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番外:撒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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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嵐跟韓青松說她想單獨見見菜花,韓青松自然答應。

她雖然不是公安, 但是這時候也沒那麼嚴格的規定, 所以只要有人陪她, 接近在押人員並沒有問題。

林嵐找到劉劍雲,“劍雲, 我單獨跟菜花說會兒話, 你在外面守著。你放心,我肯定不打她。”

劉劍雲:“……我放心,嫂子這麼溫柔, 怎麼會打人呢。”

林嵐:……呵呵,誰要害我孩子, 我拿刀砍他你信不。

劉劍雲把菜花提審出來, 自己在外面站崗,讓林嵐自己進去。

林嵐把記錄本子往桌上一丟,也不坐下, 而是站在那裡冷冷地看著菜花。

菜花戒備地看她, “你想幹嘛?”

林嵐敲了敲桌子, “能幹嘛, 打你?”她冷笑一聲, 那表情分明就在說我特麼的想打死你你信不?

菜花咬了咬嘴唇, 看起來要哭了。

林嵐:“不許哭。”

菜花恨恨地盯著她, 她已經認定林嵐和她一樣,覺得這是自己的底牌,如果林嵐敢逼自己太緊, 自己就給她張揚出去。

林嵐盯了她一會兒,決定不暴露自己知道菜花的秘密,免得她不說實話。

“你為什麼單單挑沈遇和我兒子騙?”

菜花飛快地瞥了她一眼,她能說因為沈遇上輩子是成功企業家,韓旺國是黑/社會老大?尤其韓旺國不管能力手段還是人,都令大姐頭念念不忘。凡是大姐頭感興趣的,她就感興趣!

她嘴巴一癟,哭起來,“我……我就是想讓他們和我一起玩。嗚嗚……你們帶著燕燕玩,不帶我……嗚嗚……”

林嵐:“……別裝模作樣了,燕燕也沒和我們一起玩什麼的,你是盯著沈遇吧。”

菜花低下頭,“沈遇哥是個好人,又有出息,我……我為什麼不能喜歡他?”

林嵐猜她是個重生炮灰女配,還是想抱男主大腿的。只不知道活多大年紀重生的,居然用裝神弄鬼這一套。

幼稚!low!

行事作風跟老婆子似的,辣眼。

跳大神,虧你想得出。

“你真喜歡他?”

“當然!”

“喜歡什麼?”

“什麼都喜歡,他長得好看,脾氣好,學問好,有前途。”

林嵐點點頭:“有前途,沒前途肯定不稀罕。所以,你是認準沈遇以後有出息?”

“他、他學問好,那、那不肯定有出息?”

林嵐:“我家閨女和二哥學問更好,那肯定更有出息吧”

菜花抽抽搭搭的,雖然眼裡不屑,嘴上道:“他和麥穗學習都那麼好,肯定有出息的。”

林嵐:“能考大學不?”

菜花:考個狗屁!有吃軟飯大學他保管考第一!

“肯定能考上,學習那麼好。”

“那你說他們一個窮困潦倒,一個耍女人吃軟飯?”林嵐俯身逼視著她。

菜花下意識地往後靠,躲她遠點,“嗚嗚嗚……我、我瞎說的。”

她心裡飛快地盤算著,林嵐只是借屍還魂,並不知道未來,這麼說自己還有勝算。

這才是自己的底牌和籌碼。

“瞎說?”

“我就是想嚇唬……”她聲音低下去,“讓他們害怕,以後就和我玩。”

林嵐看她那模樣,笑了笑,“想一起玩你就說嘛,你不說他們也不知道。”

“我說了,我想來你家玩兒,沈遇不讓!”菜花氣憤道,“他邀請燕燕,憑什麼不帶我?”

她把自己表現得極其幼稚,這樣就會讓對方放鬆警惕,不會過多懷疑。

林嵐冷冷道:“你錯了,是我不歡迎你,看你就膈應。”

她盯著菜花欣賞那咬牙切齒的表情,拿起本子來,“以下內容會被記錄在案,不可以說謊。”

菜花咽了口唾沫,“我一句話也沒騙你。”

“你是怎麼透過紡織廠考試的。”林嵐問,目光犀利地盯著她。

菜花考上林嵐覺得很奇怪,因為菜花並不愛學習,沈遇是學習好也懂點機械,燕燕是會紡織也惡補了知識,那麼菜花是靠什麼?當時沈遇知道她考上都很驚訝,因為菜花的試卷一塌糊塗,根本就不會答。

菜花咬著嘴唇,想要怎麼解釋。

林嵐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自己做過的事情很難回答嗎?不會騙我說蒙上的吧,考試的兩百人,最終只錄取15個,加了三個名額。你到底有什麼特長能被額外錄取?”

