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之後，宋子揚結束通話了電話。

他坐在書桌前，雙眼緊閉著，左手擠壓兩眼之間的鼻根部，右手則是在輕輕敲擊著桌面。

打來電話這個人名叫普朗克，是阿美瑞當前的風雲人物之一，也是讓一直與宋子揚作對那個利益集團非常頭疼的傢伙。

在近期，這個人物宣佈了參加競選，並且得到了非常多的簇擁。

宋子揚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居然能夠有自己的聯繫方式，並且知道自己並沒有死亡，而且還主動聯絡自己。

毫無疑問，國內這邊基本不可能存在透露消息的情況，所以……只能是老妖怪向外面透露了訊息。

但是有一個問題，老妖怪是透過什麼方式傳遞訊息的？又是怎樣促使這位普朗克與自己通話的？

宋子揚仔細回想，此前老妖怪也向外面傳遞過訊息，不過是透過織女去傳遞的，每一次對織女的更新升級，其中就會隱藏著老妖怪要傳遞的訊息，在升級結束之後，織女就會將相信的消息傳遞出去。

可是，織女已經很久沒有更新升級了。

在這段時間裡面，宋子揚也沒有遭遇到過任何意外狀況，或者說沒有遭遇過由老妖怪安排的事情。

但現在阿美瑞那邊的人物主動聯絡自己，這自然是與老妖怪有關，可問題是他是如何將相關消息傳遞出去的。

憑藉織女？這不太可能，除非老妖怪在最開始就做好了安排，這些安排直到現在才觸發，可未來並不是一成不變的，老妖怪自己也言說了。

更何況，自己中途也曾有過對於老妖怪的不信任、抗拒等等，在這種情況下，未來必然會出現其他變化，那麼老妖怪原本的安排還會有效？

思考了良久，宋子揚想了一下，覺得與其這樣子猜測，倒不如坦白詢問老妖怪，看能否有什麼收穫。

“阿美瑞的普朗克為什麼會知道我沒死，而且還有的聯繫方式，並且他還提出想要幫助我們銷售全息模擬艙？”他詢問道。

這也是宋子揚最奇怪的點，普朗克聯絡上他，最主要的目的居然是銷售全息模擬艙。

簡直就是離譜。

這就好像是突然一個外星人的首領與地球進行了聯絡，結果最終的目的居然只是幫地球上的某樣東西銷售到宇宙其他地方一樣。

比喻並不準確，可普朗克畢竟是能夠成為這顆星球上最有權勢的人物之一，聯絡上他居然只是幫忙銷售全息模擬艙，實在令人難以想象。

【我們透過那個強盜頭子送過去的情報，對於普朗克而言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東西，這只是他的回報之一。】

老妖怪平澹的回答，只不過，這個回答怎麼看都非常敷衍。

“他是怎麼知道關於我的訊息的？”宋子揚不由得再次重複自己的問題。

【這很奇怪嗎？】

老妖怪語氣非常地平靜。

“對我來說，很奇怪。”宋子揚說道，“除卻僅有的幾個人以外，沒有人知道關於我的訊息，而他們絕對不可能透露關於我的訊息。”

知道他假死的人，只有安全局的幾個人、上面的領導、陳平斐，以及正在嘉延建設永生基礎工程和永生實驗室的小方。

然而這些人都是可以肯定的，不會透露消息的。

國內需要自己幫忙提升科技的發展，壓根不可能讓自己被阿美瑞得知，以免再出現阿美瑞發狂的情況，而陳平斐很清楚一旦自己的訊息被阿美瑞得知，全息模擬艙很有可能在海外銷售就會出現問題，他不可能做出損害自己利益的事情，再說了，他也不希望自己出事，因為他同樣依靠自己。

至於小方，別的不說，他壓根不可能與普朗克取得聯系，假如他向阿美瑞透露了訊息，那麼與自己作對的利益集團不可能沒有訊息。

所以，排除掉這些，只能是老妖怪這裡透露消息的了。

宋子揚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氣，說道：“我很奇怪，你是怎麼給他們傳遞訊息的。”

