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褪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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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孝走到半路想起什麼,又跑到鎮上的供銷中心買了五十斤鹽。

這個年代鹽還都吃得是那種粗鹽,一大塊一大塊的,有點像冰糖粒。

這種鹽主要成分是硫酸鎂和氯化鎂,加工手段相當簡單,基本都是海水反覆結晶得出。

因為它裡面的氯化鎂很容易分解,所以加熱就容易形成鹽酸,進而生成氨基酸。所以,粗鹽用來烹飪的話,嚴格來說要比後世的細鹽,也就是精鹽,要更香一些。

但粗鹽畢竟製法粗糙,沒有進行有效提純,裡面含有對人體有益的微量元素。又因為快速結晶,導致海水裡很多對人體有害的微量元素也混入其中。

隨著人們越來越注意食品安全,慢慢粗鹽就被精鹽淘汰了,只有一些特殊用途才得以保留。

而細鹽的結晶工藝更精細,具體來說就是結晶時間短,溫度區間小,所以做出的鹽巴更細膩,所含物質也很單一。

王天孝之所以懂這些,還是兒子王鵬教他的。

王鵬化工專業碩士畢業後,在一家化工企業做到公司生產部長,負責的就是鹽化工部門。

場站並不缺吃的鹽,王天孝這次買鹽是為了處理動物毛皮。

所有動物的毛皮剝下來都要處理,它們其實就是一些蛋白組織,若是不做特殊加工,要不了多久就會爛掉。

鹽浸就是最常見的處理方法。

王天孝帶著八十斤酒,五十斤鹽回到場站,驚訝的發現劉元不僅幫他把蜜狗子皮早已剝好,甚至鹿的皮竟然也快剝到一半了。

王天信就守在他邊上給打下手,兩個人配合得相當默契。

看到王天孝摩托車上的鹽巴和酒,劉元笑得眯起眼睛。

“怎麼,剩下的你來剝,還是我繼續給你剝完?”劉元指著面前剝了一半的鹿。

王天孝將酒拿下來,提過去給他,“您歇著吧,剩下的我來剝。”

“那好,我正好腰也疼得不行了。晌午和那幾個蜜狗子折騰,傷了腰。”

“那趕緊休息會,天信,給劉叔端個板凳。”

“好唻。”

一會不見,王天信和劉元的關係已經密切很多,給他端板凳也是跑得飛快。

這時,王天誠也從廚房出來了,那會他臨時回家有點事情,這會又再次回到場站。

王天孝也沒問地炕院出了啥事,只要不是母親有事,一般他也不想摻合。

“哥,你回來了。”

王天誠幫王天孝將摩托車上面的酒拿下來,“這個放哪裡?”

“先放到一號庫裡吧。”

“好的。”

場站一共兩個庫,靠中間的二號庫小,裡面放著小鹿。還剩下一間大的一號庫,裡面又被隔斷成六個小庫,暫時裡面存放著一些野物的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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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皮毛還都沒處理,他之前忙的沒顧上,這下總算閒下來了,慢慢一個個再處理。

能用就用,不能用就去賣錢。

上次吳文化說還想給他老婆打個狼,弄張狼皮,若是沒有機會,可以暫時用其他皮來頂替。

蜜狗子皮就比狼皮舒服多了。

王天誠一手拎一桶酒去了倉庫。

王天孝換上舊衣服,接過劉元剩下的活繼續幹起來。

王天信也重新回到鹿邊上,盯著哥哥的處理方法,眼睛都不捨得眨巴下。

“哥,你沒有劉老頭剝得快。”王天信觀察一會,做了總結。

“哈哈,那肯定啊,哥又不是專業的獵人,哪能趕得上劉大叔。”王天孝並不鬱悶,他剝皮的本事本就一般,不過劉元的能力還是讓他非常滿意。

他見到劉元不久後,看到老頭子有很專業的打獵知識,就想把他也吸引到場站一起發展。

反正他字裡行間透露的資訊是他沒有結婚,無兒無女,就當他是光棍漢一個,要能把他留在場站也是個幫手。

“天誠,老吳他們飯做得怎麼樣了?”

“快好了,你沒看到鹿身上缺了一些肉嘛?”王天誠已經放好了酒。

王天孝這才注意到鹿肋骨上面果然少了幾片肉,看樣子是被刀所割,應該是劉元下的手。

“那行,告訴他們稍微等我一會,我把這個剝完。放得越久,就越難剝。”

“好。”

劉元迫不及待的從廚房摸了一個碗,已經倒了一碗酒美美喝了一大口。砸吧砸吧嘴唇,暢快地感嘆聲:“舒服,就是這個味道,很純正,一點水都沒多勾兌。小夥子,你在哪裡弄到這麼醇的酒?”

