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刀修彌散著的黑暗，和楚天策截然不同。

日月經行，陰陽變幻，天地之間既然有光明、必然有黑暗。

黑暗劍王血脈中蘊藏著的黑暗力量，便是這等堂堂正正、煌煌烈烈，全無絲毫邪惡之意。

而此刻黑甲刀修攻殺之間激盪的真韻，卻恍如聚集了天地之間一切負面的靈性，揮灑之間，甚至重重虛空都輕輕顫抖著、似乎沉淪於怨怒、嫉妒、瘋狂、暴虐的情緒之中。濃郁而深沉的黑暗泥沼，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吞噬著整片星域，湮滅一切光明與純淨。

刀劍交錯，光明永恆竭力催動、好似一輪璀璨光明的烈陽，直貫泥沼深處。

熾烈的光影，鼓盪著莫可名狀的神威，四周的黑暗、瘋狂蒸騰著。

魔雷羽翼縱橫劈斫、好似神斧長刀，玄龍心劍激盪著清厲綿長的龍吟，響徹周天。

無窮無盡的光明與雷霆神威，席捲九天十地，縱橫穿梭，不斷攻殺著愈演愈烈的黑暗。

“聖雷光耀！破！”

楚天策突兀清嘯一聲，漫天明光倏忽收斂，天地之間陡然炸開億萬道雷霆。

一剎那間，深沉幽森的泥沼，厚重兇戾的黑暗，好似被晨曦撕碎的夜幕，同時開始破碎。

“騰靈境的生命劍靈，好！好！好！你給我的驚喜真是源源不斷！”

黑甲刀修眼瞳中閃爍著濃濃的歡喜，身形陡然凝滯，泥沼般的刀芒剎那凝聚，整個人如同一座墨玉雕琢而成的雕塑，迎著億萬雷霆劍芒、狠狠向著楚天策碾壓而去，奔騰霸烈、一往無前！

絕對的力量！

四面的虛空裂痕，愈發慘厲，星域邊緣的恐怖力量、好似無窮海蛇，盤繞撕咬。

而在恍惚之間，似乎這道墨玉雕塑般的肉身，足可以壓制星域邊緣的吞噬與交纏，半點不減速度！

“力量嗎？”

楚天策雙眼微眯，眼底雷火激盪，心底突兀升騰起一絲熱烈的戰意。

自從斬殺苗振川、晉升淨土境中期，星域中各大頂級實力的強者，已經認可了楚天策的實力。

從此之後，便再沒有人試圖挑戰楚天策。

等閒淨土境中期老祖，戰力甚至不及苗振川，而或許有希望力壓苗振川一頭的龍鳳老祖，都在楚天策身上下了重注，算是結成同盟，自然不可能與楚天策戰鬥。另一方面，兩人出於維持姿態的緣故，甚至對於和楚天策切磋試招，都沒有太多興趣。

他們是成名已久的頂級強者，更是頂級勢力的老祖，身份貴重。

若是能夠力壓楚天策一線，還算是前輩指點後輩。

若是平分秋色，與楚天策的比較中、立刻差了一大截。

畢竟楚天策修行之間，才不過三百年而已，龍鳳老祖的壽元，恐怕都是楚天策百倍、千倍不止。

而若是一旦敗於楚天策劍下，那便是一生英名、毀於一旦。

此事關乎氣運，不只是龍鳳老祖自身氣運，甚至會直接影響到宗門族群的氣運根基，頂級強者絕少正面搏殺，很大原因、便是事關重大、勝負一線、卻可能引發極其嚴重的後果。而在氣運之外，龍鳳老祖哪怕只是平分秋色，都極有可能影響心靈意志，後果不堪設想。

至於星域中可能隱藏在暗處的頂級強者，更是絕不可能主動出頭、挑戰楚天策。

他們沒有信心取勝，更沒有勇氣取勝。

甚至一些隱藏的淨土境中期，都運用種種神機秘法、將楚天策的存在，自記憶中剝離開來。

如此，便不至於升騰戰意，自然亦不會升騰恐懼、猶豫、遲疑種種心魔。

“天妖聖體？難道這真是天妖聖體？天獸宗的法統中、竟然有天妖聖體！”

