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何細妹和方萬力從海邊回家,已是深夜。
一路上很少車輛,沒有行人,顯得格外冷清。
計程車的後座位上,何細妹坐在方萬力的右手邊。她把頭靠在方萬力的肩上,雙手抱住他的右手。
兩人都沒有多說話,幸福著,陶醉著。
計程車開著遠光燈,游龍般地穿梭在暗淡的街道上,不到二十分鍾的功夫,最終在一個郊區的十字路口處緩緩地停了下來。
十字路口處立著一個暗淡的路燈,路燈下,一條小路串冰糖葫蘆似的,把小村莊的矮屋串成一串。
後門剛開啟,一陣秋風吹過,顯得格外清冷。
車門被重新關上。
等風過後,兩邊的車門被同時開啟。
方萬力很捨不得,他很想給何細妹一個久久的擁抱再讓她離開。
可是,沒想到車門一開啟,何細妹從車上溜下來,然後拔腿往最前面的矮屋跑了過去。
雖說是矮屋,這棟民房有兩層樓,是村子裡少有的一棟高樓。它外面抹白牆,樓頂是紅色的琉璃瓦,看起來裝修有一些年限了,但是看起來還很新,很漂亮。整座房子不是很大,目測有六七十平米左右,前面有一個大庭院。
在康城,蓋房子是很講究的,房子和院子都不能呈正四方形,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一種說法,說是風水不允許,蓋成四方形會有厄運。但只是口頭相傳,會有什麼樣的厄運,無從考究,更沒人敢違背。
所以幾乎所有的民宅都呈長方形,但接近四方形,這座也不例外。
這就是何細妹的家。
何細妹擔心被何師傅看到,雖然樓上黑漆漆一片,沒有開燈,可是,她總覺得有兩隻眼睛在上面盯著。
她頭也不會地跑到大門口,頭也不回地舉起右手在腦門後面使勁地上下晃動幾次,表示告別,然後從小提包裡拿出一把鑰匙,輕輕地開啟一個小小的門縫,把自己塞了進去,再輕輕地掩上。
等何細妹房間的等亮了,方萬力才依依不捨地進了車。
司機從車鏡裡看了一眼失落的方萬力,淡淡地問道:“父母不同意?”
方萬力淡然一笑:“嗯。”
……
何細妹輕輕地開啟大廳的門,見屋裡沒有人,不禁松了一口氣:何師傅的門關著,也沒在客廳等她!
客廳沒有開大燈,只開了個小小的日光燈,暖暖的。雖然暗了點,但是還可以清晰大廳裡的一切。
大廳的佈局很簡單,左手邊一副仿皮沙發,上面放著一個抱抱熊布娃娃;對邊一張小方桌上放著一個十四英寸彩色電視機,上面插著一個Y字天線。
右手邊是一個圓形餐桌,上面放著用一個布罩罩著,雖然看不到裡面裡面放著什麼東西,但是可以猜得出,那是何師傅留給她的飯菜。
自從何細妹的母親
去世後,何師傅既當爹又當媽,不管多忙,每次回家都要把屋裡屋外打掃一遍,把屋裡打掃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才肯去休息,今天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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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大廳,有一個走廊,兩邊各兩個臥室,最裡邊的右手邊是何細妹的房間,左手邊何師傅的,其它兩間是客房。
何細妹做賊似的,輕輕地關上了門,又上了鎖,然後貓著腰,躡手躡腳地進了自己的房間。
沒被發現,完美!
何細妹躺在床上,回憶著這一晚上的美好,臉上露出幸福的喜悅,然後哼著小曲玩弄起她的長髮來。
這時,她才發現,浸泡過海水的頭髮又髒又臭又鹹,溼漉漉地縮捲成一團,無法撥弄開來。再聞聞袖口,一股濃濃的海腥味,燻得她直想嘔吐。
於是,何細妹去洗了個熱水澡,剛從浴室走出來,聽見外面大廳有騷動。
都這麼晚了,該不是……?
賊?
何細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腦門上,她急忙翻遍整個臥室,試圖找個防身武器,可是連床都翻了個底朝天,只找到了一個衣架。
衣架就衣架吧,在自家門裡,誰怕誰?
何細妹鎮定了一下情緒,悄悄地將房門開啟一個小縫,然後探出頭來。
只聽見大廳的燈大亮,然後再看看對面何師傅的房間,門半掩著,裡面開著燈,卻沒見到何師傅。
虛驚一場!
