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七章 最後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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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國的冬天其實並不寒冷,微溫的冬日總是這麼暖暖地照耀著,連樹草都不肯褪去綠裝。

但是南越皇叔、越國北方軍團總督軍、南繡城城主陳思億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臨近正午,南繡城的局面已經無法挽回。南繡城十二個城門失守了七個,實際上剩下幾個再守下去已經沒有意義。

希望拱衛南繡城的北方軍團的救援,更成了一個奢望。

從半夜夜襲開始,經過大半天的絞殺,北方軍團被分割成的數百小陣,抵抗力變得非常微弱。除了少數精銳還在依託幾座殘破軍營死守,小半軍士戰死。北方軍團開始成建制地棄械投降。

實際上在北方軍團中,從十夫長、百夫長,直到師團將領、各等將軍,至少有一半都是跑來鍍金的勳貴子弟。

這群人在血與火的考驗面前,並沒有涅槃變成鳳凰,反而掉光了身上光鮮的羽翼,變成了一隻只在寒風中跪地求饒,縮著脖子的瘟雞。

隨著北方軍團近六百萬人投降,戰場上的廝殺聲開始從喧囂變得稀稀落落。反而襯托出南繡城中巷戰的激烈,當真打得熱鬧非凡。

實際上,南繡城裡的抵抗註定要失敗,這一,陳思億非常清楚。

大戰初起時,陳思億還奮發過一段時間。他從最近新娶的第三十一房小妾香噴噴粉嫩嫩的大床上一躍而起,以跟肥碩身材完全不匹配的高速套上袍服,衝到了城主議事大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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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軍師萬春良還有幾員副將的協助下,陳思億頻頻調兵遣將,將手上有限的兵力不斷地撒出去,彌補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的防守漏洞。

但是隨著局面的迅速崩盤,陳思億手上僅有的力量很快全部丟了出去,卻幾乎沒有引起多少利好的漣漪。

壞消息,壞消息,全是壞消息。

當第一扇城門被攻破時,陳思億的臉色變得鐵青;第三扇門破時,他的臉色卻變得蒼白。

當探馬來報第五扇門被突破,陳思億突然站了起來,轉身轉入屏風後,留下萬春良和僅剩的兩員副將面面相覷。

其中一員副將翟千池低聲道:“萬軍師,局勢糜爛至此,我們該當如何?”

萬春良面色如常,只是微微抖動的小腿暴露了些許緊張:“竭力支撐,走一步算一步。”

另一員副將苗漢承則猶豫道:“如果主上不想戰?我們也要戰嗎?”

“為人臣屬,累受恩澤。當此危難之時,必當盡力相報,不言其他。”萬春良平日好酒貪杯,經常誤事,在這危急關頭,反而鎮定下來,有了決斷。

兩員偏將互相對望一眼,不再說話,低頭看著戰況,繼續協助萬春良調動所剩無幾的軍力。

陳思億慢慢走回後院。他如今六十有八,早已不復當年瀟灑英挺的模樣,此時踽踽而行,更顯老態。

後院當中一片混亂,府中男丁已經臨時成軍,派去阻截步步緊逼的敵軍前哨。

剩下的丫鬟婆子慌慌忙忙,有的攜兒帶女,有的揹著細軟包袱,有的甚至抱著字畫花瓶,像沒頭蒼蠅般亂跑亂叫。

除了兩個年老的嬤嬤還能停下來行禮,其餘人都對這位尊貴的主人視而不見。

陳思億走進書房,書房當中已經是滿地狼藉。陳思億最寵愛的二十六房小妾夢雪正埋身在箱籠間翻找,將豐滿圓潤的肥臀翹得老高。

一直以來,陳思億都最喜歡夢雪這樣的體位。可惜此時見了,卻激不起半分慾念。

夢雪聽見門口動靜,一抬頭看見陳思億進門,不由得小臉煞白,急忙翻身下炕行禮:“老爺,如今城池不保,我們還是收拾收拾趕緊離開吧。”

陳思億哈哈一笑:“離開?我們還能去哪裡?”

“當然是回京城了。”夢雪一面將一截露出的金絲絨塞回飽漲的胸口,一面強笑道:“如果怕皇上怪罪,我們還可以回盛陽老家啊。”

“回家?”陳思億搖搖頭:“哪裡都回不去了。去,將我存在武器庫的鎧甲取來。”

夢雪嘴唇蠕動兩下,最後萬福道:“是,老爺!”扭擺著水蛇腰快速行出門去。

陳思億呆立半晌,突然失笑道:“我卻是老糊塗了,這丫頭一走是不會回來了。再說二十年前的盔甲,如今我這身材還能穿得上嗎?”