林嵐還問過沈遇,菜花在紡織廠表現一般,日常上工是拖後腿的,很多小組都不愛要她。

這個答案呼之欲出。

菜花捂著臉又開始哭,“你幹嘛要這樣羞辱我,幹什麼!我和紡織廠主任家是親戚行不行?他看我可憐,破格錄取我。”

一個謊言下面就接著無數個問題。

林嵐:“他破格錄取你,因為你對他的胃口?”

否則的話,菜花也不算漂亮,身材也很扁平,看起來也沒有特別之處,紡織廠主任為什麼要潛規則她!

或者……林嵐逆向思維推一下,“不是他看上你,是你怎麼拿捏的他?”

報名的那麼多人,菜花一點也不出色,主任不可能一下子看到她,肯定她故意去找的。

就算她主動走到主任跟前,一般男人也不會對乾巴的小姑娘有興趣。不是瞧不起她,而是那麼多環肥燕瘦成熟青春的誘惑在,一個好色的男人,按照常理不該這樣選擇。

所以林嵐認定她有什麼手段,如果菜花不交代,就過不了這關。

她用筆點了點紙,“別費口舌,你要是紡織廠的廠花,你這話我信。”

菜花心裡把林嵐前世今生罵了個狗血淋頭。

菜花沒想到林嵐這麼難弄,自我抹黑被主任暗中睡了都不能成為理由,非揪著不放。

“是……我無意中知道他一個秘密。”

她想用秘密勾引林嵐。

林嵐卻不問什麼秘密,“你怎麼知道的?”

“就是知道了。”

林嵐:“要麼有人告訴你,要麼有什麼理由,不可能就是知道了。”

菜花突然煩躁起來,“我說我看到了,你不信,非說我裝神弄鬼,我有什麼辦法?”

林嵐看了她一眼,當然信啊,你不就是重生的嗎,但是不能讓別人信,“什麼秘密?”

菜花:“他……是偽軍將領的私生子。”

林嵐不以為意,“你用這個威脅他,他能一直幫你?”

菜花點點頭。

林嵐在記錄上做了標記,要去找紡織廠主任核實,調查更多資訊。她也不抬頭,直接翻眼瞅菜花,這個角度讓對面的菜花覺得她蔑視自己,既憤怒又有壓力。

“說說那個陸敬雅吧,你為什麼汙衊她。”

“我沒有汙衊她!”菜花下意識喊出來。

她對大姐頭的感情很複雜,既有羨慕崇拜仰望,又有嫉妒憎恨,尤其她知道在大姐頭的心裡,自己居然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屬下,簡直要氣死她。

她做了那麼多,難道比不上一個早就死了多年的韓旺國?

大姐頭在幕後操控,讓人以沈遇和燕燕為原型男女主出了一本書,裡面就有韓旺國一家。

別人不知道她的意思,菜花卻清楚得很,隨著年紀越大,大姐頭心裡的妄想更加嚴重,想用這樣的方式把那個男人永遠留在裡面。

她覺得大姐頭一定會抹黑或者故意美化她和韓旺國之間的關係,結果並沒有,原原本本,真實得讓菜花都有些冷汗。

韓旺國小時候因為叛逆和家人疏忽被人引誘誤入歧途,最終離家出走加入黑/社會。

他9歲開始被瞧上,15歲正式入門,75年初跟著祖爺離家出走。

大姐頭的書裡說的清清楚楚,他是一個專注又純粹的人,把學習技能當成了興趣,廢寢忘食,兩耳不聞窗外事。

在她看來,電視裡那些古惑仔什麼的,根本不能與他相比。他們沒他俊沒他狠沒他能打,也沒他冷漠絕情。

雖然她一直和他一起訓練學習,朝夕相處,可他並沒有因為日久生情而愛上她。

好在他對別的女人更沒意思,祖爺說男人需要成家,他也願意和她組成家庭。就在即將成親的時候,他無意中得知父親在自己離家那一年被人殘忍殺害,於是他拒絕結婚,想去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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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爺說早就替他復仇完畢,並將證據一一呈現給他看。