何細妹這次放下心來,把衣架扔到床上,來到大廳。
見何師傅正在廚房裡煮東西,問道:“爸,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呀?”
“給你煮些點心。”何師傅一手拿著一袋蝦米,一手開啟鍋蓋道,“本來是給你留飯菜的,可是都這麼晚了,吃飯不好消化,所以給你煮點米粉湯。”
掀開鍋蓋那瞬間,一股白起騰了出來,接著可以清楚地看到,鍋裡一根根的米粉跳動著優美的舞姿。
鍋邊的菜板上還放著兩棵青蔥。
米粉加蝦米,再放兩個蔥絲?
這……這不是剛才我跟力哥的晚餐嗎?
就連何師傅放鹽,也跟店老板一模一樣:先倒一小勺,舀起湯來嘗了一口,覺得不夠味,再倒了半勺。
看到這裡,何細妹“噗哧”一聲,禁不住笑了出來。
何師傅疑惑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何細妹還是沒忍住,又笑道,“我們今天晚飯也吃這個。”
“你跟阿力?”
“嗯。”
“剛才送你回來的是阿力嗎?”
一提到方萬力,何細妹做賊心虛似的,嚇了一跳:難道父親知道了我和力哥的事情?
何細妹頓時漲紅了臉,吞吞吐吐道:“是……是力哥。”
何師傅拿起拿兩根蔥,把它切細了,他的專注力全在刀刃上,沒看到何細妹臉上的變化,他邊把蔥放進鍋裡
邊說道:“剛才有一個車燈閃過,我想,應該是你回來了,所以起來看了一下,見到一個人站在車旁,像是阿力,他一半被那路燈擋著,看不清,可是沒見到你呀。”
聽到這裡,何細妹捏了一把冷汗:看來父親不知道我和力哥去約會了,也幸好剛才溜得快,不然被父親看到了,捱罵是小事,勸父親幫助力哥開工廠的事肯定泡湯。
“好了,沒多準備些配料,就這樣將就著吃吧。”何師傅邊熄火,然後從旁邊的櫥櫃裡拿出一副碗筷,給何細妹盛上一碗端到餐桌上,讓何細妹坐下,自己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太燙了,一會再吃。”
“你也吃一點吧。”
“你吃吧,我八點多才吃的,不餓,你快趁熱吃了吧。”
“怎麼那麼晚才吃呀?”何細妹疑惑道。
“是啊,我打電話去問阿英,她說你跟阿力去驗貨了,以為可以早點回來一起吃,沒想到等到這麼晚。”何師傅關心道,“貨出什麼大問題啦?怎麼驗到這麼晚?”
何細妹正拿起筷子,被何師傅這麼一問,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低著頭不敢看他,然後機靈地夾起米粉塞到嘴裡,掩蓋住心中的惶恐,支支吾吾道:“是啊,那王康明也真是的,連吊牌都掛錯了,我都不知道換了多少的吊牌,真是累死我了。”
“那你吃完早點休息。”何師傅心疼道。
見何師傅心情不錯,何細妹試探道:“爸,我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力哥要辦廠。”
“哦?”何師傅皺了皺眉頭,“開什麼廠?”
“服裝廠。”
“那不錯,以阿力的能力,開個廠應該可以發展得很好。”
“這麼說,你也很看好他?”何細妹欣喜道。
“當然了,我遇到的人中,他算這個。”何師傅豎起大拇指道。
看何師傅的樣子,何細妹想:不如趁熱打鐵,現在就勸父親辭職,跟力哥一起幹好了。
想到這裡,何細妹道:“爸,我們倆一起辭職,跟力哥一起創業吧。”
沒想到何細妹聲音還沒落,何師傅變得嚴肅起來:“你可以,我不行!”
“為什麼不行?”何細妹反問道,“你看那陳能耕對我們是各種排擠,你幹嘛還想著替他做事呢?……”
“你還小,不懂。”何師傅打斷她的話,卻顯得有點著急道。
讓何細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每次勸何師傅辭職,他都會著急起來,都說她不懂,然後就不想多說話。
“爸,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她不知道,何師傅除了心存老陳總的知遇之恩外,還藏著一件事情。
一件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
“反正不行。”何師傅站起身來走回自己的房間,“妹,以後別再提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