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六外公是個獵人，他槍法極好，能百步穿楊。

記得一年暑假，我在外婆家玩，親眼見他將天空的幾隻大雁打下來。

聽外婆村裡的人說，抗戰時期，六外公是一名阻擊手，不少小鬼子喪命在他槍口下。

後來，回到村裡，成了一名職業獵人。

那一年暑假，六外公帶著他的小外孫女、也就是我的小表妹，在山上打獵時，在一個洞穴中，發現了一窩狼崽子。

這一群狼崽子一共有八匹。

它們的父母不知死於什麼原因。

六外公和小表妹發現這窩狼崽子時，已經餓死了七匹，還剩下的最後一匹，也餓得瘦骨嶙峋，奄奄一息。

六外公這輩子最痛恨狼，見一匹，就殺一匹。

他為什麼跟狼有深仇大恨呢？

是這樣的，他從小就討厭狼，覺得這是一種兇殘而又冷血的動物，跟小鬼子沒什麼兩樣。

後來，在叢林中跟小鬼子作戰時，最敬愛的排長身負重傷。

戰友們將排長安置在一個小山洞裡。

然後，繼續跟小鬼子周旋。

誰知道，周旋完畢回來時，發現老排長竟然被狼吃掉了。

從這以後，六外公對狼有一種刻骨銘心的仇恨。

只要遇見了，絕不手下留情。

六外公本來想將剩下的這匹小狼崽了結。

小表妹忽然伸手攔住爺爺。

“爺爺，不要殺這條狗狗，這條狗狗好可憐呀。”

“丫丫，它是狼，不是狗，對狼慈仁，就是對自己殘忍，讓開，讓爺爺了結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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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爺爺，求求你，不要踩死它了，爺爺。”

小表妹苦苦哀求。

在她眼裡，這匹小狼崽萌得要死。

小表妹恨不得將抱在懷裡狠狠親幾口。

“……”

在小孫女的阻止下，六外公也不好再將這匹小狼崽踩死了。

不過，他語重心長的勸小表妹；“丫丫，就算爺爺不踩死它，它也活不了了，爺爺這樣反而能給它一個痛快。”

確實，六外公說的沒錯，就算他不踩死這匹小狼崽，可也活不了幾天了。

如其這樣活活渴死餓死，還不如給它一個痛快。

“不要，爺爺，求你了。”

小表妹心疼的將小狼崽抱在懷裡。

“爺爺，我要把它帶回家，我來養它。”

“什麼？丫丫，你要將它帶回村裡，它是狼，不是狗，就算我不殺它，村民也會殺它的，誰願意與狼共舞啊。”

“爺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說我不說，就沒誰知道，如果誰問我的話，我就說這是一條狗，要不，就說它是一條狼狗。”

“……”

六爺爺捋了捋下巴的山羊鬍子。

想了想，點頭道；“好吧！”

“謝謝爺爺。”

小表妹高興的蹦了起來。

而她懷裡的小狼崽呢，彷佛也知道自己得救了似的，跟著‘唔唔唔’的叫著。

就這樣，六外公和他的小孫女帶著這匹小狼崽，回到了村裡。

誰也不知道，村裡稀里湖塗的多了一匹狼。

……

【二】

狼可沒有狗那麼好養。

為了養這匹小狼崽，小表妹沒少操心。

小表妹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它。

有好吃的，寧願自己不吃，也要省下來給這匹小狼崽吃。

晚上也經常將小狼崽抱在被窩裡，跟她一起睡。

漸漸的，在小表妹的悉心照料下，小狼崽長大了。

長大後的小狼崽，成了一匹威勐無比的大公狼了。

站在村裡，髭髯磔立，英姿颯爽，好不威風。

由於它全身的毛色都是灰色的。

因此，小表妹給它取了個狗名‘灰灰’。

小時候叫它‘小灰灰’。

長大了便叫它‘大灰灰’。

在村裡的狗們中，大灰灰是當之無愧的狗王。

它只要瞪一下眼，全村的狗都無比肅靜，乖乖的蹲在一旁。

而以前，大灰灰還沒有長大時，村外的公狗們經常來村裡侵犯。

在村裡的狗們面前耀武揚威。

想泡哪條母狗就泡哪條母狗。

自從大灰灰長大後，這種現象就完全杜絕了。

每一次，村外的狗們來侵犯的時候，都會被大灰灰打得屁滾尿流。

如果主人允許的話，咬死它們都不在話下。

由於大灰灰顏值鶴立雞群，武功指數又是全村第一。

因此，村裡幾乎所有的母狗，都對它暗許芳心。

這輩子，非‘灰灰’不嫁。

……

【三】

隨著大灰灰的成長，它的食量也越來越大了。

不過，這不用我六外公和小表妹操心。

因為大灰灰能夠自食其力。

而且，它不但可以管飽自己的肚皮，還可以給我六外公帶來很豐盛的收穫。

每次進山，大灰灰都能攆到不少獵物，譬如野兔、野雞、野羊、野豬、等等，應有盡有。

可以這麼說，有大灰灰出馬，我六外公揀現成的獵物就行了。

這為我六外公節省了大量的體力。

村裡人都感到很奇怪，怎麼這個糟老頭年齡越大，打獵越厲害了？

他們都不知道，這其實都是大灰灰的功勞。

但好景不長，大灰灰在三歲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村裡都知道六外公家的大灰灰不是狗，而是狼。