他沉默了兩天,接受這個結果,卻拒絕結婚,要求守孝三年。

三年後他成為門內最有威望的接班人,老頭子年紀大想頤養天年,讓他們早點結婚生兒育女,他也可以四世同堂。

此時,正是八十年代最亂的時候,也是公安系統嚴打的時候。

他以忙為由又拖了兩年,然後在婚禮上殺了老頭子,殺了已經在軍中身居要職的三叔,還殺了其他所有的把頭,包括柳浩哲。

那是一場冷酷又絕情的殺戮,他們把他當家人,視他如己出,沒人想到他會反水,更沒人想到他會那麼殘忍、決絕。

不過這一部分是大姐頭秘不示人的部分,只有她自己擁有全本,出版面世的書裡只保留女配韓麥穗相關的一些情節,為男女主劇情服務略交代一下而已。

就在菜花胡思亂想的時候,林嵐問:“說說陸敬雅是怎麼害我大兒子的吧。”

菜花哆嗦了一下,“我……我瞎編……”

“你以前不認識她,你瞎編?別耍花招啊,我沒空和你扯,並不是公安局就不動私刑。”她冷笑,“我可不是公安,我是韓旺國他娘!”

菜花真是恨死她了,又氣又悔,自己太大意了!!

這似乎更印證上輩子大姐頭說她“蠢得全世界人一眼就看出來還想耍心機,讓你做什麼就好好做,一點腦子不用貢獻。”

這話對上林嵐的眼神,菜花恨不得再來一次大地震,給這些混蛋都埋地下去。

“或者我提醒你一下,陸敬雅是不是和你說的我大兒子殺人、被槍斃那一段有關係?”林嵐似是漫不經心地問著,心裡卻有點緊張。

她把筆帽擰上,這一段不需要記錄,她之前鋪墊那麼多,就為了這一句。她要和菜花印證未來的事情,確定一些事兒,再揪出一些人!

菜花臉上的汗唰的流下來,幸虧林嵐不知道未來結局,她還有底牌。她擦了擦汗,心裡想著要怎麼應付,可她真的不是多聰明的人——雖然自己覺得比誰都聰明,在林嵐的逼問下,她根本腦子轉不動,謊都不會撒了。

因為撒一個,後面林嵐就有一堆問題跟過來。

“我說了,你們不信。”菜花喉嚨乾巴巴的,眼睛都開始發乾,就好像上輩子上了年紀一樣,眼乾嘴苦的。

林嵐:“我信,不要只說結果,說說過程嘛。聽故事誰喜歡只聽結局呢?”林嵐說著就站起來,走到菜花斜對面看著她

菜花頓時覺得有一種無形壓力籠著自己。

“我、我……”

林嵐俯身,一手撐著桌沿,一手扶著椅背,更緊地逼視著菜花,“這個陸敬雅有問題,就算她現在沒害我兒子,以後她會害。”

菜花不知道為什麼,手在發抖,她努力讓自己鎮定,沒什麼好怕的!這個女人並不知道,只有你知道!你是僅次於大姐頭的人,擱十年後,分分鐘把這個女人摁死。

她抓住桌子下面的橫檔,死死地抓著,強迫自己鎮定。

“我、我那天在、在學校門口碰到她,聽到人家叫她名字。她很漂亮,也很高,可是很傲,居然……居然撞了我不道歉……我……我就想讓她倒黴。”

林嵐:“別編了啊,你以為我是小孩子?”

她直起身來,“你說的我很好奇,這樣,我去把陸敬雅叫來,看看你們是不是有過節。”她朝著門外走去。她走得不慢,然後伸手拉門,“劍雲?”

劉劍雲躲到略遠的地方,如果屋裡有事情大聲叫他就聽見,但是正常的聲音他聽不清的。

聽見林嵐叫他,他應了一聲大步過去。

“你去高中學校,把一個叫陸敬雅的叫……”

“等一下!”屋裡的菜花急了。

林嵐回身看她,“你想起來了?”