王天孝喝酒一般,雖然白酒也能喝個半斤到八兩的樣子,但每次都是被迫喝酒。他從來對喝酒沒有太多興趣,更是分辨不清楚什麼算好酒,什麼算一般。

他讓張文遠幫著準備酒,也並沒有強調要好酒,想著反正是慶城產的白酒,也好不到哪裡去。

卻沒料到,即使再普通的酒,以張文遠的能力,找到的都是其中最好的等級,倒是讓劉元有了口福。

他笑笑說,“我有朋友做原漿酒的生意,讓他勻了一些給我,您喜歡喝就好。”

“喜歡,我就好這口,怎麼不喜歡呢,”劉元將酒碗端到鼻子下使勁吸口,忍不住再次感嘆,“真的是很香。”

“您老少喝點,等下吃飯的時候再喝。”王天孝沒想到劉元嗜酒到這種地步。

“行,那我喝完這口就停下,”劉元將剩餘的酒一口喝完,小心翼翼地舔了舔酒碗,將酒桶的蓋子蓋緊,確認好幾遍不會漏才放心。

王天孝看在眼裡,一邊剝皮一邊心裡暗暗思忖,既然老頭子這麼喜歡喝酒,那證明他有慾望,人只要有慾望,就容易為利益驅動。

讓他留在場站的缺口就從投其所好開始,不就是幾毛錢一斤的酒嘛,他可以讓他一輩子喝個夠。

劉元是捨不得他的酒桶,走到哪裡就搬到哪裡。

搞笑的是王天孝看他嗜酒如命,還以為他很能喝呢,沒想到一碗入腹,他就開始胡言亂語,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王天孝只好暗地裡告訴王天信,去給天誠說幫劉元將靠近倉庫邊上的那個房間準備出來,讓劉元晚上就住在那個裡面。

本想和老頭子好好聊聊,摸摸他的家庭背景和人員關係,看是不是真的光棍一人。

但看這樣子,還不知道一會飯能不能吃呢。

天信聞言,去廚房找他五哥了。

王天孝又笑著叮囑劉元喝慢點,劉元嘴上答應著,眼睛卻一直朝酒桶裡瞟,也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功夫才忍住。

他坐在馬紮上,閉著眼睛,用手敲擊著大腿,開始哼唱起秦腔的調調。

“糟糠之妻苦受盡

患難的恩情似海深

你一京一去無音訊

我盼你日夜倚柴門

緣何相見不相認

你忘卻舊愛戀新歡”

竟是一段鍘美桉片段,王天孝酷愛秦腔,前世送孫子上學後,就會坐在兒子小區花園的圍牆上,旁邊放著一個小小的收音機,裡面反覆播放秦腔的著名片段。

這鍘美桉是經典曲目,自然是耳熟能詳。

劉元唱得是秦香蓮去京城碰到陳世美,卻被丈夫以冒充官員妻子而趕出,她痛苦至極,一段簡單的叫板。

其後便是陳世美和兒女痛苦相遇卻不敢相認的一些情節。

秦腔作為一種陝西的特殊劇種,在隴省自然也很風靡,很多老人都會哼唱,但劉元屬於其中那種沒有技巧,全部是感情的選手。

唱腔實在拉的要死,卻自帶一股風味,聽起來還挺有意思。

王天孝收回目光,開始專心剝鹿。

劉元已經將鹿皮割到前腿位置,還差一小截就結束了。

剝鹿和剝狼大體相似,但微微有點區別。

狼的身體比較小,基本都是一次性剝完,但鹿近兩百斤的重量,在割的時候,可以趁機把一些肉和油及時割下來,防止因為耽擱太久,就沒有那個味道了。

好在,劉元非常有經驗,王天孝發現他把需要處理的都已經提前割掉了。

這讓他省事很多,只需要專心剝皮就是。

時間過了晌午,太陽慢慢開始向西邊移動,很快天就冷了起來。

北方的冬天就是這樣,站在太陽底下,背風處,能把人曬得熱死。

但是來到迎風處,或者沒有太陽的地方,立刻就會變得冷很多。

一旦太陽朝西邊滑落,天冷就是頃刻間的事情。

最後一點溫暖還沒退出場站的房頂,王天孝小刀翻飛,一會割,一會旋,一會挑,慢慢將張鹿皮剝到脖頸處。

鹿頭已經先行被拿走,剝皮到這個位置就宣佈結束。

提著一整張鹿皮,好幾斤重,沉甸甸的。

他並沒急著休息,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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