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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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丈餘長的儀仗緩慢行進在平坦官道上,前方隱約是京城城門了。

肅王的大兒子周君潁正躺在馬車裡酣睡,馬車外侍衛叫了幾遍也沒能醒來,不得已,只得請了主事的常青常統領來叫醒他。

馬車簾子被掀起來,冷風伴隨著低沉的男聲傳進來:“殿下,京城要到了,您看是不是現在換上衣服?”

周君潁昨夜喝了點酒,頭暈腦脹,不耐煩地嘀咕:“換什麼換,別煩我。”

“卑職的下屬已經提前一步進京稟告了熙王殿下,殿下應當在宮內等著您了。”

一聽他說熙王,周君潁這才擁著被子坐起來,迷迷瞪瞪的:“把衣服給我,我弟弟呢?給他換好衣服再抱過來。”

京中皇帝駕崩的訊息還在隱瞞,但在周君玟死之前,周君澤派人用入京守靈的藉口將肅王的兩個兒子都接出了封地。這一路走了一月有餘,今日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換上白色齊服的周君潁懶洋洋躺著,下人將他七歲幼弟抱來,他用翹起的腳指了指馬車角落:“把他放在那。”

下人離開後,他問:“還記得我教過你什麼嗎?”

他弟弟怯怯回答:“回大哥的話,我記得。”

“說來聽聽。”

“進京後,要討好熙王殿下,要對他說父親很苦,我們過得很不好,說父親早已經知錯希望回京……說……說……”

“蠢貨!”周君潁用腳一蹬,將小孩踹得腦袋磕在馬車側壁上,“這麼兩句話都記不住。”

小孩迅速爬起來,兩隻眼睛使勁忍著淚,“我錯了。”

“要對他說,你大哥我非常聰明,很會讀書,博學多才……記住了嗎?”

“記住了。”

周君潁看著他一陣厭煩:“真是小妾生的,上不了檯面,父親還憂心熙王別有用心不許你跟著來,我看,是怕你丟人才對。”

小孩垂頭喪氣聽著,一語不發。

“等會入宮之後,你看我眼神,什麼時候準你說話了你再說,多說說錯一句,看我怎麼收拾你和你娘李氏。”

馬車外的常青一直沒有走,他面無表情聽到這裡,夾著馬肚子,一踢馬鐙快馬前進:“前面的都快點,日跌前務必要入京!”

皇帝有十多天沒上朝了,大部分人已經猜出來皇帝賓天,認為接下來登基的只能是熙王,跟熙王沾親帶故的,尤其是薛清受到不同一般的矚目青睞,導致薛清最近一直在避風頭。

今日肅王兒子入宮,在子時前皇宮將會敲響喪鍾,明日上朝,熙王該決定究竟由誰來做那個傀儡皇帝了。

薛清停下手中筆,不由得出神。

當初孤注一擲將女兒推出去,做了那個開始一切的引子,真的只是因為對老師的一片赤誠嗎?那日他聽到老師說熙王決定放棄皇位,他內心深處一閃而過的失落,是不是表明他也曾有過那種無法說出口的幻想期望?

那一瞬間,他慌張又愧疚,他以為自己坦坦蕩蕩,但最終他不過是個賣女求榮的小人而已。

不知道阿蘿現在如何了,熙王莫名失蹤多日,昨日終於現身,他是不是應該去問問女兒近況,要是能見一面好了……

門外聲音打斷了他:“大人,熙王殿下派人來,說請您入宮一見。”

薛清非常疑惑,這個時候熙王應該很忙才是,他也有事情要做,怎麼會選擇這個時候讓他入宮。

“知道了,備轎。”

周君玟的屍身早已偷偷送進了皇陵,喪鐘敲響後朝臣所拜的,以皇帝儀仗運出皇宮的不過是一頂空棺材。

事情過去十幾日,皇宮內最開始沒有皇帝的那種慌張緊張氣氛反而慢慢淡了下來,眾人或許突然發現,皇宮裡沒有皇帝他們過得是同樣的日子。

周君澤獨自坐在御書房內,書案上奏章散亂,不知多久沒有整理了。夕陽順著門縫映**來,在他臉上形成一道窄窄的光束,他雙眼凝視著虛無,似乎在思索什麼。

“殿下,薛大人到了。”

“進來吧。”

薛清向前走了兩步,跪下行禮:“參見熙王殿下。”

“起來吧。”周君澤往後一靠,躲開了光線,“我前幾日不在,京中事物多虧有你與孫除打理,今日叫你來,是想聽聽你事情辦得如何了,不要等新皇登基又出什麼亂子。”

事情大部分是由孫除掌管的,薛清只能接觸到其中一部分而已,他不知道熙王為何會跳過孫除專門問他,雖然疑惑但他也詳細稟告了他接手的所有事項。

不過,他很快發現熙王的注意力不在他說了什麼上,而在他的表情上。

薛清頓了頓,問:“殿下有何事指教?”