突然，黑甲刀修身形凝滯，驚呼一聲、聲音中充滿著濃濃的驚詫和狂喜。

下一霎，長刀裹身、如同巨斧，鼓盪著千鈞神力、狠狠向著楚天策撞去。

這一瞬息的凝滯，竟然好似平添了數倍、數十倍的神力，火焰再次噴薄、黑暗的霸烈一往無前。

楚天策雙眉緊皺，心底掠過一絲驚訝和凝重。

天獸宗的天妖法統，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根本不足以得到如此神妙的傳承。

甚至是連楚天策在淬體境、修煉的“天妖聖體”，淺薄而脆弱，在天獸宗的傳承中都無從尋覓。

換言之，這黑甲刀修對於天妖真經、天妖聖體的瞭解，必然是來自另一個渠道。

不過這一瞬間的凝重和疑惑，稍縱即逝，楚天策一切心神、一切力量，都隨著撲面而來的恐怖力量、浩瀚蒼茫的黑暗火焰，而變得純粹。天妖聖體竭力催動，裹挾著九天雷火真經的靈粹和真韻，每一寸筋骨皮膜、每一絲經絡血脈，都激盪著厚重雄渾的力量。

兩股力量狠狠碰撞，楚天策身形巨震、如同流星一般瘋狂爆退。

黑甲刀修則如同被直接壓在虛空深處的大石，身下虛空盡數湮滅，一縷縷破碎的氣韻緩緩彌散。

黑色的盔甲似乎氤氳著一抹慘厲的血色，好似肉身被一瞬間碾碎，血肉盡數溢位。

然而在虛空之中，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腥味，顫抖著的身軀、只有黑霧愈演愈烈，不斷升騰。

“好強橫的力量！天妖聖體真是名不虛傳！”

黑甲刀修雙眼閃爍，手中長刀突兀變得纏綿細膩、飄渺靈動，四周飛揚彌散的黑霧不斷融貫交織，一面不斷自盔甲的縫隙流淌出來，一面又好似裹挾著虛空碎片、天地真粹，被其源源不絕的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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錚！錚！錚！錚！錚！錚！

刀劍不斷碰撞，錚鳴聲不絕於耳。

然而每一次碰撞，要麼是刀鋒劈斫劍脊，要麼是劍尖點殺刀背，絕無正面搏殺。

黑甲刀修身形飄忽幻妙，一步一退，輾轉騰挪，先前浩蕩奔騰、厚重霸道的氣勁逐漸變得虛浮。

“楚公子佔優了！”

“這黑甲刀修正在不斷退卻！”

歡呼聲漸漸在天獸宗修者之間響起。

戰局已經逐漸變得清晰，虛空境、甚至一些幻形境強者，都隱隱看出了些門道。

在其並不掩飾的歡呼聲中，低階武者、雖然看不清戰局，但卻同樣變得興奮。

“絕世劍妖固然是天才橫溢、戰力無敵，但這黑甲刀修的戰力、怎麼損失的如此之快……按照先前爆發的力量，絕不應該如此衰頹得如此迅速，只是看這個樣子，又不像是刻意留手、佈置殺招……”

玄武星深處，桓昱雙眼微眯，眼中隱隱閃爍著一絲絲凝重和猶疑。

四周玄冰不斷激盪，鐫刻著一枚枚神紋，烙印在地窟深處。

他的計劃並未改變，依舊隨時準備著、楚天策將黑甲刀修引入玄武星深處，同歸於盡。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楚天策劍鋒揮灑，先前幾個月的參悟，紛至沓來、奔騰呼嘯。

劈刺點崩，擊提挑斬，截託撩挽。

真火雷霆，毀滅永恆，生命死亡。

或是飄渺靈動、或是沉鬱厚重、或是兇戾霸道、或是高遠明澈，一招一式，劍術種種精妙，紛至沓來、揮灑無盡。漸漸地，自劍鳴谷一戰，閱讀無窮劍道典籍，不斷融匯，單單是純粹的劍道靈韻神妙，縱然是苗振川復生、甚至劍鳴谷古往今來的前輩先賢，都遠遠無法匹及。

守護大陣之中，上至桓昱、下至初入修行世界的低價武者，都如痴如醉。

這樣的劍道盛宴，哪怕是淨土境中期、星域巔峰絕頂的桓昱，都從未見過。

雙手不斷變幻的玄冰神紋，都在這一刻稍稍變得凝滯。

盔甲之下，黑甲刀修的神色愈發複雜，興奮、渴望、期待、歡喜，一如往昔、甚至更加濃郁。但與此同時，一種先前不曾出現的深深凝重，卻是漸漸變得濃郁，一股陰森兇戾的殺意，逐漸升騰。

長刀飛揚，整個人幾乎完全化作一團黑影，刀鋒如同星丸跳擲、鬼霧魂風，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每一步邁出，都好似四五個方向同時出現幻影，刀芒更是如霧如風、如泣如訴。

