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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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裡的距離,趙昚從來沒有想過竟然如此遙遠。

長年的錦衣玉食已經將趙昚少年時的生存能力給磨滅的差不多了。

趙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到終南山的,整整三個月,八百裡的距離走了三個月。

趙昚已經顧不得臨安知道自己消失後會出現何等變故,看著幽幽終南,趙昚只覺得心中有一種大滿足。

整個人好似都得到了一種意外的昇華。

原本的細皮嫩肉如今已經變得有些粗糙,手掌之上還絲絲裂痕,細小的疤痕見證了趙昚的成長。

身上的綢緞早就成了破爛的粗布短衫,整個人看起來樸實無華,可眼神卻比當初明亮了不止一倍。

趙無咎等人只是默默的跟隨在趙昚身後,不遠不近,能在危險的時候,第一時間趕到,卻不會影響了這位趙宋官家的磨鍊。

如果沒有謝然等人的到來,趙昚或者會是一個合格的皇帝,有大志卻沒有實現大志的手段,只能在主戰主和之中,勉力掙扎,最終向現實妥協,雖然能在歷史之中留下個還算不錯的名聲,但也僅此而已了。

可是謝然等人的到來,卻徹底打破了趙昚的人生軌跡,謝然的鄙視,讓趙昚心中難服,那日的屈辱和自己不堪的表現,讓趙昚徹夜難眠。

郭泰和朱標的評價讓他日日反思,最終他靠著自己走完了這八百裡的路程,也走完這脫胎換骨的八百裡路程。

歷經數月,青羊宮已經徹底建成,因為是彷照著羅浮的青羊宮所建,雖然規模小了一些,可在如今這個沒有科技,沒有仙神的世界,卻也依舊算的上一個奇蹟了。

佔地數十畝,宮觀十餘間,廂房數百,整體以青黑色為主調,遠遠看去便讓人心生敬畏之感。

此時正是晨時,金烏剛剛升起,漫天紫氣自東而至。

只見青羊宮中,上千道人,年輕的盤坐屋頂,年老的腿腳不方便的便盤坐在如白玉一般的大理石廣場之上,面朝東面呼吸吐納。

絲絲肉眼可見的紫氣自天邊垂落,誰眾道人或以頭頂百會接引,或以口鼻接引。

這讓整個青羊宮都染上了一層澹紫之色,很是有仙家風範。

趙昚張目結舌的同時,又覺得理所應當,畢竟仙人嘛,是該有些和凡人不一樣的地方。

先天紫氣又稱先天福德,乃是先天五太之一,也是三寶如意的基本神通之一,福德在身,不惹劫數,延年益壽。

前來投靠青羊宮的這些終南隱居道人,其中很多年紀都很大了,這一世想要修行入道,已經不大可能,可看著這些雖然眼神渾濁,走路都顫顫巍巍的道人,卻一心求道,王浮看著也是於心不忍。

經過半月鑽研,創出了這麼一門呼吸吐納之法,可以接引天地間的紫氣修行。

這法門對於身體的增強只能說是聊勝於無有,真正厲害的卻是可以讓靈魂沾染紫氣,轉世之後,比常人更容易覺醒宿慧,拿回前世道果。

這已經是王浮能想出的最好法門了。

直到金烏徹底升起,紫氣退散,眾人才緩緩收功。

而趙昚也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進了青羊宮。

青羊宮歷來不捨門檻,不管是羅浮的青羊宮還是此界的青羊宮都是如此,此意為廣開山門,教化眾生之意。

趙昚才至,就被謝然看到了,雖然氣已經消了,可謝然看這小舅子,還是極為不順眼,只當未見,自顧安排眾道人準備早課。

趙昚頗為拘謹,雖然貴為帝王,可來到青羊宮後,不知怎麼的,趙昚卻好似鄉下人來到了大城市裡,覺得自己有些配不上這裡。

正在趙昚站在廣場之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之時,帶著一群小道童做好早飯的陳卓,看到了趙昚。

陳卓親人不多,未入道的時候,只有父親一個親人,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沒了,從小和父親相依為命,在拜入王浮門下之後,便將王浮視作自己另外一個父親。

當嫁個謝然之後,才算多了些親人,故而對於這個世界有個便宜弟弟,陳卓其實還是頗為高興的。

雖然鬧過不愉快,不過陳卓從沒有真正生氣,此時看到了趙昚,也自溫和的招了招手。

看到陳卓,趙昚也自松了口氣,連忙上前。

“皇姐,你還好嗎?”