菜花剛才太著急站了起來,這會兒又坐下。

林嵐朝劉劍雲笑了笑,“外面太冷,你去隔壁屋裡暖和暖和。”

劉劍雲表示沒事,他繼續給林嵐站崗。

林嵐回到座位坐下,把玩著手裡的鋼筆,“開始吧。”

菜花無比地懊悔,自己為什麼要告訴大旺陸敬雅的名字,完全可以只說有那麼一個女學生。她當時就想快速達到目的,讓大旺一下子被鎮住,那自己再嚇住他,幫他改命,他就會被拿捏住。

千算萬算,她沒想到大旺變了不按常理出牌。

她也沒算到,林嵐竟然是借屍還魂的。

“我看到,韓旺國參加一個非法組織,那個陸敬雅也是那裡面的。”她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她這樣說,林嵐也不能當證據去抓人,沒人會因為別人說一句我預測未來就當證據的。

林嵐:“繼續。”

菜花的思緒亂得很,她想起很多事,有些記憶深刻,有些以為忘記卻又想起來。

前世她識字不多,後來跟著大姐頭又學了一些,卻依然不愛看書。唯一認真看的就是大姐頭讓人編的那本,一大半還是聽人念的。

之所以要看,是因為她想知道自己有多少戲份。她覺得自己是大姐頭的貼身助理,怎麼也得從小出場吧,可惜少的可憐,連韓麥穗都比她多!她當時非常非常傷心、失望、沮喪,感覺被拋棄了。

她甚至借酒裝瘋質問大姐頭“為什麼沒我什麼戲份?憑什麼沒有我?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對你那麼好!”

大姐頭當時的眼神格外冷漠、涼薄,裡面沒有一丁點的感情,彷彿看著一堆垃圾一樣漠不關心。

憑什麼!

她憑什麼!

一樣都是黑/社會,一樣都是人渣,你憑什麼比我高貴!

你不是也沒人愛麼,他不是寧願去被槍斃也不願意和你在一起嘛!

你不是寧願他去被槍斃,也不捨拋棄自己的體面和富貴?你又裝得一副掏空靈魂生不如死的賤樣給誰看?

你雖然沒參與殺他爹,可你暗中阻撓他調查,包庇殺害他爹的兇手,還想和他恩愛到白頭,你怎麼那麼不要臉!

你哪裡比我高貴,哪裡比我高貴!你憑什麼看不起我!!!

菜花眼神有些狂亂,有一種前世今生分不清的錯覺。

“在你看到的那些影像裡,我大兒子殺的不是無辜的人,而是陸敬雅他們一夥兒的。”

林嵐的聲音平穩卻沒什麼感情,淡而冷,心卻不由自主地揪起來。要是菜花所說屬實,那前世的大旺可是為他爹復仇?想到這個,林嵐心疼也有些釋懷,雖然他誤入歧途,可總歸還能迷途知返。

如果陸敬雅和他們是一夥的,好好查那些人就都浮出來。這時候的他們,比起十年二十年以後自然勢單力薄容易對付。

更何況老五老六已死,柳浩哲被抓,估計他們短時間內也培養不起新的接任者。

如果把前世殺害韓青松、帶壞大旺的仇人給挖出來,從此以後都解決了後顧之憂。

只是林嵐有些疑惑,這一世大旺已經確定不會跟他們走,縣城有韓青松他們也插不進來,那他們為什麼還讓陸敬雅到這裡來上學?

就不怕暴露嗎?

還是篤定不會暴露?

這麼說,菜花還真是關鍵,如果沒有菜花,那他們也絕對不會懷疑陸敬雅有問題。

菜花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當年過程到底多慘烈,她不知道,因為那時候她還在和自己男人的大老婆各種鬥,各種要孩子、要錢。

她是後來才知道的。

那本書未出版的部分擺在大姐頭的臥房裡,只要她在家睡覺晚上都會念一念,一邊喝酒一邊念,好像入魔。聽得多了菜花就瞭解當年很多事情。

他一直暗中調查殺父仇人,知道真相以後並沒暴露,等真拿到實權才發作。

她明明知道他在調查,卻幫他在爺爺和三叔面前遮掩,想辦法阻撓他,卻不捨得和他撕破臉。

爆發的那一天,就是她的修羅場。

他殺紅了眼,幾乎把門裡的精銳都殺光。

最後他提著刀走向她。

她手裡舉著槍卻扣不下扳機,眼睜睜看著他發狂殺人,殺爺爺殺三叔殺所有親人,看著他和她提刀面對面。

他身上都是血,有他的,有別人的,血順著刀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你殺了我吧。”她臉色慘白,“如果能讓你放下,你殺了我。”

他一言不發,用力一摜,那刀就插入地板嗡嗡作響。

她讀懂了他的眼神,他不殺她,但是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永不相見!