一下子，全村沸騰了。

有人提議將大灰灰送回山裡。

有人建議送到動物園。

但更多的人建議將它打死。

在強大的壓力之下，六外公妥協了。

當然，不會將大灰灰打死。

而是偷偷摸摸送回山林。

說也奇怪，大灰灰好像能懂我六外公的意思似的。

六外公送它回山林的那一天，它眼裡滿含淚水。

還對我六外公跪拜三下，然後才消失在叢林中。

大灰灰被送到深山中的時候，我的小表妹根本不知道，她正在準備中考。

當她知道大灰灰被送回深山時，哭了一鼻子~

當然，小表妹知道，對於大灰灰來說，這是最好的結局了。

總比被村民打死要好多了。

因此，傷心了幾天後，也沒事了。

……

【四】

大灰灰被送回深山後，我六外公心理其實也很難受。

一連幾天都寢食難安。

這天中午，吃完午飯後，他坐在院子裡，一邊吸菸，一邊回憶往事~

回憶著，回憶著。

六外公長吁短嘆。

“叔叔，你好。”

突然一個聲音打破了六外公的惆悵。

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西裝男子。

“……”

六外公一怔。

因為，喊他的不是別人，而是他在二十多年前，救下的一個小孩。

這個小孩叫黑牙子。

將他救下後，六外公又撫養他成人。

然後，又含辛茹苦送他念大學。

後來，他了參加工作。

再後來，他又創業。

六外公對他說：“黑牙子，我不要你報答，你只要這輩子做一個好人，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

這麼多年了，黑牙子從來沒有回來看望過他。

哪怕他結婚生子，都沒回來通知六外公一聲。

但六外公從來不怪他。

快十年了，黑牙子突然回來，讓我六外公感到很意外，也很驚訝。

六外公拿著煙筒，緩緩站了起來。

怔怔的看著這個被自己救下並撫養他成人然後供他唸完大學的中年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跟他的養子已經完全沒有區別了。

“你是黑牙子？”

“是啊，叔叔。”

“你這次怎麼回來了？~”

“哦……”黑牙子猶豫一下，然後跟我六外公說；“叔叔，我破產了。”

然後，黑牙子將他如何破產的經過，深入淺出的跟六外公說了一番。

然後，問我六外公；“叔叔，你身邊還有多少錢，這次，我準備去投資股市，再救我一把，你是大菩薩，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

“錢還有幾萬塊，你先用著。”

六外本來打算給我小表妹做學費。

“謝謝叔叔了，叔叔，你的大恩大德，我永記於心，你放心，這次，度過這個難關後，我一定做牛做馬來償還。”

“好了，快走吧，記住，一定要做一個好人，不要做違法的事情。”

“你放心吧叔叔，這些年來，我黑牙子從來沒有幹過什麼虧心事。”

黑牙子一邊說。

一邊準備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丫丫回來了。

丫丫老遠就對我六外公大喊；“爺爺，爺爺，學校來通知了，我考上一中了。”

黑牙子出去的時候，正好跟丫丫打了個照面。

一見美麗清純、含包待放的丫丫，黑牙子覺得眼前一亮。

“太像了。”

黑牙子驚訝的看著我的小表妹丫丫。

他曾經喜歡丫丫的媽媽，愛得無法自拔。

可是，丫丫的媽媽寧願愛一個鄉巴老，也不願意愛他。

這讓他傷透了心。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使得我六外公對黑牙子一直有愧疚之心。

“爺爺，他是誰？”

小表妹也怔怔的看著眼前的陌生男子。

“丫丫，這是你黑舅舅，快叫舅舅。”六外公趕緊提醒我小表妹。

“黑舅舅？”

小表妹抓頭撓耳的看著這個不知道是從哪裡蹦出來的舅舅。

突然，她想了起來。

記得爺爺說過，自己有一個舅舅是撿來的。

難道就是他？

“黑舅舅！~”

“呵呵。”

黑牙子很疼愛的樣子，看著小表妹。

然後長輩的身份，摸了小表妹的臉蛋一把。

小表妹雖然覺得心理不舒服，但人家是自己的‘舅舅’。

長輩疼愛晚輩天經地義。

所以，也沒覺得什麼大不了了。

“叔叔，我今天不走了。”

黑牙子突然改變了主意。

“好啊。”六外公高興的點頭；“這麼多年了，難得在家住一晚，今天，咱們爺倆就好好敞開心扉的嘮叨嘮叨吧。”

就這樣，黑牙子留了下來。

他要丫丫也留在家裡，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晚上，我六外公炒了幾個好菜，將那瓶埋了很多年的虎骨酒拿了出來。

一家人觥籌交錯。

由於身體原因，我六外公很多年沒喝酒了。

這次喝的很盡興，爛醉如泥。

看著我六外公醉成這樣，黑牙子陰森森的笑了笑。

然後，往我小表妹的房間走去。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

當他將一雙魔爪往我那小表妹身上探去的時候。

我的小表妹雖然全身不能動彈，但腦袋還保持著清醒。

於是，趕緊大呼‘救命’。

“救命啊，救命啊！~”

“別叫，別叫！”

“救命啊，救命，救命！~”

“別叫，叫你別叫！~”

黑牙子見控制不住，心理一急，歹意頓生~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在他的背後，有一雙發著綠光的狼眼，正緊緊盯著他，兩排鋒利的牙齒，正朝他逼近。

須臾，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蔓延他全身。

……

【五】

第二天早上，整個皮丁村轟動了。

在我六外公的屋子裡出現一具男屍。

死者叫劉黑，是我六外公的養子，是被勐獸咬死的。

當天上午，巡捕趕來了。

經過巡捕的辨認，死者劉黑，經濟詐騙犯。

除此之外，還身負十幾條罪，一直在逃~

【2015年5月10號，東廣長安鎮夏崗社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