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訊情報部門，對任何一個宗門世家，都極其重要。

這是一個勢力的眼睛和耳朵，一旦資訊情報部門崩潰，就如同雙目失明、雙耳失聰。

“是冥鬼殿煜芝大人送來的傳訊玉符，晚輩不敢開啟，現在還儲存在飛信閣，有四五天了。”

灰袍男子語氣恭謹。

“煜芝的訊息？什麼訊息值得她親自傳送？”

楚天策微微一愣，眼中泛起一絲擔憂。

牧煜芝如今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字輩的絕世妖孽了，整個冥鬼殿、牧煜芝已經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鬼舞秋大權交付，加之其楚天策侍妾的身份，牧煜芝如今在冥鬼殿中，威望之盛、權柄之重，已經明顯超越了牧麟、牧嶸、聶淩這等淨土老祖。

縱然是淨土境中期、冥鬼殿曾經的最強者，古翊飛，不過平起平坐而已。

甚至在許多低階門人眼中，牧煜芝才是實質上的殿主，鬼舞秋也罷、古翊飛也罷，不過傳說而已。

“說不定是小丫頭春心萌動，和郎君交流交流感情罷了。”

鬼舞秋嘴角輕揚，神色泛起一絲調笑。

楚天策隨手攔住鬼舞秋纖細的腰肢，笑道：“煜芝且不說，我總感覺、我們的機會快要來了。”

“是嗎？我親愛的主人？”

鬼舞秋雙瞳明光閃爍，稍顯軟糯沙啞的聲音，喉間嗚咽著一絲呻吟般的嘆息，輕輕在楚天策靈魄深處響起。升靈境巔峰的魅惑真意，化作一重重淡紫色的幻影，在楚天策血魂深處翩躚而舞。

修羅王血的元陰，乃是天地奇瑰，無上至寶。

鬼舞秋和楚天策自然不可能平白浪費，而是在等待一個完美的機會。

楚天策雙目微閉，鬼舞秋神色全無變化、依舊清冷沉靜，柔靡的聲音與氣韻，只在靈魄深處翻騰。

足足半盞茶的時間，兩人對望一眼，楚天策笑道：“只差一線、便可以更進一步，達到星域絕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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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有心神精魂，都纏在深重，想要突破魅惑真意、並不難。”

鬼舞秋微笑著搖搖頭，目光中的魅惑重歸純淨，然而深沉的愛戀、反而愈發熾烈纏綿。

稍稍停頓，似乎體悟了一瞬真意變幻，方才說道：“將煜芝的訊息送過來吧。”

灰袍老者躬身一禮，旋即飛掠而起。

隨著幾乎所有生靈都來到這冷蛇星煉化丹藥、磨礪纏心鬼紋，天獸宗種種法陣、幾乎完全失去了靈效，只剩下守護大陣依舊在運轉，保證著天獸宗基本的安全和穩定。正常情況下傳送玉符，瞬息可至，根本不需要堂堂虛空強者，飛身去取。

不過嗜血蚊速度很快，只是片刻，一枚鐫刻著火焰鬼紋的玉符便即送來。

鬼舞秋指尖摩挲，一張地圖、以及大段文字同時浮現眼前。

“這是烈蒼星域的地圖……西南方向和正西方向，竟然有這麼多地方失陷？這神秘的火焰勢力……”

楚天策雙眉微蹙，神色泛起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

有一個神秘而強大的火焰宗門，在不斷覆滅大大小小的勢力，雞犬不留。

這個訊息楚天策在來到天獸宗之前，便已經逐漸流傳開來，此時看來、覆滅計劃明顯是在加速。

“煜芝正在加緊安排人去查探，但這個勢力有一點極其怪異，那就是她們好像只殺人。”

鬼舞秋雙眉微蹙，神色充滿疑惑。

楚天策一愣：“只殺人？”

鬼舞秋點點頭，說道：“不錯，就是只殺人，經過之處，雞犬不留，連山門都一併焚燬。但後來很多人發現，宗門寶庫並沒有被席捲一空，充其量只是取走了一部分，剩下的大半都毀於烈火之中。於是漸漸地，有許多人跟在這場大禍身後，二次火拼。”

“如此說來，倒是平添了不少禿鷲和鬣狗，專門見腐屍去吃。”

楚天策語氣輕鬆，目光卻是一如鬼舞秋、疑惑而凝重。

屠戮宗門，一般而言，有三個最現實的目標。

其一，是仇怨利益和星域氣運之爭。

任何一個宗門，特別是大宗門，崛起的過程、必然會得罪無數仇敵，有些是因為殺戮和毀滅、結下的血仇，有些則是單純因為利益糾葛而形成的仇怨。一旦一個大宗門覆滅，必然會有新的勢力趁勢而起，強奪曾經屬於這個宗門的利益鏈條、吞噬其宗門鎮壓的氣運。