他父親不是她殺的,可入得此門,都是一家人,他們殺和她殺也沒有太大區別。

他轉身大步離去,高大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她眼前,冷酷、決絕,再不回頭。

“我愛你啊——”她撕心裂肺地喊,“不是我選擇的人生,是人生選擇了我。如果可以,我也想自己選擇一次啊——”

他不為所動,推開門走到陽光下,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進黑洞洞的槍口裡。

他的遺言是:惟願不曾入歧途。

狗屁狗屁狗屁!

菜花要瘋了,她為什麼記得這樣清楚?三十多年後大姐頭的聲音在她腦子裡不斷地迴響,幾乎要把她的腦袋炸成碎片。

林嵐看著對面似乎陷入癲狂的菜花,耐心地等待著,最後菜花卻癱軟在椅子上一言不發,似乎整個人被掏空一樣。

林嵐沒催她,只冷冷地看著,過了片刻,她道:“你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吧。”

“不!不是!”菜花猛地坐正了,“我不認識他們!”

林嵐明白她的意思,起碼現在的菜花還沒認識他們,可能年紀不到?

這麼看來她和那個組織羈絆很深,但是也矛盾不淺,所以她還沒加入就開始背叛。

她笑了笑,神色和緩下來,走過去拍了拍菜花的肩膀,溫聲道:“你別怕,你現在沒犯法,一切都來得及,沒人會對你怎麼樣的。”

菜花駭然,抬頭盯著林嵐。

林嵐直視她眼底,“把你後來看到的那些說說吧。我信,聽得非常認真。”

菜花卻不敢說,她已經說得夠多,但是他們那些勾當不能說,未來的事情是自己的底牌,不能都告訴林嵐。

她身體又軟下去,這兩次談話實在是太累,她的情緒大起大落,幾乎支持不住。

“如果那些人出現在你面前,你能認出來嗎?”林嵐問她。

菜花癱軟在椅子上,搖頭,就算大姐頭多年後和現在相貌出入也不小,更何況別人?再者她入門的時候,早就不知道換了幾撥,幾個把頭這會兒有的還沒出生呢。

林嵐也不需要她再說什麼,有這些足夠。

她喊道:“劍雲!”

劉劍雲推門進來,“嫂子。”

“去請你們韓局來吧。”

劉劍雲立刻去喊,很快韓青松和他一起過來。

林嵐道:“三哥,有個人目前可能是清白的,但是你們需要調查她身邊所有的親朋。”她附耳道:“我懷疑她家裡有人和上一次的案子有關。”

韓青松的面色一凜,知道她的意思,他接過林嵐手裡的筆錄,看了一眼,見上面圈著一個人名“陸敬雅”。

劉劍雲也看到:“那天大旺還問呢。”

韓青松:“派不容易引人注意的去青懷縣調查,找個好點的藉口。”

劉劍雲笑道:“這是咱們的拿手好戲,您放心吧。”

他去安排人手。

韓青松看了一眼對面沒有精氣神的菜花,“她這是累得?”韓青松尋思難道真的能通靈?請神上身可是很累的,小時候看那些跳大神的,一個個累得半死。

林嵐:“又沒讓她幹活累啥啊,估計是想起什麼氣得吧。”她揉了揉眉心,笑了笑,“韓局,你得親自去問問紡織廠的革委會主任,給小姑娘撐撐腰。”

林嵐把筆錄那一頁翻給他看。

韓青看了一眼,“我親自去問他。”他先讓人把菜花關回去,然後和林嵐離開這裡。

張希望被韓青松找到的時候正在開會,指手畫腳抑揚頓挫,一副指點江山的架勢,說得唾沫橫飛神采飛揚。

韓青松打斷他們,“張希望,公安局有案子請你配合。”

張希望是認識韓青松的,沒想到副局長親自來找自己,還真是給面子。不過等他和韓青松去牆根問話的時候就沒那麼得意了,一聽說是強/奸未成年少女,他慌得趕緊擺手,“沒有,沒有,是菜花來找我的,是她主動的。而且……沒的,我們根本就沒那個事兒。”

韓青松瞥了他一眼,“沒?”

張希望用力點頭:“沒,我、我沒得到她的身子……”

韓青松盯著張希望的臉把這話消化了一下,才問:“她只是用你的出身威脅你?”