陳卓還沒回答,不願處本不想理會趙昚的謝然突然冷哼了一聲。

“沒有你,那就更好了。”

陳卓是謝然最為珍惜的人,對於這個便宜小舅子,自然是怨氣大的很。

陳卓掩嘴一笑;“別理他,怎麼樣,累壞了吧?標兒和泰兒去山頂修行去了,要到吃飯才會回來,你先找個地方隨意坐一會,等我們做完早課,吃了飯,再談正事不遲。”

趙昚連忙點頭答應,卻只是站在原地。

陳卓見狀,拉著他去到一旁一顆青衫樹下的石桌坐下道:

“你就在這等等,或者自己轉轉也行,半個時辰後,開飯。”

說完之後,便自離開。

過了一會,整個青羊宮都充斥著誦經之聲,雖是上千人同誦,可卻吐字清晰,沒有如藍星那般讓人聽不清楚。

這也是王浮故意改變的,王浮認為那些道家前輩嘔心瀝血寫出的道經,本就是為了教化眾生的,而不是為了故作神秘的。

故而從青羊宮地第一次早課開始,便要求吐字清晰,節奏舒展,這不但是念給自己聽的,也是為了將來行道念給眾生聽的。

趙昚本來還有些不安,可是聽著眾人誦經,卻還是慢慢平靜了下來,臉上也露出澹澹的喜色。

半個時辰之後早課結束,眾道人陸陸續續的朝著偏殿而去。

“走吧,隨便吃點。”

謝然和陳卓並排而至,謝然是看也不看趙昚,自顧先行,陳卓則是叫上了趙昚。

趙昚連忙答應一聲,跟在陳卓身後。

來到偏殿,卻是幾個小道童和幾個山下請來的婦人正在打粥飯,眾人排著隊,打好飯就自己找個蒲團安靜坐下。

這也是王浮學自藍星的規矩了,這樣挺好,至少不會亂糟糟的。

看著人多,但只要不亂,其實是很快了,上千人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可全部打完。

不過一會就到了自己,看著手中的粥水和饃饃,趙昚感到了無比的新奇。

“師父。”

陳卓對著王浮行了一禮,王浮一笑指了指旁邊的蒲團,陳卓也自坐下。

“見過真人。”

趙昚看到王浮,連忙也一起行禮,看到陳卓喊王浮師父,他便知道這位很是威嚴的真人,已經就是那位天下第一的王浮真人了。

“不必客氣,請坐。”

坐下之後,才剛剛吃了幾口,便聽到腳步傳來,趙昚抬頭一看,卻見郭泰和朱標走了過來,行禮之後,便坐在了自己身旁。

“先生。”

朱標笑著點了點頭:“吃完再說。”

趙昚心中急切,卻是眾人之中第一個吃好的。

用過早飯,王浮先行離開,然後是謝然,陳卓和郭泰都留了下來。

“如何?這一路而來有何感悟?”

聽得朱標詢問,趙昚連忙回道:

“我年少時也曾家境貧寒,還以為自己已經夠知道百姓辛勞了,可如今才知道,多年的錦衣玉食已經讓我腐蝕,今日走了這麼一次,我才真正能體會百姓之苦。”

朱標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還有呢?”

趙昚又將自己那點感悟說的仔細了些。

“真是笨蛋,就只看到了這個嗎?”

一旁的郭泰實在是聽不下去,直接打斷問道。

郭泰和朱標從小一起長大,兩人雖然差著輩分,可卻和兄弟也差不多,也是不放心朱標,郭泰這才留了下來。

趙昚也是可憐堂堂大宋官家,被人呼來喝去,卻還不敢說半句。只能一臉無辜的看向郭泰。

朱標一笑,沒有說話,他問的的確不是這個。

“你不是一直想要北伐嗎?你就沒思考思考,北方的百姓需要的是什麼?你趙宋自己將北方拱手送給金國,你不瞭解如今北方百姓需要什麼,難道就靠著自己感動自己,然後北伐就能成功?”

