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碧靈草歷經無窮歲月，依舊沒有採集一空，大概是因為蝕金靈蟲的存在。如今蝕金靈蟲王者隕落，族群恰逢最為弱勢的時刻，又加上藥王谷這樣不計成本的大批收購……恐怕一通搏殺，幽碧靈草和蝕金靈蟲都會徹底斷絕，再想要恢復，可能就是十萬年、百萬年之後了……”

楚天策御使飛舟，速度愈發迅捷，幾如暗影流風一般。

這艘飛舟的氣息同樣是天階中品，並非是先前楚天策的幾艘，而是冥鬼殿一個下屬小勢力的貢品。

本質是天階上品飛舟，但因為時日久遠、儲存不力，核心法陣力量明顯受到影響，品階已經跌落。

不過品階跌落之後的飛舟，受到影響最大的、是攻防能力，任何高階飛舟、都如同一個可以高速移動的戰鬥堡壘一般，進退攻守、隨心所欲。這艘飛舟受損的核心法陣，直接影響到了飛舟的功防體系，攻擊力完全損毀，防禦則是折損了超過七成。

不客氣的說，如今這艘飛舟，基本上就只剩下了一個空架子。

但是對楚天策而言，這種損失，倒更像是恰到好處。

以楚天策和鬼舞秋眼下的戰鬥力，已經足夠橫掃星域中頂級強者，根本不需要飛舟提供任何臂助。

而有能力真正威脅到楚天策和鬼舞秋的強者，哪怕飛舟全無任何損傷，依舊無法阻擋其攻殺暗算。

倒是飛舟驚人的速度、以及飄渺無形的隱匿能力，相對完整的儲存了下來。

如今穿梭星空，在楚天策高妙的御使之下，法陣神紋熒光爍爍、搖曳虛空，遮蔽眾人耳目。

效果倒有幾分類似於楚天策的血脈神通。

“咦？這裡的入口竟然已經消弭？”

飛舟陡然一頓，楚天策邁步走出飛舟，雙眉微蹙。

淨土境老祖，哪怕是十萬年前舊事，也能記得清清楚楚，蒼火世界的位置，他當然不會忘記。

然而曾經蒼火世界的入口，如今只剩下一片平整光滑的星空。

四周漂浮著零零散散的星辰碎片，上面沾染著早已乾涸的赭色血跡、以及交錯著的刀痕劍印。

五指輕抓，一方超過百里見方的星辰碎片、瞬間被楚天策抓入掌中。

恍惚之間，楚天策不過稍顯頎長的普通人身材，竟然好似萬丈高大的巨人，執掌日月。

掌心微微發力，真火流轉，碎屑簌簌而落，星辰碎片不斷被碾成碎片、從指縫中流淌下來。一種奇詭兇戾的火焰神威，自星辰本源深處彌散開來，恍如靈蛇惡蟲，試圖噬咬著楚天策、噬咬著四面虛空。

蒼火真經的味道！

楚天策神色驟然變得凝重。

只是一瞬，他便即感受到了、在這漂浮著的星辰碎片深處，氤氳著一縷細弱卻真切的火焰靈韻。

這一絲靈韻，正是出自蒼火真經。

雖然沒有真正修習蒼火真經，但這些日子楚天策反覆閱讀、細細推敲這門傳承自蒼火老祖、兩千萬年前縱橫無敵的神功秘法，諸般功法武技、都有種水漲船高的快意，特別是真火劍靈的運用和理解，更是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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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星辰碎片中竟然有蒼火真經的靈韻……”

楚天策雙眼微眯，手印倏忽變幻，眉心明光閃爍、天魂之力混雜真火，緩緩彌散開來。

一剎那間，黑魆魆、明晃晃，不同光影交錯、方圓千百萬裡之內，無數星辰碎片悉來眼底。

“果然還有其他碎片蘊藏蒼火神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黑甲刀修神威無敵……”

