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重。

第三十二重。

第三十三重。

第三十四重。

第三十五重。

光亮閃耀的時間間隔越來越久，及至第三十五重，已經持續了大概一個時辰。

烈陽正值當空，鬥劍樓下，早已是人滿為患，整座神劍城、就連左近其他城市、乃至劍鳴谷中的妖孽、長老，都不斷趕來鬥劍樓。登上鬥劍樓第三十層，戰力便可以稱得上一次蛻變，遠遠超越了一般意義上的“同階無敵”，縱然是劍鳴谷中都極其罕見。

而一路登上第三十六層，早已是十幾萬年的往事了。

那尊無可匹敵的劍道先祖，在超過十萬年前便即坐化，但整個劍鳴谷上下、依舊傳頌著他的神蹟。

整座神劍城，無數劍修、望著鬥劍樓第三十五層邊緣閃爍著的光輝，無不熱血沸騰。

一種見證歷史、與有榮焉的熱烈，不斷燃燒著血魂本源。

嫉妒、羨慕、懷疑、震驚，種種情緒都隨著楚天策一步步登頂，而逐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對於無上劍道、無上劍修的純粹嚮往與尊敬。

恍惚之間，一種無敵的意志，凝聚無數劍修、無論境界高低、宗門如何，漸漸升騰。

賭場最深處，苗振平閉目盤坐，長劍橫膝，呼吸平和舒緩。

在其身旁，兩尊虛空境長老卻是神色倉皇凝重，滿臉驚駭恐懼，目光不斷在閃爍著的鬥劍樓和沉默的苗振川之間遊走，唇角、眉梢、鼻翼都在輕輕顫抖著，幾次話到嘴邊、卻始終無法清晰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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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苗振川突然輕笑道：“我已經知道楚天策的計劃了，他既然看清了這一切，神劍城關不關也無所謂了。傳令給如今谷中的六靈劍，讓他們立刻離開宗門，若是我一戰而勝，自然千好萬好，若是我敗了，不要回來、不要報仇，保全宗門傳承，等待楚天策身死。”

“長老！”

兩尊虛空境長老同時跪伏在地，頭顱深深垂下、掩藏著滿臉淚水。

苗振川這是在交代後事。

六靈劍是如今劍鳴谷最為優秀的妖孽弟子，境界各異、強者已經晉升虛空，差一些的剛剛晉升不死境，但很顯然，苗振川根本不看好這六人，甚至六人先後晉升淨土、聯手對敵，苗振川也不認為他們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勝算。

這一戰，便是整個劍鳴谷唯一的機會。

斬殺楚天策和鬼舞秋，奪取傳承、煉化血脈，苗振川一步登天，威壓星域。

一旦戰敗，劍鳴谷立刻分崩離析，無窮歲月的基業、徹底毀於一旦。

再無第三種可能。

“需不需要調集宗門虛空境強者，結成劍陣？”

良久，其中一尊虛空境壓住哭腔，低聲發問。

苗振川搖頭道：“楚天策是要以我、甚至以整個劍鳴谷作為踏腳石，登臨無上巔峰、衝擊淨土中期。以他的性格，一旦做出決斷、便是決死一戰，若是我贏了，他哪怕想要離開、必然是本源重創，萬劫不復，到時再追殺不遲，不必提前擾亂氣運。”

話音落下，苗振川便即重新閉目，再無聲息。

真元奔行，血魂沸騰。

一種久違的昂然快意與熱烈凌厲，重新充盈在苗振川本源深處。

蒼茫九霄之上，那星域封印的禁錮與枷鎖，似乎前所未有的明澈與清晰。

有一句話他拿不準、也沒有說。

那就是，他隱隱感覺，這一戰、或許是他最後人生的唯一一個機會。

…………

鬥劍樓第三十六層。

楚天策同樣閉目盤坐，長劍橫膝。

氣息依舊平和，神色依舊沉靜，只是衣衫上明顯多了些許劍痕，左肩更是一道血痕直貫腰肋。

第三十五層的五行劍陣，於平淡之中見神奇，幾乎每一劍都融合五行、凝聚陰陽，以天階極品法陣御使無上神力，竟然全然無法找到一絲一毫的破綻，每一劍劈出、皆是五行合一，好似天神降世。

楚天策足足花費了一個時辰，才終於擊破五行劍陣。

鬥劍樓的力量取自蒼天厚土、星辰本源，根本無窮無盡。

消耗戰永遠只能將挑戰的劍修榨幹，永遠不可能消磨掉靈陣劍修的力量。

這或許是當年修築鬥劍樓的前輩先賢覺得、只有正面擊敗，才算是鬥劍，消耗戰只是鬥氣而已。

本源深處，光明劍紋與黑暗劍紋不斷閃耀，奇異的光輝交織碰撞，無數靈光妙悟、紛至沓來。

自三十層起，至第三十五層，三組三才劍陣、三組五行劍陣，演化萬千、浩渺無窮。

自踏入修行世界以來，無數劍道明悟，在這短短六次戰鬥中，竟然幾次重新打碎、重組、否定、重生、昇華、蛻變，及至此時，光明黑暗劍紋、六枚本源神紋，赫然已經與半日之前，大大不同。

“第三十六重的挑戰。”

突然，同樣盤坐在一片的鬼舞秋，輕輕開口。

楚天策緩緩睜開雙眼，虛空深處，赫然是一柄長劍。

光明交織黑暗，烈火呼嘯神雷，兩大劍王的靈韻神妙，竟然虛空勾勒、栩栩如生。

“原來是這樣，這三十六重的挑戰，既是鬥劍、亦是鬥心。”

楚天策輕嘆一聲，心頭泛起一抹濃濃的尊敬。

這座天階極品的法陣，神妙深沉，一次又一次的給楚天策驚喜，終於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這道靈陣凝聚的真元長劍，赫然正是先前三十五次鬥劍之中，法陣自然凝聚而成。其中蘊藏了楚天策先前一次次戰鬥的力量與玄奧，更是集結了劍鳴谷無數前輩先賢、鬥劍樓無數劍修的智慧與經驗，終於凝聚成了這道劍芒。

大陣有靈。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若是楚天策對劍道的理解不夠深刻、對自己的信心不夠濃烈，便會被這道劍芒徹底吞噬。

到得那時，雖然肉身無礙、卻是行屍走肉，無心無神。

但一朝功成，便相當於融貫了鬥劍樓中無數前輩劍修的精粹，海納百川。

長身而起，雙手結印，雙瞳雷火激盪，劍芒陡然間疾飛而至。

轟隆一聲巨響！

雙手緊握劍芒，三十六重鬥劍樓陡然間光輝大作，重重濃雲化作一座無上神臺，緩緩將楚天策托起。無數道目光，再不必受到鬥劍樓阻隔，豐神俊秀的楚天策、絕美無倫的鬼舞秋，躍然眼底。

瘋狂的歡呼、凌亂的吵嚷、嘈雜的下注，猛然間凝滯。

似乎整座神劍城，甚至整座星域，都在一剎那間，寂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