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就連楊立萬自己都嘆了一口氣，“我和她是媒婆介紹的，結婚之前也沒說過幾句話，就聽媒婆說很漂亮，我就屁顛屁顛地娶了。那時候我已經是廠裡的副廠長了，她可能覺得配不上我，在我面前一直低著頭，很自卑。我說過她很多次，可總改不了，所以我現在也懶得說什麼了。”

袁飛笑了笑，道：“那還好你家的是男娃，不然交給這樣的媽媽，遲早養廢。”

楊立萬翻了個白眼，“要是個女娃，我就不讓她跟我女兒亂說話了。”

袁飛玩笑道：“那你怎麼不乾脆另娶一個？”

“去去去，老子可是好男人。”楊立萬懶得和袁飛打嘴仗，轉而問道：“你剛才是不是說大領導，大領導怎麼了？”

袁飛一直“大領導”，“大領導”的叫著，久而久之，就連楊立萬私底下都這麼叫著。

袁飛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聽說大領導下臺後，你去他家了？”

“去了啊，我不一直想和大領導見一面，當面表示一下感謝嘛。前兩年國慶那件事，要不是大領導，怎麼都不可能有今天的我。可之前大領導太忙了，我就一直沒敢打擾。這次大領導下臺，閒下來了，我就屁顛屁顛地讓楊偉光帶我去了。”

袁飛指了指四周。

楊立萬撓撓頭，“啥意思？”

袁飛反問道：“你住這麼大的俄式房子，讓大領導住那麼小的格子房，你好意思？”

楊立萬怔了下，才反應過來袁飛的意思，“這你可就冤枉我了啊，當初楊偉光給大領導找房子的時候，我就說過乾脆把我這房子給大領導住。可楊偉光不肯啊，說大領導怎麼都不可能收下的，後來那格子房也是楊偉光自己給大領導找的。”

袁飛想了想，然後點點頭。

按照大領導那性子，確實不可能住這。

袁飛問道：“對了，你這房子怎麼來的？”

楊立萬道：“現在到處亂糟糟的，好多外國老都被抓進去了。這房子的主人是個毛子，他怕自己被抓，所以就急於出售房子。我看價格挺便宜的，地段也不錯，就趁機買下來了。”

“看到你撿大漏，簡直比我虧錢還傷心。”袁飛戲精附體地錘了錘胸口，“住毛子的房子，吃毛子的東西。我衷心祝福你和毛子一樣藍眼睛，白皮膚，胸毛比頭髮還多。”

“滾滾滾。”楊立萬罵了兩句，這才道：“你想給大領導安排個好房子？”

袁飛翻了個白眼，“廢話，不然你以為我幹嘛來了。吃俄式紅腸啊？真當那些東西這麼好吃？”

楊立萬心說你剛才也沒少吃啊。

“可楊偉光說，大領導不會收的。就算現在的格子房，楊偉光說大領導都給了他一百塊錢。”

袁飛想了想，道：“這樣，你去找個不錯的房子，然後我來想辦法讓大領導住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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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不要毛子這樣的房子，大領導住不慣的。”

楊立萬點點頭，“行，那我回頭讓人......不，回頭我親自給大領導挑選一個好去處。”

袁飛點點頭，他把盤子裡的最後一顆荔枝吃完，這才準備拍拍屁股走人。

然後，被楊立萬按住。

“我聽說你們軋鋼廠現在情況不太樂觀啊？”

袁飛反問道：“你和我們廠長不鐵哥們嗎？最近你們沒見面啊？廠裡什麼情況，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啊。”

楊立萬搖搖頭，“我好久沒見他了，上次見他還是去見大領導那一次。可那一次我光顧著想在大領導面前應該說什麼話，然後一下給忘了問楊偉光自己廠子裡的事。”

“這樣啊。”袁飛把自己廠子裡最近發生的一些事和楊立萬說了一下。

楊立萬聽得眉頭直皺。

袁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他是鐵哥們，現在我們廠裡的情況不容樂觀。真要出什麼事，可就得靠你了。”

楊立萬翻了個白眼，“扯嗎不是，我怎麼幫？讓林國茂帶著保衛科的人把那個李懷德槍斃了啊？咋的，這是革命還是武裝起義啊。”

“你都沒轍，那我就更沒轍了。”袁飛聳聳肩，道：“對了，家裡的俄式紅腸還有嗎？給我拿點，我拿去給我家娥子吃。”

你不是說不好吃嗎......楊立萬道：“多的是，老毛子一頓三餐都吃這個。”

頓了頓，他又道：“你下次去大領導家是什麼時候，要不帶點紅腸去？等你走的時候，我給你多裝點。”

袁飛擺擺手，“免了，這要萬一他問我紅腸哪裡來的，我怎麼說？實話實話，說你用貪汙來的錢買了毛子的大房子啊？那當初他不得後悔死了，後悔怎麼幫了你這麼個國家的蛀蟲。”

“放屁，老子一生清廉。”楊立萬反駁一句，但終究沒有再勸說什麼。

袁飛催促道：“快拿點紅腸給我，我要回去看老婆孩子了。”

楊立萬帶著袁飛去到廚房，開啟櫃子。

看到裡邊滿滿一櫃子紅腸，袁飛毫不客氣地拿了一捆，又毫不客氣道：“你讓司機送我回去吧，你家這麼遠，我走回去太費勁了。”

楊立萬沒好氣道：“那是廠裡的車，我怎麼可能私自挪用。車在廠裡，真要用車，我得先給廠裡打個電話。”

袁飛心說你家樓下的守衛還是廠裡保衛科的工人呢，也沒見你少使喚啊。

半個小時後，軍用卡車從工廠開到樓下。

袁飛扛著掠奪而來的一捆紅腸，和楊立萬告辭離去。

在樓下的時候，他還剛好看到楊立萬的老婆把一些剩飯剩菜給那些守衛吃。

這年頭吃剩飯剩菜不丟人，而且這些剩飯剩菜有蛋有肉的，比他們過年時候吃的還好，所以這些守衛吃的很高興，還一直重複說著感激的話。

“袁哥，你要走了？”看見袁飛出來，兩個守衛趕忙站起來，給袁飛開門。

袁飛點點頭，本想發兩根煙給他們。可眼見這包剛從楊立萬手中順來的煙只剩半包，於是只給自己留了一根，其餘的全扔給了他們。

這舉動，自然又獲得守衛們的連連感激。

小為民似乎對香菸很感興趣，好奇地湊上來看。

袁飛冷不丁對他做了個鬼臉，嚇得小孩子連忙躲到他媽媽身後去。

袁飛哈哈大笑，大跨步走出門。