並沒有再次御使飛舟，楚天策背後雙翼鼓盪，倏忽萬里，降落在一方超過八千里的巨大碎片。

幾乎像是一個小型星辰。

只是這方巨大的碎片上，全無一絲一毫的生機，只有些微飄落的草種，一眼可見、並非土生土長。

淋漓的鮮血早已乾涸，甚至已經深深刻入大地深處，許多崎嶇嶙峋、怪異高大的山石中，鐫刻著如同紋理般的血痕，其中蘊藏著的威壓與神韻早已徹底寂滅，曾經主人的痕跡全無存留。若非楚天策靈魄高妙，六感敏銳，甚至根本無法判斷這些紋理是血跡。

指尖輕輕摩挲血紋，楚天策左瞳突兀赤光激盪，一縷真火劍靈、剎那間破山而入。

嗤！嗤！嗤！嗤！嗤！嗤！

細密凌厲的嗤響聲不絕於耳，大片大片的山石尚未化作齏粉飄落、便即直接在烈火中化作虛無。

層層疊疊的巖壁山石逐漸蒸發氣化，大地深處，縱橫交錯的血痕，綿綿不絕的匯聚起來。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轟隆一聲鈍響，八千里星辰碎片陡然碎裂，楚天策身下山巒徹底爆碎、大片大片的砂石碎屑飄飄飛揚、灑落在茫茫星空之中，數十塊大小不一的碎塊、大則數千裡、小則數百丈，緩緩飄蕩開去，如同一艘艘失控的飛舟，晃晃悠悠。

半空中，楚天策雙手結印，身前丈許、赫然是一片深沉的血紋。

蒼茫悠遠的氣息席捲虛空，血紋漸漸凝聚、隱隱升騰起一絲撲面而來的血煞威壓。

暴虐而霸道，兇戾而狠辣，隱隱混雜著一絲深沉的怨毒。

“這是靈虛秘境中的碎石！”

楚天策神色驟變。

他自然看不穿這一絲血煞威壓的源頭出處，更分辨不出其中蘊藏的功法武技氣息。

但這種霸道凌厲的威壓，蒼茫如亙古、巍峨如絕峰，卻絕非如今世間的巔峰強者可以比擬。

這一縷縷深深刻在血紋中的力量與兇戾，雖然已經極其淡弱，但虎死雄風在，依舊煌煌烈烈。

更遑論其中深沉的怨毒，幾乎與之前的血尊者如出一轍。

不同的、只是血尊者運用種種秘法，苟延殘喘，熬到了如今，而這血痕的主人、大概早已隕落。

“難道說蒼火世界已經被徹底毀滅？或者說那黑甲刀修已經得到了蒼火世界中的全部傳承，才能夠順利佈置出完整的天神火元大陣，更是擁有了足夠的根基與底蘊，可以嘗試衝擊星域極限、淨土後期？”

楚天策雙眉緊鎖，神色凝重之極。

星域極限，乃是烈蒼星域無窮歲月以來、最為兇險的瓶頸。

困頓無窮前輩先賢、天才妖孽，古往今來無數蓋世強者，都在星域極限面前飲恨。

然而這神秘莫測、強橫絕倫的黑甲刀修，卻是給了楚天策的一種極其奇異的感覺。

那就是他極有可能成功突破極限、晉升淨土境後期，甚至是必然會在不久的未來成功！

這樣極致的壓迫感，如同雄山一般碾壓下來。

等閒修者，或許尚未有太過明顯的感覺，但頂級強者、譬如鳳丹影、古翊飛，卻是心神俱碎。

五內俱焚，六神無主，已經幾乎失卻了一切鬥爭和掙扎的勇武與信念，只是單純的將希望寄託在他人身上。或者是楚天策一戰而勝，他們早已投效，必然可以得到收穫，如果楚天策一敗塗地，那麼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是死是活、盡在黑甲刀修一念之間。

略一思忖，楚天策指尖摩挲，鬼舞秋和牧煜芝同時自紫峰洞天中走出。

“蒼火世界的入口已經消失，我甚至懷疑蒼火世界已經破碎，這些碎片、十有八九出自其中。”

