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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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每個月初二是宮女內侍們的探親日, 據說以前宮裡沒有這個規矩, 是上官皇后入主中宮後定下的規矩。

她說宮女內侍們都是畸零人, 如果能見見家人, 在宮裡的日子也不難熬。

想法挺好,可惜錯估了實際情況,內侍們都是家裡的日子過不下去了, 才會把兒子送去挨一刀,那是權當就死了。而宮女們都是天南地北採選而來,即使家人想念,也沒誰會為個女子跋山涉水就為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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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還是有的,例如有宮女家裡是長安城附近的, 又或者是宮女有事囑咐家裡,或者給家裡送銀子,專門跑來一趟的。

不過倒不多, 人稀稀拉拉的,半天瞧不見一個。可今兒位於玄武門往西邊處一排柵欄後, 卻站著一家老小數口人。

為首的漢子正是秦家當家的秦大柱。

他邊上站著妻子柔娘,大兒子秦寬, 小女兒七丫,小兒子秦小樹。還有個黑黑壯壯的青年,秦大柱的徒弟李大成。

這群人翹首以盼, 看著柵欄後方的宮門,望得心裡火燒火燎,就是不見人出來。

“難道還是沒找到?”柔娘惶惶道。

他們這群人早就來了長安, 可不過是群平頭老百姓,來到這裡的第一件事不是找女兒,而是先落腳安家。等秦大柱在這裡找到了工,家裡總算不用坐吃山空了,才趁著空一次又一次往宮門跑,打聽著秦艽的訊息。

可惜他們並不知道秦艽換了名,不叫六丫,而叫秦艽。等秦大柱終於打聽清楚初二是宮女的探親日,並湊夠給人傳話的銀子,誰知卻沒找到人。請人幫忙傳話的價錢可不便宜,守宮門的金吾衛不會幹這活兒,都是些沒出息的小內侍過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賺點零花。

一次就得幾百個大錢,秦大柱這次拖家帶口出來,本就是一怒之下和家裡分了家。他作為老大不在家立門戶,想要分家,只能淨身出戶,虧得秦大柱這趟出鏢回來分了幾兩銀,還沒來得及上交給他娘,不然連出來的路費都沒有,一家只能喝西北風。

等到了長安,身上的銀錢已所剩無幾,還要找地方安家,一家幾口吃喝都得考慮,所以這傳話的銀錢只能現攢。一個月來一次,秦家人得兩個月才能攢夠一次傳話的錢,這已經是他們來的第三趟。

這趟若不是李大成想起村裡的郎中,曾經給秦艽取了個名兒,恐怕這趟他們也不會來,因為他們已經快絕望了。宮女那麼多,名字也報不準,誰願意幫你四處打聽。

“慌什麼慌,要不是你軟弱無能,連女兒都護不住,我們何至於吃這種苦受這種罪。”秦大柱黑著臉道。

一提起這事,柔娘又哭了起來。

她確實無能,當初婆婆跟她說宮裡採選宮女,家裡定了送六丫進去,她直接就懵了。可那會兒十裡八鄉鬧得人心惶惶,沒少聽說有人家把女兒送走想躲採選,被官府抓到,一家子下大牢。

男人和大兒子不在家,她沒主見。被婆婆一嚇,就慌了神,裡正也是追的緊,竟直接來了家裡,她就眼睜睜看著六丫被人帶走了。

等男人回來獲知此事,痛罵了她一頓,又和家裡鬧了起來。她男人素來孝順,一向聽婆婆的話,她還是第一次見男人惱成那樣,她才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可知道也晚了。

“行了爹,你就不要說娘了,她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是阿奶和嬸子平時總拿捏著娘,她能這麼沒主見?”秦寬道。

聽了這話,秦大柱面色暗了暗,眼中閃過一抹痛苦。

其實若說這事,他也有責任,他自詡自己是長子,孝順寡母,愛護幼弟。他總想幼弟身子骨弱,他能幹一點是一點,所以家裡公中花銷的錢都是他一個人在外面賣命掙的。他總想寡母養大他和幼弟不易,就讓妻子多多容讓,卻萬萬沒想到縱容出兩個挖他心吃他肉喝他血,還嫌他血髒肉臭的。

所謂的母子情兄弟情,在這麼多年一步步退讓中,早就磨得沒剩下幾許。直到秦奶奶在秦大柱弟妹的唆使下,挑了秦艽送進宮,徹底爆發了。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只要女兒能好好的就成。這些日子秦大柱總和守宮門的兵卒們套近乎,也知道宮女們在宮裡的日子不好過,說不定哪會兒就死了拖去亂墳崗,連口薄棺都沒有。

“阿柔,你別哭了,都是我不好,不該口不擇言罵你。”

“都是我的錯……”

“不怪你,其實怪我,我一年到頭難得幾次在家,害你挨了我娘她們那麼多欺負,這次若是我在家,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秦大柱環著妻子肩,愧疚道。

“咦,爹孃大哥七姐,你們看那是不是六姐?”秦小樹人小眼睛尖,指著不遠處道。

秦艽排行為六,是按照秦家的齒序來排的,如果只算秦大柱這一房,她應該排行為三,上頭還有一個大姐,已經出嫁了。

“那不是你姐,你姐不長這樣。”秦大柱看了一眼說。

“師傅,我看著有點像六丫。”李大成說。

秦艽這一路走得又快又急,心怦怦直跳。

等快到玄武門了,她又覺得自己這樣很可笑。

她爹孃不知道她改名了,而她爹雖然疼她,卻最孝順她阿奶,阿奶說的話,他爹一般不會反駁。更不用說她娘了,從來是她阿奶說什麼就是什麼,當初阿奶說挑了她送去,她娘什麼都沒有說,眼睜睜看著她被人帶走了。

再說了,這裡是長安城,她家離長安城很遠。

說不定是弄錯了,又或者這是有人針對她故意弄出的陰謀。

直到遠遠瞧見那幾張熟悉的面孔,秦艽的眼淚譁的一下出來了。

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受,她就站在那兒哭了起來,哭得守門的兵卒們都盯著他看。

“你這小宮女,到底出去不出去?”