張希望臉色一變。

韓青松:“放鬆,不管你是誰的兒子,你自己不做壞事,沒人槍斃你。”

張希望抹了抹腦門上的汗。

韓青松:“來說說何菜花這個人。”

張希望面對韓青松哪裡還敢隱瞞,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一樣多倒了個乾乾淨淨,還生怕韓青松不滿意連見了幾次,做了什麼,菜花是怎麼怎麼的,他是怎麼怎麼的,然後他送了什麼什麼,說得清清楚楚,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日常沒少回味。

韓青松一直面無表情,聽完以後卻敏感地抓到一點,菜花這手段和柳浩哲有點像,算是柳浩哲的皮毛吧。

張希望忐忑不安地看著韓青松:“韓局、我、我沒事了吧。”

韓青松淡淡道:“你有沒有事,你們紡織廠革委會先討論。”

怎麼可能沒事,韓青松可沒時間搭理他,等革委會討論完自然會把他送公安局去處置。

韓青松回到公安局先叫了羅海成來安排一下,讓羅海成去一趟農場。

數日後,各縣開了個年底安全交流會,與會人員有公安局、宣傳辦等人,之後各縣還互相串門交流。劉劍雲帶人去了,然後帶回訊息來。

劉劍雲找韓青松彙報,順便把林嵐也叫來,如今他和李副局辦公室分開,一人一間。

辦公室裡有老舊的暖氣片,因為是一樓,所以裡面有咕嚕咕嚕的水聲,溫度也很低。

韓青松給林嵐倒了一茶缸熱水,讓她抱著暖和手,示意劉劍雲開始。

劉劍雲拿出自己的本子,翻到那一頁,“韓局,這是我整理的,您和嫂子看一下。”

林嵐和韓青松並排坐著,把那幾頁紙仔細看了看。

陸敬雅的爺爺雖然是烈士,41年的時候並不敢公開宣告,因為那時候日偽軍還活躍在當地。為了遮掩身份,也為了有個依靠活下去,陸敬雅的奶奶改嫁給胡凱生。而陸敬雅的爸爸陸文啟並不是親生的,是收養的,當年戰事連連,有村子因為收留敵後抗日力量被屠留下的孤兒。陸敬雅的三叔胡宗虞,就是她奶奶和胡凱生的兒子,如今在明島軍分區任政治指導員。

生下胡宗虞沒幾年,陸敬雅的奶奶就去世,胡凱生沒有再續絃,反而把三個孩子都拉扯大,分別給娶上媳婦。

陸文啟犧牲以後,遺孀俞秀梅也沒有再改嫁,不過有閒話說她和村裡某男人有點瓜葛,只是礙於烈士遺孀不好改嫁。

她對女兒不是特別親近,陸敬雅是跟著爺爺以及大伯長大的,從小學開始就時常去部隊跟著胡宗虞。

任何人,只要把家譜拿出來扒拉一下,祖輩三代這麼一數,其實都沒什麼神秘的。

誰也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林嵐想陸根生和陸文啟都已經犧牲,應該沒問題,那麼這個大伯陸文龍、後爺爺胡凱生就很可疑,順帶著這個胡宗虞也得查查。

只是身份在那裡,不是那麼好調查的。

韓青松道:“先調查一下這個胡凱生。”

劉劍雲:“胡凱生倒不是當地人,是從明島那邊逃荒過來的,那時候日本人登陸一邊安撫一邊殺人威嚇,不少人都逃了。他本來是個廚子,家傳手藝,祖上供職於皇家御膳房。當地還流傳他不少故事呢,當年日本人、國軍、偽軍都請他去給做飯,他趁機救了好幾個地下黨和八路軍。哦,對了,陸根生就是他救過的。”

林嵐翻了翻,這些都是公開的資訊沒什麼怕人的。她想菜花現在肯定不認識陸敬雅,畢竟一個剛休學回來的女學生,一個鄉下剛出來的小丫頭,根本沒交集。

她們的交際是上輩子。

那麼這個陸敬雅,不管現在看起來多麼美好,將來也一定是黑道門頭子。

唯一需要確認的是,她現在入沒入門。

如果她沒入門,就不算壞人,不能因為將來的罪行提前處置她。但是就算她沒入門,也要確定她和那波人是不是一起的。

韓青松緩緩道:“我們假設這個胡凱生是那個祖爺,往這方面查他。”