周君澤的臉在陰影中,看不太清表情,他聲音平穩道:“沒有,只是想問問薛大人府上最近是不是有喜事?”

薛清被他說得一愣:“喜事?卑職愚鈍,請殿下明示。”

“我隨口說的,不必當真。”周君澤似是笑了,“令郎如今在何處?”

薛清心中愈發迷惑:“這……卑職也不知道……殿下若是相見,臣讓下人去尋。”

“不必,我想找他自然會親自去找。”

薛清忍不住問:“殿下突然問這些,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阿蘿入府一年多了,從沒有聽她說起過薛府的父兄,我猜她是不是記不得身邊人,方才突發奇想,阿蘿要是見了你們還會認出來嗎?”

薛清聽他說起女兒,心中剛剛淡去的愧疚又湧上來,吶吶說:“要是能一見……”

“不必。要是見了又嚷嚷著離不開,那我不是自尋煩惱?”周君澤輕輕說,“最好永遠不要見,懂我的意思嗎?”

薛清拱手,艱難道:“臣……臣遵命……”

周君澤收斂了表情,淡淡道:“辛苦薛大人了,下去吧。”

薛清出門後,門嚴絲合縫地閉上,屋內沒了最後一點光亮。

周君澤放在書案上的手掌不斷握緊又鬆開,最後重重一拳砸在案上。

薛嘉琦處理完公事,領著小廝進了茶樓,沒喝完一杯茶又從茶樓裡出來。

小廝將馬韁遞給他,低聲說:“是有人在跟蹤您。”

“看清了嗎?”

“看清了,有兩人。”

薛嘉琦翻身上馬,說:“我隨便走走,你去找程吉他們,說我在醉風樓請客。”

薛嘉琦再從酒樓裡出來時已接近亥時,冷風吹走了僅存的微醺之意,一見到小廝問:“現在呢?”

“那二人沒有找到,但是周圍又多了兩個不斷徘徊的,恐怕也是。”

薛嘉琦頭疼不已,看來熙王是真的盯上他了。

前幾日開始,他周圍不斷有陌生人跟蹤徘徊,想來想去只有熙王派來這一種可能。

他明明讓他的朋友將人引到了北邊,不過五六日,他回京後怎麼盯上了自己?

是廣撒,每個有可能的人都在跟蹤還是已經認定他了?

唯一慶幸的是,他為阿蘿安排了一個完整的身份,他也忍住了沒有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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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忍上一兩年,熙王說什麼也會倦怠繼而放棄的吧。

因為喝了酒,薛嘉琦不好再騎馬,他鑽進轎子剛要起轎,從皇宮方向忽然傳來沉悶的鐘鼎鳴響。

一聲接一聲,久久迴盪在京城上空,餘音不散。

看來一切的安排好了,先皇殯天新皇登基。明日,這京城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是這種時候周君澤也能分出心神來監視他,薛嘉琦心中冷笑,看他能支撐到何時去。

“回府。”

皇帝駕崩,京城上下戒嚴三天,百姓出入必穿白色齊服,人人面容肅穆不敢露出一絲笑容。一年之內,禁止戲班雜耍等娛樂,不許舉行婚嫁喜事。

寧老闆愁眉苦臉,不停唸叨著:“怎麼會這樣呢?我還以為能在先皇駕崩前……哎……”

梁英倒是看得很開:“天有不測風雲,寧老闆應該也不急這一時吧?”

“不然……”寧老闆欲言又止:“不然讓阿蘿先嫁進來?等明年再正式……”

梁英聽不下去:“我怎麼會讓我孫女受這種委屈?”她一下起了疑心:“寧老闆這麼急,不會是寧易有什麼病,讓我孫女沖喜的吧?”

“不會不會,老夫人多想了,我以我家百年酒樓名義擔保,我兒子沒有急症。”寧老闆連忙解釋說,“只是我怕阿蘿不進門,這門親事出現什麼變故,畢竟阿蘿長得那般容貌……”

“這個你放心,我收了你的聘禮,自然不會出爾反爾。”

“我信您,我信您。”寧老闆嘴上這樣說,但面色依舊沉重。

二人又不鹹不淡說了兩句,到了寧老闆該告辭的時候了,出門前他突然說:“既然已經定親,讓他們兩人平日多相處相處也算不得不懂規矩,我明日把寧易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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