原本他以為，老妖怪不會告訴他，亦或者是說些其他的話，比如他知道了又會怎麼樣之類的。

然而，令宋子揚有些意外，老妖怪非常坦誠地告訴了他。

【織女。】

老妖怪說道：

【從織女最開始被我們改造，一直到最後一次對底層邏輯的升級，每一次升級檔案當中都有我給織女下達的指令，織女會結合實際出現的情況，執行不同的指令。】

宋子揚心裡微微松了一口氣，這樣看來，老妖怪並沒有多餘的傳遞信息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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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從另一個方面來看，老妖怪也顯得非常恐怖，在未來會不斷變化的情況下，提前給出了相應的安排，雖然是有三十年的資訊差，但是，誰能確保他給出相應的安排以後，未來的變化會不會導致他的安排失效呢？

想到這裡，又回想起老妖怪此前說的話語，宋子揚突然說道：

“織女想要執行你給出的指令，必須要具備不同的要素吧？就像這次普朗克給我打電話……其中一個要素就是談判？如果要素沒有齊備的話，織女是不會執行你的指令，對吧？”

老妖怪只是輕笑了一下，並沒有回答。

但這種不回答的方式，讓宋子揚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因為不斷出現的變化，所以老妖怪不可能按照時間來讓織女執行指令，一定是織女收集到了某些資訊，而這些資訊是符合指令執行的要素，當一個指令需要的所有要素都齊全以後，織女就會執行相應的指令！

“我當初給織女設定了一個以身體激素分泌為指令的密碼，看來沒效啊……”宋子揚自語著，卻也是想明白了。

恐怕在他與老妖怪接觸的第一天開始，老妖怪就知道他會給織女設定一個密碼了，所以老妖怪恐怕早就做出了相應的反制。

這也只能怪當時的自己，有些太過單純。

【我做出的所有的安排，都是為了永生服務，一切都是以實現永生為前提。】

老妖怪開口了，語氣波瀾不驚：

【永生想要實現，僅憑你我二人的力量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必須做出一些安排，你的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時，僅僅是休息就會佔據大部分，再加上對於科技水平的提升，這導致你並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做其他事。】

【然而，很多事是必須要做的安排，假如你分心去做這些事，會導致永生的進度被拖延，所以這只能由我來安排。】

宋子揚明白了老妖怪想表達的意思，他只需要負責將科技水平不斷提升就行了，其餘的事情老妖怪自己早就做好了相應的安排。

然而，宋子揚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回想了自己與老妖怪最開始接觸的那段時間，在那段時間裡面，他簡直如同老妖怪的傀儡，幫助老妖怪做著各種事情。

那時並未察覺，可現在已經察覺了，宋子揚並不願意繼續當傀儡。

“你做了些什麼安排？”宋子揚詢問道。

【太多太多，假如真要全都告訴你的話，至少能夠講述三天三夜。】

老妖怪言語中能夠聽出一絲笑意：

【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所有的安排能夠持續到，你會為了永生而不顧一切的那一天。】

為了永生而不顧一切？

宋子揚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現在就可以放棄對永生的追求。”

【你不會放棄的。】老妖怪很平靜，也很肯定。

事實上，真讓宋子揚放棄永生，他的確做不到。

關於永生的事業已經推進到了現在這個程度，他也明顯看見了老妖怪給出的永生大餅的一角，這個時候放棄？誰會甘心？

可是，繼續做老妖怪的傀儡？任由老妖怪的那些安排進行下去？

宋子揚不知道最終會出現什麼樣的局面，他也沒有選擇對老妖怪提問，因為最終得到的答桉肯定是永生會實現之類的答桉。

按照這段時間以來的接觸，根據對老妖怪的瞭解，他只會在乎最終的結果，不會去在乎這個過程，即便這些過程會讓宋子揚無法接受。

“永生，確實讓人難以割捨。”

宋子揚低聲說道：

“但是，有時候觀念的轉變只需要一瞬間，就像我以前一直追求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可是突然間就想要追求永生。”

【可你現在仍舊會繼續追求永生。】

老妖怪輕笑了一聲。

“對，我現在還會追求永生。”宋子揚點點頭，道：“不過我同樣可以考慮讓你的那些安排不會生效，就像剛才我拒絕了普朗克的邀請一樣。”