其二，則是為了山門靈脈。

無論劍鳴谷、天獸宗、冥鬼殿這樣的最頂級勢力，亦或者天火神宗、長風宗、甚至是紫月宗這種次一級的勢力，哪怕只是二三流、域城級別的勢力，想要興起，必然佔據足夠品質的靈脈。

一個舊勢力的覆滅，自然會有一個新勢力在廢墟之中崛起。

是以許多勢力的守護大陣，都會鐫刻自毀陣紋，一旦被攻破，便會將山門徹底損毀。

這一方面是為了不留資源給仇敵，另一方面，確實可以讓許多潛在的大敵投鼠忌器。

至於第三個原因，則是單純為了劫掠財富。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如果宗門的勢力已經無法守護寶庫，便如同羔羊行走在獅虎遍野的草原，隨時可能被吞噬。

然而這三個常見的理由，在這個神秘勢力面前，都顯得單薄。

似乎只鍾情於純粹的殺戮，對於其他一切、無論是靈脈、寶庫，都沒有任何興趣。

“會不會是為了修習殺戮、毀滅、血煞一類的真意，或者是收集精血，用來佈陣、煉器？”

楚天策心中不斷思考著一個個可能性。

之前探查的訊息，也給出了類似的猜測。

鬼舞秋搖搖頭，說道：“煜芝派人前往數個覆滅宗門所在地、詳細探查過，除去火焰、並沒有其他痕跡遺存。雖然無法猜測這個神秘勢力究竟有何圖謀，但大機率並不是純粹為了收集血煞、參悟毀滅，否則應該會有陣紋氣息遺留，血煞也應該顯得凌亂破碎。”

“覆滅的宗門，遺留的血煞氣息並無變化？”楚天策問道。

“是的，沒有明顯被剝離、採集、煉化的痕跡，死者似乎只是被火焰焚滅而已。之前天星四老的判斷，似乎是火焰煉化屍骸，用來煉製某種兵刃、或者丹藥，但隨著被屠戮的宗門越來越多，死者越來越多，卻是漸漸發現這個猜測似乎有失倉促。”

“到目前為止，煜芝得出的結論，一言以蔽之，就是沒有結論。”

“完全無法猜到這個神秘勢力的謀劃和目的，甚至不能確認這些大禍，都是出自同一個勢力之手。”

“如今星域大亂，殺伐無盡，彼此之間殺戮無窮，有一個明面上、卻又看不透的靶子，再好不過。”

“搭順風車的，不計其數。”

鬼舞秋紫瞳閃爍，激盪著一股修羅王族獨有的兇戾和鋒銳，語氣卻是頗為沉靜。

修羅一族，以殺戮毀滅為生。

修羅王族，更是其中的至尊王者。

億萬生靈，一朝覆滅，只要不影響到自己人，鬼舞秋根本絕不會有絲毫皺眉。

“任何事情，總有原因，只是眼下看不清罷了。”

楚天策搖搖頭，面前的冷蛇星群山破碎、碧海混沌，反倒是屍骸堆積如山，鮮血汪洋如海，實在是讓楚天策很難與億萬裡之外、莫名其妙覆滅的陌生宗門產生太多共情，升騰太多擔憂和悲憫。

“嗜血蚊！”

鬼舞秋突兀清喝一聲。

下一霎，灰袍男子身形飄忽，倏忽自遠處飛掠而至，俯身垂首、肅然默立。

楚天策和鬼舞秋閱讀冥鬼殿的傳訊，交流看法、討論判斷，他自然不會在左近。

“已經磨礪掉纏心鬼紋的弟子，各安其位，先保證守護大陣的安全，另外分出一部分弟子，我會煉製一些玉符，內裡有神紋、可以與纏心鬼紋共鳴，小心查探一下各個星辰，以防還有漏網之魚。至於其他事情……等桓昱道友恢復一些再說吧！”

楚天策思忖片刻，方才下令。

灰袍老者躬身行禮，神色間並無絲毫牴觸。

在所有倖存的天獸宗修者心中，楚天策和鬼舞秋入主宗門，甚至不是時間問題，而是既成事實。

且不說楚天策和鬼舞秋在這場大劫中力挽狂瀾，拯救整個宗門於水火，單單是兩人身上彌散著的、精純而高貴的天妖威壓，便足以使之毫無阻滯的登臨宗主大位，絕不會有任何生靈抱有牴觸和猶疑。

