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吞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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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邊,周行隨行在公孫顏的並車旁介紹問答,張澤暫時替代了趙雲的位置,跟在旁邊。

後邊趙雲、田楷等人落後幾個馬身,綴在馬車後。

“子龍未免過於慎重。”田楷望著張澤,苦笑起來,“周管事我也算知根知底。”

何必離開一會都要叫張澤跟上。

趙雲只拱了拱手,沒做過多解釋。

知道他便是這樣認真又執拗的脾性,田楷不再過多言語,而是將話題拉回,“子龍公孫家撥來的二百部曲整編如何了?”

“回田公,已經初步整編完畢,只是這些部曲原本大多分散在各處田莊,軍紀散亂,若要形成戰力,只怕還要花費些時間。”

提及公孫家調撥來的那些部曲,趙雲也忍不住的皺眉。

“呵呵,不稀奇。”田楷伸出左手輕輕拍了拍趙雲,“子龍不必煩擾,莊戶部曲大多是閒時務農戰時拿槍,不能指望他們有多麼優異的表現。”

“這令支莊園中便有這麼幾個散亂慣了,連主家也不服的。”田楷話鋒一轉,“還需子龍儘快出手整編。”

聽見田楷的話趙雲臉上露出些驚訝來。

令支、孤竹兩處莊園主家公孫瓚多年未再回到遼西。

主家不在近處,莊中部曲武人少了些約束,有些跋扈之行趙雲並不驚訝。

可是竟有這般膽大包天竟連主家也不服的?趙雲微微挑眉,想來是因公孫將軍過世了?

“不過一群烏合之眾,近年少人管束,自高自大忘了自己姓甚名誰。”

田楷說著,臉上沒有多少緊張神色,“聽聞公孫將軍過世,便生了些悖晦之心。”

“尤其這孤竹莊園之中,有人聽了外邊阿貓阿狗幾句閒言閒語,便不認主人。”

田楷意味深長的看著趙雲沉下臉,鋒利的濃眉皺起。

“如此,雲已瞭解。”趙雲衝著田楷一拱手,“多謝田公提醒。”

“雖是一些烏合之眾,可這莊子裡部曲有千數,難免有同他們一般心思浮動的。”

“我知子龍素來和煦,不欲輕動刀兵,可此時還是當用雷霆手段,震懾一番才好。”田楷此時也不再是平常那嬉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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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是沙場老將,收了笑臉,微微眯起眼睛,滿身肅殺之意。

“田公放心,雲明白。”趙雲再次鄭重的像田楷致謝。

田楷用意趙雲已經完全清楚。

田楷來到孤竹莊園數日,卻留下了這些烏合之眾,待到他前來,才讓他前去清掃。

為公孫娘子震懾宵小的同時,也好叫他有機會立威服眾。

趙雲心中十分感激田楷的用心良苦。

見趙雲如此之快的領悟了他的意思,田楷滿意的點了點頭。

陽丘裡一戰雖在北地流傳,但未親眼見識,總是有蠢人是不信的。

不信會有這樣強悍的將領,也不信會有這樣強悍的隊伍。

總有人以為這是公孫家,在刻意為這位即將上任盧龍縣令的趙姓都尉揚名立威。

既然世人不信,便從此處開始,叫那些人瞧瞧白馬義從是否還能馳騁邊關。

比起在青州時的稚嫩古板,此時的趙雲成長著實叫他這長輩欣慰。

從陽丘裡一戰,他便確定,小娘子確有識人之明。

將白馬義從隊伍和旗號交給趙雲,是件極其明智的事情。

田楷本身就是最早一批的白馬義從,對這支隊伍的感情非比尋常。

界橋一戰主將嚴綱陣亡,白馬義從全軍覆沒。

即便重建,也失了精氣神。

可是陽丘一戰後,田楷再次看見了這支隊伍重塑軍魂。

不,不止如此。

田楷唇角掛上了欣慰的笑容,這支新生的白馬義從還具備了主將的品格,平時服從溫和,戰時堅毅冷酷。

若有一天,再見白馬義從賓士塞外,田楷想他便是立刻去死也是願意的。

似乎是由白馬義從想到了公孫瓚,田楷眼眶微紅,騎在馬上,獨臂再次用力的拍了拍趙雲的背。

趙雲抬頭望了一眼公孫顏的車架,張澤隨行,即便這個陌生管事心懷不軌,以阿澤的武藝,可保無恙。

便又低聲向田楷詢問了些關於此事的情報,在心底謀劃一番,他才微微松了眉,放慢了馬速,向田楷身後的夏侯蘭詢問起別的事情。

“安遠如何了?”