楚天策語速頗快，迅速解釋著他的發現。

身前的血紋正在緩緩消散，但依舊足夠讓鬼舞秋和牧煜芝感受到其中獨特的氣息神韻。

“這樣的力量……”

牧煜芝神色驟變，眼中升騰起深深的震撼和恐懼，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鬼舞秋抬手按在牧煜芝肩膀上，一股暖流緩緩浸透經絡血脈，溫聲道：“蒼火老祖當年縱橫無敵之時，曾經在此囚禁不少與其作對的頂級強者，這些人大概都是淨土境中期巔峰的超級存在，比之如今的古大尊、丹鳳老祖要更勝一籌。”

幾個呼吸的時間，牧煜芝蒼白的臉色才終於緩緩恢復了紅潤。

眼底的恐懼和震撼，轉而變成一抹深沉的無奈與嘆息。

楚天策一直不曾將蒼火真經傳給她，雖然牧煜芝對楚天策抱有絕對的信任、並無急切和不悅，但心中卻是時時好奇、這蒼火真經究竟有何靈妙、能讓她堂堂虛空境巔峰、頂尖大尊難以觸碰。如今尚未真正進入蒼火世界，只是一團血紋，便險些將之徹底碾碎。

牧煜芝心中的驕傲，幾乎是瞬息化作虛無。

“這團血紋曾經的主人，十有八九同樣觸控到了淨土境中期極限的瓶頸，比之眼下的黑甲刀修恐怕就在伯仲之間，當年蒼火老祖既然沒有突破極限、應該也在這個層次、相差不遠，如何獲勝尚在其次，想要將之囚禁在此地，簡直是匪夷所思。”

鬼舞秋指尖輕點，自血紋中擷取了一小段，輕輕摩挲。

楚天策點點頭，說道：“按照典籍中的記載，蒼火老祖確實是沒有突破極限。”

“那麼，他費盡千辛萬苦、將這些大敵擒抓到此地，所為者何？就算是為了統治的秩序，那麼這片星域、有什麼值得他一定要建立一個絕對的統治秩序，就是單純的、熾盛無比的權力慾望嗎？”

鬼舞秋聲音凝重，目光中充滿了疑惑。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這樣的權力欲，並不難理解。

但權力欲熾盛，完全可以訴之於殺戮，更加乾脆、更加徹底、更加安全。

楚天策目光閃爍，沉聲道：“蒼火老祖如此境界，如此手段，付出如此代價去做一件大事，只有兩個原因。其一，這些被拘禁起來的絕世強者們，對於他衝擊瓶頸、衝破星域有著某種意義上的幫助，其二，就是蒼火老祖瘋了，不管是什麼原因，就是瘋了。”

牧煜芝聞言，嘴角輕輕勾勒起一絲笑容，勉強沒有嗤笑出聲。

鬼舞秋聞言，卻是神色凝重，緩聲說道：“蒼火老祖當年的消失，奇詭莫測，後來魂燈寂滅、更是迷霧重重，甚至到現在為止，這位縱橫無敵的超級強者、是死是活，都沒有任何人能夠說清楚……”

“舞秋姐姐，公子，你們不會真的認為、那位蒼火老祖會瘋了吧？瘋了還能擒抓頂級強者？”

牧煜芝看著楚天策和鬼舞秋神色肅然的推敲猜測，神色變幻，禁不住小心翼翼的發問。

楚天策搖頭笑道：“瘋了也有很多情況，達到星域巔峰之後，便會逐漸受到星域意志的壓迫，再加之不斷積累進步的本源血魂，兩相攻殺，便有可能使心靈意志出現種種心魔幻象。與其說是瘋了，倒更類似於修行世界中的走火入魔……”

“那公子你？”

牧煜芝一愣，眼中驟然顯出關切和擔憂。

鬼舞秋看著牧煜芝神色變化，笑道：“煜芝妹妹懂得心疼夫君大人了？”

“我還遠遠到不了這一步，內外交攻、舉世皆敵的險境，也並非每一個巔峰強者都會面臨。為今之計，最重要還是要儘快找到蒼火世界的入口，如果蒼火世界當真已經徹底破碎、或者已經完全落入黑甲刀修手中，那麼便只有最後一條路了。”