四下一望,卻見預備祭祖用的冰晶蠶絲虯龍禮服掛在衣帽架上。陳思億走上前取下禮服往自己身上套去。

祭祀禮服極其奢華,穿起來也是異常繁瑣。沒有貼身侍女在身旁,陳思億折騰了好一陣也沒法穿好。

正在懊惱間,一雙枯瘦的婦人手從背後伸過來,將兩條衣帶拈住飛快打了個結。有了這婦人幫忙,很快一身禮服就穿著嚴整。

陳思億一回頭,卻見眼前這位滿頭花白頭髮,面色枯槁的婦人,正是元配夫人馬文菲。

這位出自豪門的女子,已經跟了陳思億四十八年。但是除了新婚後的一兩年,此後幾乎沒有同過房。

隨著一房又一房的妾室娶進門,馬文菲幾乎變成了隱形人。

如今家破之時,陪在陳思億身邊的,卻還是這位近乎被遺忘的元配,陳思億一時也不知是什麼感覺。

馬文菲面容蒼老,動作卻仍然保持了大家閨秀的從容,幫陳思億穿戴齊整之後,又從牆上摘下御賜的寶劍,將它懸掛在禮服腰帶的魚龍鉤上。

所謂御賜寶劍,光是劍鞘上就配了十五種三百六十一顆寶石,可以說是珠光寶氣、名貴異常。不過是禮器,而不是利器。

一切收拾停當,馬文菲退後兩步,向陳思億致斂行禮,絲毫不見慌亂。

陳思億心中突然有了一感觸,長嘆道:“夫人,如今局勢崩壞,你還是趕緊尋路逃走吧?”

馬文菲抬頭盯著陳思億,輕聲道:“老爺又為何不逃?”

“逃?”陳思億哈哈一笑:“我陳思億雖然庸庸碌碌,好歹也是皇室宗親,身上流淌著當年陳嶠先祖尊貴的血脈。”

“雖然我無能丟卻了祖宗的基業,今日卻只有戰死的陳思億,沒有逃跑的越皇叔。”

儘管陳思億痴肥如豬,穿著禮服猶如沐猴而冠,此時卻目光堅定,真正有了幾分世襲勳貴的氣派。

深深看了陳思億一眼,馬文菲突然展顏一笑:“總算我這一生沒有嫁錯人。”說著再施了一禮,緩緩退後,消失在書房門口。

陳思億走到門口,卻見馬文菲遙遙站在寢宮門口,朝這邊頭,將房門緩緩合上,將自己關在了門內。

城主府大堂中,軍師萬春良和副將翟千池、苗漢承失神地呆坐在椅子上。如今整個城主府,只剩下他們三個人還沒有出發到前線。

城主府外的喊殺聲越來越近,最激烈的戰鬥就在城主府前的廣場上進行。作為越國皇族,總有一些高階配置的護衛隊,現在城主府大門不失,全靠這群護衛勉力支撐。

這時屏風一響,南繡城主陳思億一身盛裝出現在堂中。此刻他的臉上帶著平和的笑容,就像要參加隆重的典禮。

扶住腰間華麗的佩劍,陳思億開口道:“餘生於皇家,得先皇重託以北面之地。如今北面有失,是我愧對列祖列宗。今日唯有戰死以洗汙名。”

“苗副將、翟副將,請保護萬軍師從武堂密道離開,如果僥倖脫險,請上告陛下:楚國行的當是聲南擊北之計,務必盡起大軍儘快收復失地,儘快與宋國結成戰略聯盟,或可抗衡楚國強軍。”

翟千池渾身一顫,猛地站起,大聲道:“主公,臣這官是買來的,可沒本事護衛軍師,只能跟著主公一同戰死。苗兄弟,萬軍師靠你保護了。”

苗漢承嘿嘿一笑,也站起來大聲道:“主公,屬下除了溜鬚拍馬別無所長,做不了縱橫千里護人安全的大俠,還是緊跟主公為好,萬軍師,抱歉了。”

萬春良將袍袖一撣,從袖中抽出一口軟劍,悠然道:“萬某計謀荒疏,大軍壓境竟不自知。正要戰死在主公面前以贖罪過。所幸萬某武功還不錯,只好殺幾個楚軍勉強回個本。”

翟、苗兩人齊聲大笑:“萬軍師你確實是狗頭軍師,跑出去丟臉,還是大家一起死了的好。”

四人哈哈大笑,也不再理會逃跑報訊的事情,公然開啟城主府大門相擁而出。

俄頃,悉數戰死於長街之上。

南繡陷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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