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山花村的晚上，已經非常涼了。

有葛大娘送的菜，再加上楊潔帶的臘肉，李漫漫就沒煮面，跟楊潔去了辦公室旁邊的灶屋炒菜做飯。

一盤簡單的臘肉炒豆腐，一盤炒雞蛋，一盤炒青菜，李漫漫叫來老校長，三人三個菜在昏暗的煤油燈下邊吃邊聊，很是開心。

一天的顛簸疲勞，加上吃飯後更加犯困，楊潔飯後不久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被屋外的歌聲驚醒。

她起床走到窗邊，看見場壩裡李漫漫領著二三十個孩子在升旗。

那些孩子，大的有十一二歲，小的才六七歲，四五人站成一排，舉手行著隊禮，胸前的紅領巾在晨風中飄揚，每個人都大聲的唱著國歌。

歌聲鏗鏘有力，也感染著楊潔，她也趕緊站立，目光看著外面緩緩升起的紅旗，嘴裡跟著和唱：“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升旗儀式完畢，孩子們歡呼著分別跑向兩個教室。

學校只有兩個老師，一個老校長，一個李漫漫，孩子們也就分成兩個班，沒有分年級，只分了大班和小班。

楊潔走到屋外，看見老校長往大班的教室蹣跚地走去，李漫漫見到楊潔，走了過來。

“我先去給學生上課，灶屋你知道地方，我早上把包子熱了，蓋在鍋裡，你自己吃！”

楊潔點頭：“你去忙就是，中午我給你們做飯吃。”

“好！”

李漫漫笑著說道，走向小班的教室。

沒多久，教室裡傳來讀書聲。

“天氣涼了，樹葉黃了。一片片葉子從樹上落下來。

天空那麼藍，那麼高。一群大雁往南飛，一會兒排成個人字，一會兒排成個一字。

……”

朗朗的讀書聲，勾起了楊潔的回憶，她緩緩走向教室的窗外，看見李漫漫在教室裡領讀，十一二個孩子跟著讀，他們專注的讀著，完全沒有注意到窗外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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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潔看著李漫漫，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同是從師範畢業的，如今李漫漫站在了神聖的講臺，實現了她的理想成為一名人民教師。而自己，卻選擇了相夫教子，曾經也站在講臺，如今卻只能在窗外。

有羨慕，也有感慨。

人，終究是選擇了不同的生活。

得到什麼？又失去什麼？

或許，就連自己也不知道！

好一陣後，楊潔默默的離開，去了廚房。

時間匆匆。上午過去、中午過去，很快到了下午三點鐘，小學放學了。

“張校長，我陪楊潔在村子裡走走，晚點我回來做飯。”

送走學生們後，李漫漫對老校長說道。

老校長揮揮手：“去吧，去吧，帶你朋友看看這裡的山水，東坡的野花還是很好看的。”

兩人穿過沙樹林，緩緩向東坡而行。

直到此時，楊潔才有機會和李漫漫好好說話。

“說真的，我特別開心，沒想到你這麼遠來看我。”李漫漫說道。

楊潔俏皮的道：“怎麼樣？我夠意思吧！專門來陪你過中秋節！”

李漫漫格格嬌笑：“知道你跟我最好了，你一個人跑來，孩子們怎麼辦？”

楊潔笑著道：“他爸帶著呢，沒事的。”

“你可真幸福，俊哥寵著你，任由你到處跑，要是別人肯定不準！”李漫漫說道。

“別說他了！”楊潔臉上洋溢著幸福，道：“倒是你，在這麼個地方，連個物件都找不到！”

李漫漫笑笑，指著漫山的野花道：“你看，這裡多漂亮，還有那些孩子陪著我，我挺開心的，也很滿足的，找不找對象又有什麼關係！”

說話間，腦中不免又浮現起一張面孔，眼中閃過一絲落寂。

似害怕楊潔發現她的神情，李漫漫快步向山坡小跑，她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天空，大呼小叫，像一個小女孩般任意縱情。

楊潔也跟著跑來，兩人的身形很快淹沒在遍山的野花叢裡。

許久過後，兩人都有些累了，仰躺在地上。

天空湛藍而清澈，白雲如棉，周圍全是各種的野花，瀰漫著陣陣清香。

“漫漫，你就打算一直在這裡教書嗎？”

楊潔望著天空，問道。

李漫漫同樣望著天空，笑著道：“不然呢？你也看見，張校長已經老了，身體又不好，這裡也沒有別的老師願意來，孩子們還那麼小，你沒有見過他們讀書時認真的樣子，每次看見他們純淨眼神裡對知識的渴求，我就覺得離不開他們……”

“可是你也要為自己打算啊！”楊潔勸道：“你總不能一直一個人吧！”

李漫漫笑著：“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一個人又有什麼關係？”

楊潔嘆了一口氣，她不是第一次勸說李漫漫了，但每次都沒有結果。

便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聊起讀書時的一些趣事。

曾經的朋友，分別以後過上了不同的生活，關於現狀的話題總是很少，似乎只有聊過去共同的經歷，才能延續這一段友情。

所以朋友相聚，回憶是永恆的話題。

“漫漫，你還記得上次我們在新華書店遇到的江曉白嗎？我後來瞭解了一下，他現在混得可好了，開了好多小龍蝦店，還開了幾家工廠……”

楊潔輕聲的說著，言語間有懷念，也有羨慕。

李漫漫靜靜的聽著，腦中不斷浮現江曉白的身影，過去就像放電影，而她是沉默的觀眾。

感情是一個奇妙的東西，一旦心裡有了一個人，哪怕久不聯絡，一聽到關於他的訊息，總是會忍不住的心動，似乎那人就在身邊，聽得見他的呼吸。

李漫漫緩緩閉上眼睛。

“喂，我說的你在聽嗎？”

許久不見李漫漫說話，楊潔忍不住轉頭看向她，問道。

李漫漫猛然驚醒，臉上紅了紅，含糊的道：“在聽，你在說江曉白。”

楊潔輕笑一聲：“讀書的時候，怎麼就沒發現他是一個寶藏呢？”

李漫漫嫣然一笑：“他一直都是很優秀的！”

楊潔笑道：“呀，你早發現了啊！那你當初怎麼不追他？要是你追，說不定就沒林嘉音什麼事了！”

“你有了愛的人，也不會獨自跑到這麼個地方了！”

“都怪江曉白！”

李漫漫苦澀一笑，嗔道：“你胡說什麼呢！怎麼還怪到他頭上了！”

“喲呵……”楊潔狡黠一笑：“你還護著他呢！說，你是不是喜歡過他？”

“哪有？”李漫漫心裡慌了一下，趕緊否認。

“還不承認！”楊潔說著翻身到李漫漫身上，伸手撓她的胳膊窩，口中道：“我就不信，問不出你的實話，看我撓你的癢癢……”

“別啊……”

兩人如同小孩子一般在草地裡嬉鬧起來。

許久之後，兩人都感覺有些累了，才停下，又說了一會兒話，見天色漸晚，楊潔道：“走，我們回去吧，不然老校長也餓了。”

“嗯！”

李漫漫應了一聲，從地上起身。

哪知，她剛剛站起，就感覺到腹部劇疼，接著一陣天旋地轉，還未站穩的身子就軟軟倒下。

“漫漫，你怎麼了？”

楊潔嚇了一跳，趕緊去扶住李漫漫，大聲的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