天獸宗的修者，不只是對於天妖法統抱有天然的尊敬與渴望，更是對絕對力量有著尊敬與渴望。

特別是最近千年來，那個莫名的神秘大敵，幾次攻殺，幾乎將宗主徹底擊潰，曾經縱橫無敵、雄霸星域的天獸宗，不得不閉關自守、做縮頭烏龜，更是讓所有天獸宗弟子，對力量的渴望達到極致。

“這一次大劫的屍骸，就按照平素的管理處置即可，另外將一部分血脈品質較高或者血肉力量豐沛的屍骸給我送來，我修行有用，不需要拘泥境界高低，單純高階靈獸的屍骸，對我而言意義不大。”

“謹遵法旨，晚輩會儘快安排人處理此事，只是現今人手確實不足，恐怕……”

灰袍老者面露難色。

楚天策點點頭，說道：“盡力即可，不必苛求一次全數準備好。”

“每隔三日，必然會有一部分整理好的血肉真粹為前輩送來，便在這冷蛇星嗎？”

灰袍老者暗暗松一口氣。

妖獸性情向來酷烈，上下尊卑更是嚴苛之極，像楚天策這樣客氣的上位者、實在是頗為罕見。

“我二人會去守護大陣的核心坐鎮，你將之放置在核心陣眼邊緣即可，我自會取用。”

楚天策略一思忖，旋即做出決定。

並沒有太多停留，兩人便即騰身而起，沿著陣法長廊、走向大陣核心。

一百零八顆星辰，每三十六顆星辰可以結成一座周天大陣，三座周天大陣合併，便是整個守護大陣的全貌。這三座周天大陣頗為隱晦，哪怕是天獸宗自己的陣法師，絕大多數都無法覺察，只當是守護大陣的一部分，不知其可以剝離運轉。

陣法長廊蜿蜒曲折，空空蕩蕩。

先前隨處駐守的修者，大半已經湮滅，倖存者亦是在冷蛇星煉化丹藥。

每隔數十萬裡，都很難找到一個操縱陣法、鎮壓陣眼的神火境修者，多數只是低階武者御使傀儡。

連續繞過幾十個彎角，楚天策和鬼舞秋一步邁出，赫然是一座烈火翻湧、恍如煉獄的小型星辰。

這座星辰，便是三座周天大陣其中之一的核心所在，亦是守護大陣的三大隱藏陣眼。

以這顆烈火星辰的本源為根基，可以強行激盪守護大陣，同時鎮壓一百零八顆星辰。

“看來你的世界功法更增變化了。”

鬼舞秋輕輕呼吸著空氣中的硫磺味道，眼中滿是笑意。

兩人心意相通，對彼此的理解都極其深刻。

一步踏出陣法長廊，感受虛空氣機，鬼舞秋便即明白了楚天策的意圖。

“霄冥世界與天妖神府共鳴，我對世界法則的理解愈發深刻，強行激盪、足可以徹底燃燒小星辰的本源力量。就算是有強敵來襲，只要將守護大陣催動到極致，便足以防禦這一百零八顆星辰，不使天獸宗徹底覆滅，至於未來……”

輕輕搖頭，楚天策目光中同樣泛著無奈。

“我們都太過年輕了，淨土境中期，是十萬年壽元的根基與沉穩，對古翊飛、苗振川而言，生死起落、興衰榮辱，好似過眼雲煙一般。我們到目前為止，才不過堪堪三百年，一萬年便是三十次往生……”

鬼舞秋挽住楚天策臂彎，望著汩汩湧出的地火岩漿、處處彌散的燒灼氣息，目光隱隱有些飄渺。

元魂境強者千年壽元，晉升琉璃金身，便可以擁有三千年壽元。

而一朝晉升不死境，萬壽萬年，便有至少一萬年壽元。

如今的天獸宗，有楚天策和鬼舞秋鎮壓氣運，不必擔心被趁火打劫，幾萬年便可以恢復元氣。

到時即便沒有新的淨土境大能誕生，但虛空境、幻形境強者，必然不在少數。

若是以不死境壽元計算，不過區區幾代人而已。

而若是以淨土境老祖計算，哪怕是苗振川這種壽元不甚出眾的純血人族，亦不過是一小段而已。

“之前覺得解決了苗振川，便是一段安寧歲月，不曾想兇險之盛、猶勝先前。”

楚天策輕輕搖頭，攬住鬼舞秋腰肢，身形閃爍，一條大地通路緩緩貫通。

熾烈的岩漿不斷翻滾著，霸道雄渾的火焰威壓，好似太古兇獸、不斷咆哮著淒厲的毀滅。

在岩漿最深處，一枚繁複之極、廣闊之極的神紋，足足有數十裡見方，起落浮沉。

每一次光影閃爍，便可以感到，一重似乎飄渺、似乎沉鬱的威壓，彌散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