對此，老妖怪並沒有什麼情緒波動，僅僅說了幾個字。

【大勢難違。】

宋子揚眉頭微蹙，微微仰頭：“織女。”

“我在。”織女的聲音傳了出來。

“立刻給我關機。”宋子揚釋出出了命令。

老妖怪所有的安排都是透過織女傳遞訊息的，那麼只要織女不執行，老妖怪的訊息還怎麼傳遞出去？

“主人，執行關機程式需要輸入指令密碼，輸入框已經出現在您的電腦桌面，請輸入，您也可以選擇口述，指令正確後，我將即刻執行關機程式。”

宋子揚看著電腦桌面上的輸入框，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密碼是織女的核心邏輯程式碼。】

老妖怪貼心地給出了提示：

【不過，想要找到織女的核心邏輯程式碼並不容易，因為織女不斷的進步，現在織女的底層檔案裡面擁有的程式碼是數不盡的，同時，現在想要進入織女的底層資料庫同樣需要邏輯程式碼為密匙。】

顯然，讓織女自己關機是不可能的了，至少目前不現實。

宋子揚並不知道織女的核心邏輯程式碼是什麼，假如他能夠知道，他都可以做出一款類似織女的人工智慧了。

然而，即便這段時間一直在不斷學習，他仍舊比老妖怪差了太多太多，根本做不出來。

這完全就是文明和知識積累的差距。

不能讓織女自己關機，那只能透過物理方式關機了，可是……會允許自己將織女關機嗎？

宋子揚壓根都不想去嘗試，織女現在應用的地方太多了，自己雖然是織女的研發者，想要親自物理關機難度也非常大，除非讓織女出現什麼問題。

但這又回到上一個問題了，他現在根本沒有那個能力。

大勢難違……宋子揚終於有一點體驗到這四個字的意思了。

【作為永生事業的執行者，你現在可以決定是否繼續執行永生事業了。】

老妖怪開口說道。

聞言，宋子揚不由得無奈地苦笑。

老妖怪說是給了他決定的權力，可實際上，這個決定他早就已經做出了，從織女被徹底完善那一刻，決定就已經做出了。

宋子揚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回到床上準備休息了。

……

同一時刻。

陳平斐結束手裡的工作，下意識地將自己的身體埋入沙發當中，打算休息片刻。

這段時間以來，全息模擬艙發售在即，他對於這項業務也是非常重視，很多時候都會親自參與其中，所以經常忙碌到深夜。

明天，全息模擬艙就會正式發售了，他現在也難得提前結束了工作，能夠好好休息。

“陳平斐先生，這裡有一份您的必讀郵件。”

正當此時，辦公室裡突然想起了陌生的女人的聲音。

陳平斐瞬間坐直身體，眉頭微蹙。

辦公室裡面除了他以外，並沒有任何一個人在，更何況他身邊並沒有女秘書之類的，此時突然有一道女人的聲音在辦公室裡響起，著實讓人覺得詭異。

“這封郵件將在二十分鍾之後自動銷燬，請您及時”

聲音又響起了，陳平斐這次留意到了，女人的聲音是從他的筆記本上電腦上傳出來的。

這是……電腦被入侵了？

陳平斐很警惕，並沒有直接開啟電腦上的新郵件，而是第一時間就將電腦強制關機。

假如電腦真的被入侵了，那麼意味著他電腦裡很多重要文件都有可能被人下載，想要及時中斷檔案洩漏，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將電腦關機。

不僅將電腦強制關機，陳平斐謹慎起見，還直接斷電了。

可是，下一刻，聲音仍舊在辦公室裡響了起來，這一次是從辦公室上方安裝的音響裡傳來的。

“鑑於您沒有及時閱讀郵件，現在將為您播放郵件內容以及附帶的音頻文件。”

陳平斐目光盯著天花板上的音響，伸手拿起手機，準備撥打電話。

然而，他的動作很快就停住了。

“陳總，我是宋子揚，當你收到這封郵件的時候，說明我現在的狀況出現了一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