楚天策一招一式、一板一眼，明澈脆爽，而黑甲刀修卻是根本看不清身影，更不必說刀鋒走勢、氣勁流轉。遙遙望去，便好似楚天策一個人、在重重破碎的虛空碎片、仗劍狂舞，在他四周，一團黑霧、激盪著星域邊緣的恐怖殺意，交織纏綿。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五個時辰……

自黎明而黃昏，夕陽殘照、血色如幕。

守護大陣依舊全力運轉著，天獸宗的生靈、眼中的歡喜卻是漸漸凝滯，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擔憂。

久攻不下、反受其殃。

楚天策已經狂攻了五個時辰，攻勢依舊猛烈明澈，甚至依舊牢牢佔據著上風，然而其劍中的明悟與提升，卻是已經漸漸枯竭。五個時辰之間、劍鋒揮灑，招式何止億兆，自劍鳴谷開始、甚至自踏入修行世界、三百年來的積累根基，幾乎完全蛻變為純粹的戰力。

可以說，此時此刻的楚天策，比之五個時辰之前、要明顯強出一截。

然而在他面前的黑甲刀修，卻是依舊沒有呈現出一絲一毫的敗相。

無數觀戰者，甚至桓昱，都隱隱浮現起一個極其濃烈的擔憂。

或許這黑甲刀修，並非是真正戰力不及楚天策，而是出於某種原因、緊守下風。

一如其之前幾次攻殺桓昱，按照此刻展現的戰力，幾乎可以猝然將桓昱斬殺，根本不需要三招兩式。然而其每一次只是重創桓昱本源，便即退去，直到現在、桓昱都難以想通其中的原因。

唯有楚天策，甚至漸漸閉合雙眼，劍鋒縱橫流轉，幾乎完全沉浸在戰鬥的本能之中。

突兀，桓昱雙目緊閉，深吸一口氣、臉上泛起一絲決然。

“天策公子，此人奇詭莫測、戰力無窮，若能速勝、還請速戰速決，遲則生變！”

厚重的聲音，透過重重虛空，以一種極其詭異玄妙的頻率，在楚天策靈魂深處響起，兩行血淚緩緩流淌，玄龜血脈不斷奔騰，竭力催動著秘法，然而這枯瘦破敗的身軀根本無法承載血脈的力量。

天穹之上，楚天策突兀雙眼暴睜。

長劍倏忽停滯，眼底微微掠過一絲不悅。

五個時辰的搏殺，雖然已經漸漸完成了劍悟，然而這種近乎本能的鬥劍，依舊是難得的機緣。

桓昱靈魄傳音，雖然藉助秘法、不至於使楚天策大受影響、攪亂劍勢、甚至乾脆走火入魔，但這場機緣卻是自此中斷。再想要重新進入這樣的狀態，需要下一個契機，這一場戰鬥，已經絕不可能。

不過楚天策心中的不悅一掠而過，微蹙的眉峰、倏忽變得凝重。

頂級強者搏殺，任何一個剎那的遲疑，都可以帶來不測的兇險。

劍鋒停滯的瞬息，刀芒如同龍蛇起陸、黑霧猛然凝聚、直貫楚天策眉心！

錚！

長劍橫斬，光明永恆猝然爆發，六芒劍壁橫貫虛空，硬生生在眉心前一寸抵住刀鋒。

就在這個剎那，充盈四肢百骸的天妖真元突兀消弭，整個人如同一座黑洞、自內而外、空空蕩蕩，天地虛空凝聚的精元真粹、駁雜而霸烈、凌亂卻濃烈，倏忽向著楚天策周身竅穴奔湧而去。

一種前所未有的奇詭感覺，突然在楚天策本源深處漾開。

天地氣運！

星域意志！

茫茫烈蒼星域最為關鍵的真韻與力量，似乎以一種莫可名狀、無法理解的方式，自楚天策四周輕輕流淌，一部分似乎穿梭過楚天策身軀本源，更多的卻只是自楚天策身畔飛掠而過，然後便即在楚天策的感應中、漸漸消失無形，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

然而就在這個剎那，楚天策腦海中，好似一個驚雷劈開。

無數明悟紛至沓來，一個從未有過的猜測，直貫心底。

黑甲刀修正在吞噬天地氣運，融貫天地意志！

以楚天策為中轉，每時每刻，都在源源不絕的將星域本源的力量、挪移到遠方。

就是這一瞬間，楚天策突然明白，眼前這個莫名的大敵，來自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