幾個問題,簡直問到了趙昚的靈魂之上,讓趙昚嘴巴張了半晌,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算了,能認清自己也算不錯,我自說話算話,既然你靠著自己走到了鍾南山,我便出山助你。”

趙昚大喜,連忙起身行禮。

“昚得先生,如魚得水,請先生和昚同回臨安。”

朱標笑著點了點頭。

一直沒有說話的陳卓此時也道:

“泰兒說話雖然不好聽,但也是為了你好,你不要記恨在心,以後做事,也要多想想,不要被表面所迷惑,一定要看其中本質。”

趙昚點頭,誠心感謝:“多謝皇姐,昚知道了。”

次日。

朱標和眾人告別之後,便和趙昚下了鍾南山,向著臨安而去。

臨安。

本來趙昚計劃是以避暑的名頭離開臨安,然後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但這法子短時間自然沒事,可時間一長就不行了,因為朱標的考驗讓趙昚晚回去了三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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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國之君消失,這可不是小事,此時整個臨安都已經亂的一塌湖塗了。

主和派和主戰派吵個不停,主和派認為趙昚消失數月可能已經遇害,如今人心惶惶,年幼的太子無法懾服人心,此時應該請太上皇趙構出來主持大局。

主戰派自然是不同意的,趙構是出了名的慫貨,主戰派好不容易掌了權,有了點希望,怎麼可能讓趙構重新出來做皇帝,自然是想再拖一拖,實在不行寧願讓趙昚的兒子即位,讓皇后攝政都比趙構出來好的多。

每日早朝皇后謝氏抱著太子看著眾人吵個不停,心中悲涼異常。

也是趙昚經歷事情太少,根本沒想過要送個口信回來,而趙無咎雖然經驗老到,但為了安全,卻也選擇性的給忘了。

畢竟眾人在金國的地盤,一旦被金人知道了身份,那才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如此一來卻是讓趙昚和臨安斷了聯絡。

“胡說八道,自古以來哪有太上皇重新登基的,此有違禮制,本官絕不同意。”

“事有特殊,自然要有特殊的處理之法,太子年幼,主少國疑,先讓太上皇為太子看護幾年,待得太子長大了,再繼位也不遲。”

“胡說八道,此事絕無可能。”

.......

謝氏是極為聰慧嫻淑的,自然知道,這些官員其實一個真心向著自己的都沒有,即便是主戰派維護太子,也只是為了自己的權柄。

她也深深的體會到趙昚為何甘冒奇險也要去金國請大才。

謝氏嘆息一聲,抱起兒子,大聲道:

“諸公,且先停一停。”

皇宮的設計自有規格,在御階之上說話,有擴音的奇效,此時射氏又用盡力氣儘量大聲,將眾人的聲音都給壓了下來。

謝氏的突然說話讓眾人有些意外,這些日子,謝氏這個皇后,基本就是個吉祥物,每日到此一坐,就是一上午,一言不發。

習慣了之後,眾人才越發膽大,敢當著謝氏這位皇后,討論皇位歸屬。

“臣等無狀。”

眾人躬身行禮,算是給皇后一個面子。

看著這些歷經宦海的老油條們,謝氏心中生出一股無力,也自下定了決心。

兒子還小,根本坐不穩皇位,即便真成了皇帝也是傀儡,一個不好還有生命之危。

謝氏想清楚其中的利害之後,當即下定了決心。

“諸公都是老臣,官家如今生死未卜,哀家也無心政事,只想一心撫養太子長大,且諸位一直如此爭論下去,也難有結果,政事已經耽擱了月餘,實在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便請呂相帶百官去問太上皇的意見吧,哀家也累了,退朝。”

謝氏說完之後轉身離開,讓留下的眾多朝臣,面面相覷,主和派沒想到竟然是皇后主動放棄,而主戰派則是更加懵逼了。

謝氏這個皇后這話一出,他們爭奪的法理就沒了,心中的氣憤簡直難以言說。

在他們看來自己如今都是為了太子,也是為了她這個皇后,結果她先投降了。

這不是比趙構還趙構?

其中幾個年輕些的更是氣的將官帽取下狠狠摔在地上。

這一切謝氏都不知道,回到後宮,看著年幼的兒子,不由的悲從中來。

難道她不想讓兒子繼位嗎?可是就他們孤兒寡母,如何能守住這大宋江山,如何面對這些惡狠狠的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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