楚天策輕輕搖頭，寬慰了牧煜芝一句，聲音卻是愈發凝重。

牧煜芝似懂非懂，再次將目光望向鬼舞秋。

如今，鬼舞秋已經完全成了牧煜芝的主心骨。

不只是修行上、冥鬼殿中、甚至連家中之事、亦或是關係到楚天策的種種，都完全依仗著鬼舞秋。

然而這一次，鬼舞秋卻是並沒有回答她的疑惑，而是將目光遙遙望向蒼茫虛空、深邃星海。

源源不斷的本源氣息，如同天河倒灌、洶湧而入，豐盈著楚天策的靈魄與經絡。

眉心璀璨灼目的金剛珠，迸發出浩蕩蒼茫的金芒，好似神劍橫斬，凌空揮灑。

方圓數以億萬裡的廣袤星空，幾乎整片星空戰場、連同左近的幾個小星域，奔來眼底。

牧煜芝神色肅然，雙手結印，手持長劍，靜靜立在兩人身旁。

很顯然，楚天策將他們兩人自紫峰洞天中召喚出來，是為了尋找蒼火世界的入口。

鬼舞秋融合本源，可以加強探索的能力，而牧煜芝的戰力、則足夠在左近保護兩人不受瑣事侵擾。

轟！轟！轟！轟！轟！轟！

大片大片的星辰碎片不斷湮滅著，絲絲縷縷的血痕，自星辰碎片最深處氤氳而出，然而不待匯聚，便即在星海烈風的呼嘯之中、化作淡淡的虛無。唯有其中蘊藏著的濃烈威壓與深刻怨毒，如同一道道閃電，在楚天策靈魄深處不斷亮起。

“這是怎麼回事！這星辰碎片怎麼突然炸碎了！”

“快退！快退！快退！”

“這星辰碎片的爆炸全無規律！”

“這樣的力量，必然是巔峰強者在搏殺，才能夠瞬間擊碎如此龐大的星辰碎片！快返回長生星！”

“一時之間，處處碎裂，這才短短幾個剎那，已經有超過三十塊大小不一的星辰碎片湮滅，分佈在數千萬裡方圓之內！到底有多少絕世強者在戰鬥，他們又在哪裡？怎麼完全感受不到他們的存在！”

充滿恐懼和驚駭的狂吼與咆哮，瞬息間響徹星空獵場。

充塞在一座座星辰碎片之間，採集幽碧靈草、殺人越貨的修者們，好似沒頭蒼蠅一樣瘋狂逃遁。

許多前一刻還在生死搏殺的對手，自然而然形成了同盟，嘗試抵禦著星辰碎片席捲的氣勁。

當然，在這愈發霸道、愈發瘋狂、愈發凌厲的氣勁之中，連同充塞星空的煙塵與碎屑，剛剛結成同盟、或者各自為戰的修者們，毫不猶豫的選擇再次出手，斬殺同行者、劫掠財貨。

震耳欲聾的轟鳴綿綿不絕、四面而起，殺戮與血腥，竟然全然沒有受到遏制，反而愈演愈烈。

“真不知這到底是生靈天性如此、還是星辰大劫扭曲眾生……”

牧煜芝雙眉微蹙，眉梢輕輕顫抖著。

她貴為冥鬼殿大管家，生死殺戮，見得太多太多，甚至已經有些麻木了。

可是此時此刻，整座星空獵場中的生靈，卻如同完全失去了靈智一般，在不斷碎裂的星辰碎片、愈發霸道的氣勁席捲之間，愈發瘋狂的殺戮著，不放過任何一個剎那、去獵殺四周的對手，甚至在煙塵籠罩的陰影中，連同伴都難以倖免。

血花噴濺，幾乎使飛揚的煙塵沉降。

“不對，舞秋，收斂靈魄真元，助我燃燒血脈！”

楚天策突兀清喝一聲，雙瞳雷火激盪，天地之間，恍如有神劍橫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