就是你了?”

“你侄女,就是那個小姑娘嘛?”王天孝指著還藏在門縫看外面的小女孩。

“嗯,這是我二哥家的孩子,我二哥……不在了,所以倩倩一直跟著我娘住……”

米糧大致講了他哥哥一些事情。

王天孝聽完也是嘆息不已。

再看小女孩充滿忌憚和警戒的眼神,大概就懂了。

一個從小沒有父親,母親跟人跑了的孩子,對大人肯定哪來的安全感呢,警戒是必然的事情吧。

“王兄弟,你是我們家的恩人啊,那個派出所的米所長就是我們村裡的人,我聽說他過了,要不是你將倩倩救起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哈哈,客氣啥呢,米老哥,舉手之勞,這本就是我們應該做的呀,換成是老哥你,不也會這樣,實在不值得說什麼。”

“話雖如此,本該做和願意去做,是兩回事。現在人心不古,願意做點這種順手好事的人又有多少呢?”

王天孝苦笑聲。

心想米糧這是你不清楚狀況,比起後世老人大街上倒地人都不敢去扶,現在這種狀況已經好多了。

社會發展到那種階段,也不能說是怪好人不願意出手。

好人只是不願意被釣魚。

做那個被反咬一口的東郭先生罷了。

做好事,並不是困難的事情,但不能因為做了好事反而別倒打一耙。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將事情真相還回來,很多人明明是很好,也做了很好的事情,可到頭來身敗名裂,甚至在獄中被關了半輩子。

世上別有用心的人多了,好人就不夠用了。

這些壞人他們想佔便宜,又搞不過和他們同樣的壞人,便只能將目光鎖定在好人身上。

欺負好人,成本……實在太低了啊。

這邊老太太看兒子過來了,突然就變得溫順很多,被米糧哄著進了院子。

米糧親自和王天孝去找了施工隊,解決了開工的問題。

場站的用電專案算是正式走上規程。

回去的時候,王天孝耐不住米糧的邀請,專門跑到他們家裡還吃了一頓豆腐腦。

可在米糧家裡,他又見證了讓他感動不已的事情。

原來米糧家裡,還有個癱瘓的妻子。

之前,他聽米糧一直說家人,還以為他的妻子對他有多好呢,是個多賢惠的女人呢。

到了米糧家裡,才發現他妻子患有非常嚴重的關節炎,整個人的四肢全部發生了病變,看起來就像是雞爪,或者是那種百年老樹的根。

三十多歲的女人,比七八十歲的老人還要恐怖。

王天孝本是個還能穩住心情的人,但走進大門的瞬間,看到那個躺在堂屋門口曬太陽的女人,還是驚得站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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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能的有點恐懼。

因為這個年代人們普遍很窮,很多人穿不起棉花做的衣服,而冬天也比後世冷,經常會達到零下三十多度。

所以很多人小時候就被凍壞,有了關節炎。

王天孝對關節炎非常熟悉,因為王天仁上輩子就是關節炎最後死亡的。

聽說是全身沒有一寸地方不疼,簡直是生不如死。

王天仁死的很突然,說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有點自殺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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