祖爺這個說法小時候大旺說過,後來柳浩哲也說過,這是最關鍵人物。只要揪出他,這個以後危害社會巨大的犯罪組織就會土崩瓦解。

劉劍雲:“韓局,我親自帶人辦這個案子。”

韓青松:“讓人悄悄打聽,看看青懷縣,有沒有算命相面特別厲害的人,調查到不要打草驚蛇,小心監視。”

按照韓青松的理解,如果那個祖爺真的存在,假設是胡凱生,他會不會在青懷縣也培養幾個得力的把頭?去年辦的案子,老六的能力太差一旦暴露就無法脫身,跟三把頭的能力相去甚遠。

他懷疑,會不會還有一夥暗中蟄伏的人,正伺機而動。

劉劍雲也懂,去年他們辦了老六等人的案子以後,韓青松就讓人在本縣內打聽算命厲害的人,看看是不是相門把頭,結果打聽出幾十個來,經過排查都沒有可疑之處。

晚上回家的時候,大旺已經領著弟弟妹妹們回家。

二旺和麥穗做了飯,煮地瓜、燉白菜雞蛋、蒸農家香腸、餾餅子,還有各色鹹菜,煎帶魚。

林嵐一進家門就誇,“我們在前面大院都聞到烤地瓜和煎帶魚的香味兒了。”

二旺廚藝越來越好,就說煮地瓜,很多人家怕糊鍋,那地瓜真的是水裡煮,一點也不好吃。二旺水量和火候掌握好,出鍋的時候水剛好烤乾,那地瓜都上了嘎渣出了地瓜油,又甜又香。

還有煎帶魚,用雞蛋液一裹,在油裡煎出來,金黃色又好看又好吃。

香腸是任紅霞送的,又香又下飯。林嵐打算過些日子各大隊殺豬她挨大隊去買幾斤肉,到時候自己灌個幾十斤,讓孩子們天天有肉吃。

吃過飯孩子們做作業看書聽收音機,林嵐則把大旺叫到她和韓青松的房間交代一下。

她斟酌一下,生怕大兒子牴觸,“大兒子,那個陸同學咱們既要防備,又不能太刻意。”

大旺:“我知道。”

菜花已經被公安局正式拘捕,雖然跟他和沈遇說什麼惡作劇,他自然沒那麼好糊弄。他感覺陸敬雅還是有問題,至少不像檔案那麼乾淨。

他就跟二班的互助小組招呼一聲,讓他們主動吸收陸敬雅補習功課。

但是課間、晨練大家還一起,所以不會顯得刻意。

過了幾日,大旺幾個去上學,發現來了一位新語文老師。

新老師名叫範毅坤,是學校原來的副校長,文化運動的時候被打成右/派被下放山水農場改造,現在發現沒有問題便調回高中繼續教書。

麥穗和二旺挺喜歡聽他講課,生動有趣、鞭辟入裡,對不耐煩讀書的學生也能循循善誘是個好老師。

因為他的腿有些跛,上課站滿堂很累,學生們會請他坐下。

他立刻對著黑板上方貼的m主席像連連鞠躬,“在偉大的領袖面前,我怎麼敢說累,這是為人師表應該做的。”

下課的時候,他也會和同學們聊聊,鼓勵他們好好學習。

有學生笑道:“範老師,學啥啊,還不是得去下鄉修理地球?”

範毅坤面色堅定道:“四人組都被抓了,我堅信,高考一定會恢復的。這麼大一個國家要發展,那是需要很多很多人才的。大家應該看到光明和希望。”

聽他這麼一說,不少同學真的心思活動起來,紛紛詢問是不是真的。

“要是我們能參加高考,那可真是太幸運了!”比之前的那些哥哥姐姐們不知道幸運多少呢。

他們還下鄉沒回來呢。

範毅坤笑了笑,“打個比方,明年或者後年就恢復的話,你們準備好了嗎?能參加考試嗎?”

被他這麼一說,有的同學就激動起來,“快快快,把筆記借我看看。”

範毅坤笑了笑,他當然沒有把握來年恢復高考,因為他已經說了快七八年的來年啦。但是,總能給別人一些希望的,總比天天迷茫著要好。

放了學範毅坤就去革委會。他之所以能回到學校來教書,是革委會稽核批准的,一開始每天都要去革委會政治組匯報工作。

匯報工作很簡單,就是講一下自己幹了什麼,自我檢討過去的錯誤,表忠心以後如何。

他出來的時候碰到韓青松,便上前問好。

韓青松看了他一眼,“範老師回來啦。”

範毅坤點點頭,“還得感謝諸位領導。”

韓青松隨口問道:“你和柳浩哲鬧齷蹉?”