這時,從後方行來一架肩輿。

這東西可非一般人能坐,說話的兵卒當即噤了聲。

秦艽也沒注意這動靜,往那邊奔了過去。

其實不是不想,只是她不敢想,她就渾當家裡人都死了。每在宮裡多吃一份苦,她就多怨一分,怨著怨著就麻木了。夢裡的她早就當自己孤身一人,影響到現實中的她,可等真正見著了,她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想這幾個人。

“爹,娘,大哥,小妹,小臭蛋。”

等人走到近前,眼淚反倒沒了,秦艽笑著和家人打招呼。

秦家一家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眼前的少女穿了身粉綠色齊胸襦裙,烏黑柔軟的長髮梳成雙丫髻,左右包包上各帶了個白玉珊瑚珠的珠花,一張粉嫩嫩的小臉,她的皮膚本來就像水豆腐似的白嫩,被這身衣裳一稱,更顯得眉目如畫,清新可人。

這還是那個野丫頭?

秦艽從小就虎,在村裡是出了名的虎妞,上樹掏鳥窩,下河撈魚,小子們幹什麼,她就幹什麼,所以她從小在家裡挨的訓是最多的,可訓斥歸訓斥,到底是自家孩子。不是古早有句話,莊稼是別家的好,孩子是自家的好。自家怎麼不待見,那是自家的事,在外面挨欺負了就不行。

都想著秦艽在宮裡肯定受磋磨了,因為秦大柱每次從宮門打聽訊息回去後,總會忍不住和家裡其他人說宮裡的情況,所以在秦家人心裡,女兒(妹妹、姐姐)現在肯定皮包骨頭,面黃肌瘦,本來就瘦,現在肯定更瘦了,萬萬沒想到會被養得這麼白白胖胖嫩嫩的。

“姐,宮裡好吃的是不是特別多?”秦家小弟秦小樹率先道,一點都沒改好吃的本質。

“姐,你身上的花裙子真好看。”這是七丫,從小被秦艽蹂躪長大,素來唯她馬首是瞻。

“六丫長大了。”這是老實穩重的大哥秦寬。

“沒事就好。”這是當爹的。

“嗚嗚……”這是當娘的。

“六丫。”這是李大成。眼中除了不敢置信,還帶著驚豔。

“咳咳。”兩聲輕咳,拉回秦家人的目光,跟著聲音上移,然後秦家人再次陷入呆滯中。

“殿下,你怎麼來了?”

“我怕你被人騙了。”

直到過去了很久——

秦大柱率先回過神來,看都不敢再看一眼,怕又被那俊得晃眼的公子給晃暈了。

“六丫,這是誰?”

“這是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皇親國戚?秦大柱還不算十分沒見識,當然知道這是什麼含義,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一見秦大柱跪,其他人也都紛紛跪下,就剩了個李大成,還在邊上傻站著。

“爹,你跪啥子嘛?”

“你這丫頭,見到皇親國戚不跪,要掉腦袋的。”

秦艽大急,見跟他爹說不通,就轉頭找好說話的。

“殿下,你先回去吧,奴婢跟家裡人說幾句話就回去。”

“我等你一起。”

“你在這兒,我沒法說,你看這樣能說話?”見宮懌似乎也有點不高興,秦艽選了折中,“那要不你往邊上去一點,站遠些?”

宮懌鼻子都快被氣歪了,還要保持自己高貴得體的表象,他敲了敲扶手,肩輿往邊上挪了去。

“好了爹孃大哥,你們快起來,殿下很平易近人的,你們不用怕成這樣。”

秦大柱等人這才站了起來。

“六丫,你來見我們,怎麼六皇子也跟來了?”柔娘往那邊看了一眼,小聲跟女兒說話。

“他中午吃多了,出來散散消食。”秦艽胡亂找了個藉口,總不能跟家裡人說這個人是個黏人精。

“那你就是給他當宮女,他對你咋樣?飯能吃飽不,挨不捱打?”

“爹,你看二妹都吃胖了,飯肯定能吃飽。”秦寬打斷秦大柱喋喋不休的問題。

“殿下對我還行吧。”

就是還行?

端坐在肩輿上,芝蘭玉樹,龍姿鳳章,遠看近看都是畫兒,吃多了出來消食的六皇子殿下,臉黑了一個度。

“那你在宮裡過得好不好?”

“姐,我聽爹說宮裡吃人哩。”秦小樹說。

秦艽乾笑:“沒有那麼誇張。”

“都是爹說的,爹說宮裡的貴人動不動就把宮女打死了。”七丫插了一句道。

“你要是過得不好,別瞞著爹孃。都是娘不好,當初被嚇傻了,也沒攔著你阿奶。”柔娘說著又哭了起來。

秦艽最頭痛她娘哭,她娘一哭,她就想跑。

“娘,你別哭了,我在宮裡真的過得還不錯,也沒啥人欺負我。好了,別說這個了,你們怎麼跑來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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