陽丘裡一戰的傷員均被送到了孤竹莊園休養照顧。

“前天醒了。”夏侯蘭知道趙雲心中將張著張澤視為兄弟,便給他說起近況。

從受傷至今張著已經昏迷了許久,因辛實有過照料傷者的經驗,便調了辛實去照顧。

期間王伍身體恢復許多,也幫著照顧,前天張著醒來,精神還算不錯。

“雖行走無礙,”夏侯蘭長長的嘆了口氣,“可安遠只怕不能再騎馬征戰了。”

不僅再不能上戰場,連右半邊臉也毀了。

聞言趙雲拉著韁繩的手一頓,雖早已預料到這樣的情況,可他還是忍不住心中沉痛。

“無妨,公孫娘子對我提過,若是安遠好了,便調撥去公孫娘子身旁為近衛。”

近衛?夏侯蘭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漢代在官方帶頭顏控的情況下,田楷即便資歷再深也因一支斷臂無法再為官。

一般來說少有人會將容貌有損的士卒留於身側充當近衛。

不過夏侯蘭轉念一想,這又確實是那位公孫娘子會幹的事情。

念及此,為張著未來而擔憂的情緒盡去。

“安遠生性穩重、謹慎有制,定能勝任的。”

雖有些遺憾,但這已是對張著最好的安排。

只是……

夏侯蘭又嘆了口氣,猶豫了許久,才對趙雲道:“今日,有個兄弟……去了。”

“什麼?”趙雲一勒韁繩,胯下戰馬黑雲不安的甩了甩頭,“發生了何事?”

此處應當並無戰事,為何會有兄弟無故死亡?

“是,受傷最重的那個兄弟。”夏侯蘭有些不忍說起。

陽丘裡一戰傷最重的一員士卒,從戰馬上滾下,幸運的滾到了道旁的溝壑裡,沒有當場死亡,被清理戰場時發現,得以救治。

不幸的是,他摔斷了脖子,此後再也站不起來,連便溺也控制不得。

“今天早晨照顧的人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藏匿了一隻湯匙……吞下,自盡了。”

趙雲握著韁繩的手一緊,“可是照顧之人有怠慢之處,或言語不妥?”

戰事發生第二天公孫顏就手擬出了對陣亡士兵和傷者的撫卹制度。

對陣亡者家屬和傷者均有妥善安排。

尤其這個重傷者,曾叫趙雲親自安撫告知,不需多久便能尋得良藥,定能治癒他。

“因知公孫娘子重視,是周管事親自安排的僮僕照料,並無不周。”夏侯蘭搖了搖頭,告知趙雲這個士兵並非因無人看顧衣食或者被人羞辱。

“他曾對僮僕言,深感公孫娘子大恩,不欲拖累。”

趙雲忽的心中一窒,許久才閉目,長長呼出一口氣。

他尤記得那是一個高壯的北地漢子。

許也掙扎了許久,終究無法接受自己變成這般模樣,拖累他人,才尋了個機會吞匙自盡。

所謂良藥,估計也當是在哄騙於他吧。

“我記得,名冊上記載,他沒有家人了?”

“沒有了。”夏侯蘭搖了搖頭,他今晨收到訊息,思忖許久,換成是他,只怕也會如此選擇吧。

“隨陣亡士兵一起安葬吧。”公孫顏欲在孤竹為家人立衣冠冢,也在旁尋了一塊地,安葬陽丘裡村民和沒有親屬的陣亡士兵,以便日後祭祀。

趙雲重新扯動韁繩,夾了夾馬腹,催動黑雲走動起來:“子修,此事暫不必叫公孫娘子知道。”

趙雲不知公孫顏那種藥劑拿出有什麼限制。

但他知道,若是此事叫她聽說,定又要消沉自責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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