範毅坤搖頭:“不曾,他以前是我的學生,後來一直有聯絡,就是我去了農場之後才少起來。”

韓青松:“那他為什麼要舉報你是反動會道門壞分子?”他目光沉沉地盯著範毅坤。

範毅坤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是這樣,隨即激動起來,“政府一定會明察秋毫,不會隨便相信的。我範毅坤除了革命不積極被劃成右/派,清清白白。絕對不搞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兒。我、我甚至不知道小柳同學是怎麼變壞的,竟然還要汙衊我?”

韓青松看著他,範毅坤的背景查不出什麼,範毅坤可能不是一夥的,也可能他們的確是一夥兒的故意舉報,不管哪一種都能混淆視聽,擾亂公安視線。

畢竟公安人手有限,特別有能力的就更有限,不可能同時辦幾件案子。

韓青松淡淡道:“範老師是清白的,我相信你。”

範毅坤長舒了一口氣,給韓青松拱拱手,“多謝韓局明察秋毫。”

韓青松道:“並非我明察秋毫,而是……”他立刻打住了話頭,一副差點說漏嘴的表情,趕緊和範毅坤告辭大步進了辦公樓。

範毅坤一臉疑惑,這時候公安局有人跑來說找韓局。

他約莫聽見一個臉色發白的公安嘀咕“預言家突然發病,快、快告訴韓局秘密請大夫”,範毅坤頓時好� �起來,什麼預言家?

“範老師,你趕緊走啊,彙報完思想不要在這裡逗留。”有公安看到他趕他離開。

範毅坤猶豫了一下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碰到大旺帶著弟弟妹妹們過來,範毅坤一下子就認出他們。

畢竟容貌如此出眾,成績又好的學生讓人記憶深刻。他聽麥穗憤憤道:“那個陸敬雅不是好人,她會害大哥的。”

漂亮的弟弟朝她做鬼臉,“嘻嘻,你是不是看她長滴高會打籃球嫉妒啊。”

“胡說八道,我嫉妒她?我是偷聽爹孃說話知道的。那個預言家都說了,陸敬雅很可能是反動會道門的人。”她一副自己知道秘密你們不知道的得意模樣,拉著俊秀的二旺跟他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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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你信不信?”

“信,我也聽見了,那個預言家還預測到大地震、偉人去世、四人組被抓,還說明年會恢復高考。”

麥穗得意道:“就是的,咱爹說去年他能逃過一劫沒被那個潘刀子殺掉,就是因為預言家提醒。抓著柳浩哲那些人,也是預言的。”

“可惜她身體不好,不能一直預言,每一次要間隔一段時間。”

一旁的大旺雙手插兜,目光一轉看到不遠處的範毅坤,臉色一變,咳嗽一聲,“胡說什麼。”

幾個孩子立刻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跟範毅坤招呼一聲老師好,就趕緊去了革委會大院。

範毅坤心跳如擂,真的假的?

林嵐一直站在能看到院子和院門的房間盯著,回頭看了一眼進來的韓青松,小聲笑道:“三哥,孩子們演技真棒。”

他們不過是略一編排,孩子們就懂了,一個個演得特別來勁,保管範毅坤看不出什麼。

不管範毅坤是不是他們的同夥,他和柳浩哲等人都有聯絡,也是最佳傳遞訊息的人。

自從柳浩哲等人被抓以後,祖爺那幫人就蟄伏起來一動不動,公安還真不好找他們。

現在有菜花這張王牌,當然要好好利用,放出風聲公安局有一位可以預知未來的大能,可以抓住那些犯罪分子。

不怕祖爺不心驚!

韓青松站在她身後看向外面,“我讓人悄悄跟著他,等他跟人說過這個訊息,過兩天直接上門找胡凱生調查。”

這招就叫——打草驚蛇!

作者有話要說:  好幾天沒求營養液了。求一波營養液灌溉,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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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幾張因為交代前世恩怨,所以不哈皮,寶寶們看得累,抱歉抱歉,爭取加快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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